无法接受

  下午，张铁生带着妹妹去了一次医院。
  刚刚踏进病房，彩玉就吓一跳。
  “哥，三嫂咋了？”
  因为事先没人告诉她，小姑娘根本不知道黄亚楠掉下山崖的事儿。
  “你嫂子被人陷害，她……成了植物人。”
  “老天！怎么会这样？嫂子……！”彩玉扑过去抱上黄亚楠。
  尽管她跟三嫂见面不多，但知道这是自己家里人。
  家人得病，怎么能不痛心疾首？
  “彩玉别哭！你嫂子知道你考试结束，一定会很高兴的。”铜生说。
  “三哥，你别难过，三嫂那么善良，一定不会有事，她能挺过来的！！”彩玉安慰道。
  “放心，哥不难过，赶快回家看看爹，他老人家可想你了……。”
  “三哥，你保重！过几天俺来伺候嫂子。”
  彩玉不断回头，跟着四哥上了皇冠车。
  一路上，她的心情很不好。
  “四哥，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俺？”
  “你在高考，不能打扰！否则会分心。”
  彩玉想不到，三嫂会在新婚这天遇难。
  难道命中注定，她跟三哥不该成？
  小姑娘不断向天祈祷，希望黄亚楠早一天恢复健康。
  免得三哥一辈子孤苦。
  哪知道刚刚走进门，又出事儿了。
  “爹……！”彩玉欢呼一声，扑进父亲张大栓的怀里。
  小半年为考试冲刺，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父亲的面了。
  可冲进屋子，却发现客厅里坐着两个陌生人。
  一男一女，都是中年。
  男人冲她笑眯眯的，女人立刻站起来，要拉她的手。
  彩玉马上躲在张大栓的背后。
  “彩玉，你终于回来了……。”张大栓特别兴奋。
  “爹，这两位客人是……？”
  姑娘有点眼生，就像一个害怕陌生人的婴儿。
  张铁生在旁边却皱紧眉头。
  老马两口子又来了，真是不失时机……。
  当初，他们跟张铁生有约定。
  彩玉没有高考结束之前，不准他们跟亲生女儿见面。
  今天，高考刚刚结束，他们就一脚踏进张家，准备认亲。
  “彩玉，来！爹有件事，已经隐瞒了你很久，今天不得不全部告诉你。”张大栓拉住女儿的手。
  “爹，啥事儿？”女孩怯生生问。
  “你不是爹亲生的，十八年前，是爹跟娘把你从雪地里捡回来的……。”
  “爹，你说啥？”
  轰！彩玉的头顶上打过一道闪电，女孩子懵了。
  十八年前，张大栓的女人怀了第五胎。
  大栓婶儿磨面的时候不小心，被驴子踹一脚，正中肚子，造成了流产。
  老头子赶着驴车将女人送到县医院。
  孩子没保住，生下来是个死婴。
  只在医院住三天，两口子就出院回家。
  那天彤云密布，天上下着鹅毛大雪。
  脚脖子深的雪，在地上压出一道长长的车辙。
  路上根本没有行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
  距离大路不远处是个草垛，声音也是从草垛里传来的。
  “谁家的娃儿在哭？”
  张大栓勒住驴车，靠近草丛查看。
  猛地发现一个襁褓。
  襁褓里是个哇哇啼哭的婴儿，手舞足蹈。
  “哎呀！那个狠心的爹娘？把孩子丢下不管？造孽啊……。”
  他立刻将孩子抱上驴车。
  “多好的娃啊，好俊俏，好干净！”大栓婶特别喜欢，一眼就相中了。
  起初，两口子觉得孩子有毛病。
  那时候穷，刚出生的婴儿有病，普通人家根本治不起，只能丢掉。
  但他们揭开襁褓一瞅，发现孩子非常健康，是个女娃。
  “他爹，一定是有人重男轻女，觉得女娃是赔钱货，才把孩子丢在这儿的。”大栓婶子说。
  “是！这么好的娃，可惜了！他们不要……咱要！正好缺个闺女！！”
  “他爹，咱丢掉一个娃，又得到一个娃，这是老天的眷顾！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大栓婶子乐得不行。
  一定是自己烧香拜佛，做得好事多，老天爷才赏个女娃儿给他们。
  她从驴车上爬起，砰砰砰，冲老天磕头。
  张大栓将女人跟孩子拉回家，对外声称：“我媳妇生了，这次是个女娃！”
  邻居们都以为彩玉是大栓婶亲生的。
  全家人都把她当做掌上明珠。
  张大栓四个儿子，猛地捡个闺女，乐得鼻涕泡乱甩。
  彩玉小时候有爹娘疼。长大了有四个哥哥疼。
  她从来没受过苦。
  家里有好吃的，张铁生舍不得吃，都要留给妹妹。
  彩玉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怎么忽然又冒出一个爹娘？冒出一对生身父母？
  根本不能接受。
  “爹！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你骗彩玉对不对？”女孩子眼泪汪汪，抓着父亲的手。
  “娃，你冷静一下，爹没有骗你。
  当初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身上的襁褓还有脖子上的吊坠都是证据。
  现在，你爹娘拿着证据找来了，爹不能昧人家闺女啊……！”
  张大栓忽然老泪纵横，真是恋恋不舍。
  “爹，不是的！你是俺亲爹，四个哥哥都是俺亲哥，这儿就是俺的家，俺哪儿都不去！不去！！”
  彩玉忽然很害怕，躲在张大栓的背后，胆战心惊瞧着眼前的中年夫妻。
  马先生嚎哭一声：“彩玉！爹对不起你！当初没拦住你奶奶，都是我们不好！可爹真的找了你好多年啊……。”
  女人也说：“是啊娃，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跟娘走吧，咱回家……。”
  “不！四哥救命……！”彩玉又扑进张铁生的怀里，寻求帮助。
  铁生立刻把妹妹揽在身后。
  “马叔叔，婶子，你俩冷静冷静！彩玉一时间不能接受！！”
  “那咋办嘞？”
  “不如你们先走，让她适应几天，她暂时受不了这种打击！”
  “那……好吧？”中年夫妻瞅瞅彩玉，发现女孩痛哭流涕，楚楚可怜，也于心不忍。
  他们不断回头，瞅了又瞅，眼泪汪汪。
  临走还嘱咐道：“彩玉，爹娘真的很想你，一定要把你领回家！咱们一家团聚！”
  “不！俺不走！你俩死了这条心吧！俺不会舍弃爹，舍弃几个哥哥的……这儿才是彩玉的家！”
  彩玉哭啊哭，嚎啊嚎，梨花带雨。
  张铁生劝不住，张大栓也劝不住。
  姑娘趴在屋里的棉被上足足哭一个礼拜。
  人也瘦了不少。
  一直等她哭够，张铁生才走进屋子。
  彩玉却吓得缩在炕上，仿佛一头惊恐的小鹿。
  “四哥，俺不走！绝不离开这个家！你千万别赶彩玉出门好不好？”
  “妹妹，哥不会赶你走的，你是我亲妹……！只要你一句话，没任何人能把你从这个家里弄出去！”
  “哥——！”彩玉扑进张铁生的怀里，哭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