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保护欲在他心里酝酿开来,他凑近了谢瑕,闻到他头发上残留着洗发水的味道,那发丝很软,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真是奇怪,他以前为什么没觉得小叔柔弱可怜?
  谢瑕正在想心事,没留意对方靠过来,忽然觉得脖子痒痒的,一回头,差点跟他鼻尖撞上鼻尖,顿时被吓了一跳,猛地后撤:“凑那么近干什么?”
  谢珩与退回到安全距离,觉得他现在这模样很是有趣,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唇角浮起一点点暧昧不明的笑容:“想观察一下小叔的反应。”
  “什……什么反应?”受惊的咸鱼瑕贴着墙往后退,一偏头,视线刚好落在床头柜上。
  等等。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他之前换下来的那副眼镜,不就在床头上放着吗?
  所以今天早上,谢珩与为什么要说没找到?
  谢珩与顺着他的视线一瞥,立刻知道了他在看什么。他收起表情,又恢复到单纯乖巧的模样,像条听话的狗勾:“那小叔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有事喊我。”
  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直到传来关门声,谢瑕才如梦方醒,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一点残留在空气中的恶劣分子。
  这臭小子……根本是在捉弄他吧!
  被戏耍还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谢老师有些恼羞成怒,再一次对原著中关于谢珩与“单纯善良”的描述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哪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会故意骗他说没找到眼镜,让他在半瞎状态方便谁牵跟谁走的?
  亏他之前还替臭小子找借口,觉得他跟自己睡一张床是事出有因,现在看来……呸!
  这小子怕不是个芝麻馅汤圆,切开来是黑的。
  谢老师沉着脸坐在床边,冲着空气生了一会儿闷气,终于他紧锁的眉头重新舒展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说算了。
  什么样的倒霉学生他没见过,谢珩与这个,倒也不算太过奇形怪状。
  但是调皮捣蛋的学生一定要惩罚,免得纵容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今天之内他都不会再搭理这臭小子了,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
  谢老师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没再跟谢珩与说一句话,而谢珩与好像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和他保持距离,没再来黏他。
  因为无事可做,谢瑕早早就睡下了,临睡前翻看了一下原主的手机,发现联系人列表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最后一次通话记录还是在半个月以前,其余全部是被拦截的骚扰电话。
  他读取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个号码是大哥谢瑾的,顺手加进列表,又把谢珩与的号码也一并加进来,以防万一。
  又看了手机里的各类社交软件,账号倒是都有注册,但号上一概空空如也,好友都没加几个。最后一次网购记录倒是比较近,是五天以前的,原主从网上买了注射器,于三天前送达,显示“已签收”。
  奇怪了,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没有签收快递的这一段。
  谢瑕眯着眼看手机,因为困意上涌,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在心里感叹原主真是个“寡王”,能把好好的日子混成这样,真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天赋。
  他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因为身体轻松,觉也睡得舒服,等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人睡饱了就会容易满足,一觉醒来,他已经把头天的不愉快全部忘光,洗漱之后出去找吃的,一进厨房,居然看到谢珩与在。
  他视线四下飞了一圈,确定这里是厨房没错,确定对方身上扎着围裙,是在做饭没错。
  大户人家的孩子会做饭?他是在做梦吗?
  他在厨房门口闷声不响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谢珩与回身注意到他:“小叔醒了?早上本来想叫你起床的,可看你睡得那么香,实在没忍心。”
  谢瑕没接他的茬,他没吃早饭,厨房里又香气扑鼻,饿得他肚子都开始叫了,忍不住问:“你这炖的什么?”
  谢珩与把砂锅盖错开一条缝,更加浓郁的香气便冒了出来:“鸡汤,差不多好了,小叔要不要尝一口?”
  谢瑕把不争气的口水往下咽,表面依然保持着理智冷静:“你做的?”
  “当然。”
  谢瑕不信:“家里不是有厨师吗,怎么你亲自下厨?”
  谢珩与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质疑:“小叔是觉得我不会做饭吗?我让厨师提前回家了——亲自下厨给小叔赔罪,才能体现出我的诚意。”
  谢瑕本来都把这茬忘了,让他一提醒又想起来,登时板起脸:“好你个臭小子,你还好意思承认?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要骗我说找不到眼镜?我看不清的时候可以任由你欺负是吧?”
  谢珩与咽下一句已到嘴边的“小叔猜得真准”,解释道:“因为我不喜欢你戴以前那副眼镜,新的我也给你配来了,你就把那旧的扔了,好不好?”
  他语气诚恳,神情希冀,谢瑕一时竟被他迷惑,忘了骂他,无奈道:“那你完全可以直接说。”
  谢珩与光速道歉:“我错了。”
  谢老师向来只吃软不吃硬,被他这一句“错了”堵得没脾气,对知错就改的学生完全计较不起来,只好不情不愿地说:“行吧,不准再有下次。”
  谢珩与连连点头:“那小叔去外面坐一会儿吧,我把菜炒好就能吃饭了。”
  谢瑕环顾四周:“你这菜还都没洗吧,等你炒好我已经饿死了。你快点,都哪个要洗,我帮你。”
  谢珩与眨眼:“全都要。”
  谢瑕一阵无语,迅速着手帮他洗菜,一边洗一边数落:“小孩子做事就是没条理,你炖鸡汤的同时为什么不洗这些菜,就站在锅边守着吗?”
  谢珩与也不反驳,乖乖听着“老师的教诲”,像个诚心悔过的好学生。
  谢瑕说了他几句,也实在再找不出更多的话,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痒,遂伸手去揉。
  结果没过几秒,被他揉过的眼皮就火辣辣地烧起来,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用力过猛,但这辣的感觉飞快蔓延,疼得他直想流眼泪,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再低头一看——这洗的好像是尖椒。
  ……坏了。
  他的手一直在冷水里泡着,没觉出辣来,眼皮上那点娇弱的皮肤却格外敏感。
  刚刚还在教训别人的谢老师自己却翻了车,他眼睛疼得厉害,再用手去揉只会更加严重,只好疯狂眨眼,不得已求助道:“珩与,帮个忙。”
  “怎么了?”谢珩与回过身,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忙上前来,直接摘掉了他鼻梁上的眼镜,把他按在洗手池前,“闭眼,别乱动。”
  谢珩与帮他用冷水冲洗眼睛,凉意渐渐压灭了辣的感觉,直到疼痛基本退去,脸上的水被擦干,他才听到对方叹气说:“小叔也真是的,洗了辣椒的手不能揉眼,这不是常识吗?”
  谢瑕赶紧把手洗了三遍,小声嘟囔:“你又没提醒我这是辣椒。”
  他生前从来不吃辣椒,更没洗过,根本就没注意。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谢珩与扳过他的脸,“我看看,用不用去医院啊?”
  谢瑕眼睛通红,眼泪汪汪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原主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比他自己的还要娇弱,被辣椒搞得指尖也通红,模样别提有多凄惨。
  谢珩与刚想说一句“小叔以后还是别来厨房了”,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响动,紧接着是说话声:“做什么呢这么香?开会晚了,开饭没……”
  谢瑾的声音夏然而止,他一眼看到正在厨房里的两人,表情变得极为古怪:“你们这……干嘛呢?”
  谢瑕正被谢珩与抬着下巴,是个相当容易被误会的姿势,加上他表情凄楚,眼睛通红,简直像刚哭过。
  谢瑾也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脸色就是一沉,箭步上前要把他们分开:“臭小子,你干嘛呢?把你小叔都欺负哭了?”
  谢瑕抢在他之前和谢珩与拉开距离,而后者睁大了眼:“我冤枉!”
  谢瑾根本不听他的:“我冤枉你什么?不是你欺负你小叔,难道还能是你小叔欺负你?”
  眼看着误会就要升级,谢瑕连忙解释:“没有,真的没有!是我不小心用洗辣椒的手摸了眼,珩与刚刚帮我洗眼睛,什么都没发生。”
  谢瑾半信半疑:“真的?”
  谢瑕:“真的。”
  谢瑾这才放过自己儿子,又叮嘱道:“总之,他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跟我说,我替你收拾他。”
  谢珩与委屈得不行:“您是我亲爸吗?”
  谢瑾转身出了厨房,看到外面餐桌上放着一个盒子,顺手将盒子拿起来:“这什么?”
  谢珩与回去看炖鸡汤的锅,冲他喊道:“你别乱动,那是我送小叔的!”
  “送小叔的?那我更得瞧瞧,你可别整什么恶作剧吓唬人家。”
  “……我是那种人吗!”
  盒子是木头的,凑近能闻到淡淡的檀木香,光看外表看不出装了什么东西。谢瑾把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玻璃水杯。
  “保温杯?”谢瑾皱起眉头,这样的廉价礼物委实刷新了他这身家千亿的豪门霸总的下限,“珩与,送礼物也要有点品味吧,我们公司年终抽奖,末等奖都不送这种水杯了,你这……拿这么个破玩意打发你小叔?给我退回去重送。”
  谢珩与把围裙解下来放在一边,看了看谢瑕,又看了看自己亲爹。
  谢瑾还在给儿子出谋划策:“你要是想送喝水的玩意,好歹也送套茶具,或者……”
  “爸,”谢珩与忍不住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这杯子是小叔点名要的。”
  “点名要的也不……什么?”谢瑾愣住,回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谢瑕,心头猛地一抖。
  谢珩与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满脸写着“在别人雷区蹦迪你真是个勇士”。
  谢瑾浑身僵硬,见谢瑕垂着头一声不吭,脑子里已经从“弟弟生我气了”一路疾驰到“弟弟被我伤透了心明天就要自杀”,顿时吓得手都开始抖,手里的保温杯变得有千斤重。
  他忙用尽浑身解数往回找补:“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杯子也挺好的,玻璃的,透亮!这双层的,保温,还不烫手!我可最喜欢这杯子了,明天我就让他们把公司的杯子全换成这种的,多好看,是吧小瑕?”
  谢珩与简直没眼看——还好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谢总这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今天了。
  而谢瑕依然低着头,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谢瑾一颗心就跟摔碎的杯子似的,已濒临绝望:“小瑕你别哭啊,对不起,大哥说错话了,你给我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谢瑕终于抬起头来,他把眼镜重新戴回去,唇边是克制不住的笑意:“我哪有哭,大哥也太小题大做了,这就是个普通杯子,我本来想自己买,珩与非要送我。”
  他拨开挡住眼的头发:“就是突然有点好奇,大哥真的是‘霸道总裁’吗?”
  谢瑾被他这出乎意料的反应搞蒙了,愣在当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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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霸道总裁,是沙雕总裁。
  谢珩与(默数):“小孩子”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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