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刘氏并不罢休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在前面的谈话中,郭根生从来没有出现过舌头打结的情况。
  “没有了?”
  “没——没有了——确实没有了。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那些东西早就没有了。”
  郑峰轻轻在桌子上拍了两下,然后轻声慢语道:“很好——很好,看来你还是没有想明白啊!”
  “我确确实实想明白了——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郭根生,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跟我们说实话,花家那箱东西,仅仅几十年的时间,你是消费不完的。你想把那些东西留给后代,你也不想一想,你的家人和后代能靠那些赃物过日子吗?那些东西已经将你致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你还想让这些东西毁了子孙后代的平静生活吗?”
  “我——我确实没有隐瞒半个字。该说的,我都说了。”
  在这个问题上,郭根生可能早就盘算好了,金银晃人眼,财宝迷心窍。鸟为食亡,人为财死,郭根生如同一个赌徒,他不想输的精光。
  郑峰将李云帆和谭科长喊出办公室,三个交头接耳说了一会,李云帆和谭科长走出公社大院,郑峰返回办公室。
  李云帆和谭科长是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郑峰让他们俩到花家村去找郭刘氏,也许郭刘氏知道郭根生把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那我们就跟着李云帆和谭科长去看看,这边的审讯,等我们腾出空来再接着往下叙。
  两个人大步流星,穿过街道,直奔渡口,时间是八点一刻。
  两个人走上河堤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个女人挑着筐在跑,她一边跑一边喊:“叔公,等一下——等一下。”
  两个人加快了步伐。
  “段大爷,等一下!”谭科长也大声喊道。
  段高山正准备下船篙,听到喊声以后,便停住了手。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上了船,天太冷,船板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薄冰,段高山在上面放了两块麻袋片。
  渡船上坐着五六个人。
  “谭同志,你们这是回祠堂吗?郑局长他们呢?”
  “郑局长派我们到郭根生家去一趟。”
  段高山没有再往下问,他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船很快到达河对岸。
  另外几个同船的人,一直跟在两个人的后面经过祠堂,穿过芦苇荡,来到前村——之后几个人好像不是花家村人。
  几条狗先在前面狂吠,看李云帆和谭科长不理会他们,便转移到旁边和后面继续叫他们狂吠的对象好像是几个外村人。
  各家的院门相继打开了,院门里面冲出人来。
  奇怪的是,只有郭家的院门关着。
  每家的院子里面都有一些动静,惟独郭家的院子里面非常安静。
  当李云帆和谭科长在郭家院门前停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钻进了自己家的院门,并关上了院门,原先跟在两个人后面的几个人也朝社场方向走去,他们应该是西场村人。
  谭科长只敲了一次门,院门就开了,开门的是郭筱竹,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就是郭有才,近来,郭有才出镜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是你们啊!快请进。”郭筱竹道。
  郭有才关上院门,他大概是怕乡亲们看西洋景——他多虑了。
  “筱竹,你奶奶在家吗?”
  “在,李局长,你们跟我来。”
  两个人随郭有才和郭筱竹走进东屋。
  郭刘氏掀起被子,正准备下床穿鞋子,郭有才上前一步扶起母亲。
  老人的头上系着一条灰色的头巾,她的表情显得非常平静。在李云帆的严重,老人的头发似乎白了不少,她的脸非常的憔悴。
  “大娘,您躺着。”
  老人坚持穿上鞋子:“李同志,你们来有什么事情吗?”
  “这——”李云帆一时语塞,面对这么善良的老人,李云帆的思维出现了暂时的短路。在抓捕郭根生之后,他和谭科长再次返回郭家,这无疑是在老人的伤口上有撒了一把盐。如果不是案子的需要,他是绝不会再走进这个院落的。
  “筱竹,你睡觉去吧!有才,你留下。”老人道。
  筱竹望了望李云帆。
  李云帆朝筱竹点点头。
  筱竹又望了望奶奶。
  老人用慈祥的目光望着筱竹道:“去睡去吧!不要担心奶奶。”
  郭筱竹慢慢走出东厢房,并掩上了房门。
  “李同志,有啥,您就说啥,没有那么多的忌讳——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大娘,事情是这样的,在土改之前,花家曾经丢了一个木箱子,木箱子里面有一些东西,其中有一些首饰,我们在郭菊仙和葛秀英的家里看到一个金佛项链、一个金手镯和一枚金戒指。”李云帆不想把话说的太直白。
  “我明白了,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我太了解他了,他什么都可能对你们说,但这件事,他是不会说的。人一辈子被钱财所累,受累就是受罪,他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这个道理。”
  “大娘,您知道这件事?”
  “李同志,你们跟我来。”
  两个跟在老人的后面。郭有才搀扶着母亲,从同志们进院门到现在,他没有说一句话。
  老人从腰上掏出一串钥匙,西厢房的门是锁着的,老人打开了门锁。
  郭有才拽开了电灯,将李云帆和谭科长让进房间。
  李云帆在进屋之前,扫了一眼正屋,正屋的灯在郭有才打开西厢房的电灯的同时熄灭了,郭刘氏说话在郭家是作数的。郭家人对两个人的到来反应虽然很平静,但李云帆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内心的痛苦和挣扎,遭遇到这样的变故,不痛苦,不挣扎,是不可能的。
  “他做事从来都是鬼鬼祟祟的,我一辈子都没有猜透他。如果有古怪和蹊跷的话,一定在这个屋子里面。”
  老人所谓的“古怪”和“蹊跷”应该是指郭根生藏匿的东西。
  “不瞒你们说,这间屋子,我们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进来过了。”
  这也就是说郭根生和郭刘氏已经分居多年了。如果老人不说出来,谁能知道呢?一个女人,二十几年不进丈夫的房间,这意味着什么呢?
  李云帆能感受到老人内心的痛苦,我们很难想象一个女人是如何打发一个又一个慢慢长夜的?支撑她走到今天,恐怕是她的孩子和她的家。
  李云帆和谭科长曾经进过这间屋子,但由于时间短,太匆忙,所以对屋子里面的摆设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郭根生的西厢房和郭刘氏东厢房对比太鲜明,大家还记得花长云屋子里面那张大床吗?郭根生睡的床比花长云的床还要讲究,床是贴着北墙和西墙摆放的,床上面也有一个顶,顶的四边全是镂空木雕,在床的正前方的正中位置有一面镜子。
  老人一一打开三个柜子,这些柜子和一般的柜子不同,它比一般的柜子要高,柜子下面有一个四条腿的木架子,三个木架子的边筐和腿上都雕刻着很多花鸟的造型,这些东西很可能是从花家分到的浮财。
  “这些柜子,我从来都没有打开过。”老人一边道,一边将柜子里面的衣服抱到床上。
  三个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老人又将堆在床上的衣服放回到柜子里面:“你们把大床挪出来看看,有才,别杵在那儿,快挪——”
  郭有才、李云帆和谭科长将大床慢慢挪到屋子中间。
  因为有床和蚊帐的遮挡,床下面非常暗。
  老人走进厨房拿来了一盒火柴,将罩子灯点亮。
  老人说,这张罩子灯是郭根生平时用的,他有一个怪毛病,就是很少开电灯,只要是他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面,他都用罩子灯。
  老人端着罩子灯走到床后。李云帆也打开了手电筒。
  原来放床的地方有两个木箱——是普通的木箱。
  李云帆和谭科长互相对视了一下,难道他们要找的木箱就在这两个木箱之中吗?
  这时候,院门又响了。
  老人让郭有才去开门。自己走到门口朝外看。李云帆和谭科长站在老人的身后。
  进院门的是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的头上扎着一个深色的头巾,身后好像背着一样东西。
  老人走出西厢房,慢慢迎了上去。
  李云帆和谭科长站在原地未动。
  “娘。”是男人的声音。
  “娘。”这是女人的声音。
  “天这么晚了,没时间就明天早上回来,瞧,你们也不怕冻着孩子。”
  女人身后背着的是一个孩子。
  “阿华,快喊奶奶。”
  “奶奶。”
  “唉,我的乖孙子,瞧你遭的这个罪。快跟你娘到正屋去。”老人抓住孙子的小手放在嘴里面哈了一会,“筱竹,快起来,你叔婶来了,快把火盆点上,多放些木柴。”
  “听到了。”
  正屋的灯亮了,接着,门开了,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她们是郭筱竹母女俩。
  男人应该是郭有文,他推着一辆自行车走进院门。
  “莲子,你们娘儿俩刚快做饭。”
  “娘,嫂子,别忙了,我们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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