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恩没有养恩大

  张铁生抱着彩玉，抚摸着她的头发。
  怎么能舍得妹妹走？
  两个人从小到大，青梅竹马，早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哥！俺不认他们，绝对不认！就算他们是俺亲生父母，可生恩没有养恩大！妹子死也要死在这个家里！”
  “好！听你的，哥啥都听你的！但他们毕竟生了你，下次来，你喊他们一声爹娘好不好？就当给哥一个面子。”张铁生继续劝。
  他在尽一个善良人的本分。
  非常理解马先生夫妻此刻的心情。
  “嗯……但俺不跟他们走！哪儿都不去！”
  “好的好的！放心好了，干嘛哭呢？哥以后只会让你笑，绝不让你再掉一滴眼泪！”
  张铁生帮彩玉擦去泪痕。
  姑娘这才笑了。
  马先生夫妻是第八天早上来的。
  那时候，彩玉已经收拾好情绪，拿定主意。
  她大大方方说：“爸，妈，彩玉知道你们生俺一场不容易！也知道你们找了俺十八年！
  可女儿已经习惯了这里，习惯了爹，习惯了哥哥，习惯了旮旯村的一切。
  彩玉以后保证养你们的老，可俺就住皇姑山，不跟你们走行不行？”
  老马两口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终叹口气。
  “中！只要你认我们……咋着都中！但爸爸妈妈有个小小的要求，你一定要答应。”
  “爸妈，你们说。”
  “明天，你陪着我们好好团聚一天可以吗？咱们全家去公园，吃大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彩玉回头瞅瞅四哥，张铁生点点头。
  “好！俺答应。”
  老马两口子这才欢呼，将彩玉抱在怀里。
  但姑娘却躲出去老远，藏在张铁生的身后。
  第二天，彩玉刚刚起床，老马夫妻又来了，开一辆桑塔纳。
  滴滴……汽车在门口的位置停下，鸣笛。
  “彩玉，收拾一下，跟你爸妈走吧。”张大栓说。
  “爹，万一他们把俺抢走，不还回来咋办？”姑娘还是心有余悸。
  “他们是你亲生父母，都很疼你，可怜天下父母心……。”张大栓的神色很悲凉。
  他同样舍不得丫头。
  一把屎一把尿养了十八年的鲜花。
  现在连盆也要让人端走！咋能不心疼？
  “俺让四哥陪着好不好？有四哥在，彩玉心里踏实。”
  张铁生点点头：“没问题！四哥陪着你，在后面偷偷跟着……。”
  “哥，你真好！”彩玉再次展出笑容。
  妹妹上车后，张铁生果然在后面跟着。
  他的皇冠车始终距离桑塔纳两百多米。
  老马夫妻先是带着彩玉去公园。
  然后又去电影院。
  中午，他们去饭店吃大餐。
  但彩玉始终不高兴，眼睛时不时瞅一下皇冠车。
  发现四哥在，她就很平静。
  下午，他们又去了游乐场，一直玩到天黑。
  眼瞅着太阳落山，彩玉说：“爸妈，俺该走了……。”
  “女儿！”马婶儿恋恋不舍，抱了又抱，亲了又亲。
  “再见！”彩玉推开他们，准备扑向自家的汽车。
  可马婶儿的手抓着女儿没撒。
  “彩玉，妈求求你，陪妈一晚好不好？今晚妈要抱着你睡！”
  女儿失而复得，根本舍不得分别，真是撕心裂肺……。
  “俺不，俺要去找四哥！”彩玉说。
  “女儿，妈给你跪下中不？”
  扑通！马婶真的冲女儿跪了下去。
  “妈，你别这样，彩玉……不习惯！”姑娘于心不忍。
  “一晚，就一晚好不好？妈不能没有你……。”
  彩玉踌躇很久，最终答应：“好吧，就一晚。”
  姑娘陪着他们回了家。
  马家很好，在城里有大别墅，双层的小楼，还雇佣两个保姆。
  卧室的床很大很大。
  马婶儿先拉着彩玉洗澡，然后又让她穿上最华丽的睡衣。
  并且准备了睡前甜点。
  要睡觉了，爸在这边，妈在那边，她在中间。
  父母的爱将她环抱。
  可彩玉却觉得特别不习惯。
  尽管她知道他们爱她。
  好不容易趁他们睡着，女孩偷偷溜了出来。
  滋溜！上去张铁生的汽车。
  “你怎么出来了？”张铁生问。
  “四哥！快跑！咱回家，回咱们自己的家……。”彩玉迫不及待说。
  妹妹的身上只穿了睡衣，头发蓬松，显出一股倦意的俊俏。
  “这儿不是你家吗？跟着亲生爹娘多好？”张铁生问。
  “不！这个家俺一天也待不下去，还是喜欢旮旯村的土炕。
  有跳蚤跟虱子才好呢，睡得可香了……。”
  “噗嗤！”张铁生笑了，只好开车把妹妹接回家。
  回到家的时间是凌晨一点。
  彩玉进去自己的小屋，倒下就酣然入梦。
  果然睡得又香又甜。
  她的单纯，幼稚，可爱，让张铁生又是心疼又是喜欢。
  好妹子啊……。
  这是故土的眷恋，也是大山的呼唤。
  彩玉真舍不得这儿的一草一木。
  第二天早上，老马夫妻又找来了。
  进门就问：“娃，你咋半夜跑了呢？害得妈爸差点报警。”
  彩玉却说：“爸妈，你们走吧，以后每个礼拜天咱们团聚一次，俺哪儿都住不喜欢，就喜欢皇姑山。
  俺的根在这里，魂儿也在这里，真的离不开了，除非让我死！”
  一句话不要紧，两口子吓一跳。
  “闺女，妈爸怎么舍得你死呢？那咱们以后就每个礼拜天见一次！平时不打扰你。”
  老马夫妻叹口气，不得不悻悻离开。
  ……
  彩玉高考结束半个月以后，张铁生带着妹妹来到学校。
  高考名单出来了，黄昏时分贴到校园的公布栏里。
  张铁生拿着手电，仔细在名单上找来找去。
  考上专科的有七八个，本科生没有。
  根本看不到彩玉的名字。
  兄妹二人都急坏了。
  “哥，怎么没有俺呢？是不是俺没考上？”
  “别着急，再看看……！”张铁生的手电筒继续照射。
  终于，彩玉的名字出现了，在第一栏里，字也写得大大的。
  当初报考的志愿是复旦。
  全校第一名，总分720。
  学校为了表彰，特别给奖学金四万。
  “哥！俺考上了……！考上复旦了！彩玉成功了——！”
  彩玉呼喊起来，尖叫起来，猛地抱上四哥又蹦又跳。
  张铁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彩玉，你圆了四哥的大学梦，太好了！！”
  “哥！谢谢你，不是你，彩玉根本考不上大学！太谢谢你了！”
  啧……姑娘竟然亲他一口。
  然后继续蹦跳，继续欢呼，兴高采烈！
  张铁生的脑子里却轰滴一声。
  这个吻让他百感交集。
  绝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吻。
  他的心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