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但亲眼看到那南瓜时,不说十分,她起码有七八分把握,三少爷乃至老太太会喜欢满意这份寿礼。
  “我去叫三少爷来!”说着便提起裙裾,一溜小跑地跑向周府内院。
  襄荷一行人只得继续等着,又等了一刻钟,小门再次被打开,出来的是个六七岁的男童,身着大红衣裳,脸蛋粉白微肥,活脱脱一个年画娃娃,正是周三少爷周清枫。
  “小丫头,你把南瓜种出来啦?”时隔许久,周清枫倒没忘记人,一眼就认出立在门口的襄荷。
  襄荷也不与他多说,直接笑眯眯引他到板车旁看南瓜。黑色罩布揭开,圆滚滚磨盘大小的南瓜整个露出来。南瓜形状十分规整,整体扁圆,表面整整齐齐布着十八道纵沟,每条纵沟都将南瓜一一等分。瓜身整体颜色偏淡黄,但有半面的中间位置上有亮黄色凸起,相比其他部位十分耀眼,亮黄凸起组成的,恰好就是“寿比南山”四字。
  毫不意外地,周清枫的反应与抱香如出一辙,且更加惊喜,他直接扑了上去,摸着那四个黄澄澄的大字,激动不已地说:“真是我的笔迹,好厉害!”
  襄荷当初只说能让南瓜长出字来,又说连笔迹都可以控制,即便周清枫想让南瓜上长出自己的笔迹都没问题,却没说怎么让它长出来。周清枫毕竟还是小孩,好奇心盛又容易忽悠,听襄荷一说,立时便挥毫写下“寿比南山”四个大字,说只要襄荷能让南瓜上长出这四个字,就花五两银子买下她的南瓜。
  周清枫年方六岁,平日吃穿住行都不用什么花费,周家又一向门风清廉,不事奢侈,因此虽然是少爷,月例银子却也才二两,五两银子就是两个半月的零花钱,算得上是大出血了。
  看了周清枫的反应,襄荷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表面上信心满满,但她也不是一丝担心也没有的,毕竟做交易的是个才六岁的小孩,而小孩子一旦任性不讲理起来,那简直是比泼皮无赖更难缠。
  还好周清枫显然十分满意,当即便要守门的小厮将南瓜拉到自己院子,还特意嘱咐用黑布盖好,千万别让旁人看到,他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
  只是,当襄荷睁大眼睛伸出小手朝他要钱的时候,周清枫傻了。
  “我、我没……钱……”周清枫粉白的脸红如虾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泫然欲泣。
  “你想赖账?!”赵小虎在一旁早看清来龙去脉,一看这架势,瞬间觉得到了展现自己男人气概的时候,“蹬蹬”两步跨到周清枫身前,恶狠狠地瞪着他,大有“敢赖账就揍你个屁股开花”的气势。
  “当然不是!”周清枫立刻急了,双眼一红,梗着脖子辩解,“我只是现在没钱,绝不会赖账的!”又瞅了襄荷一眼,满脸委屈地说道:“谁知道你居然真种得出来啊,我以为你吹牛皮呢……所以、所以上个月不小心把月钱都花光了……”
  襄荷将气势汹汹的赵小虎拉开,吸口气,努力将自己语气放的温柔一些,但还是压不住内里的杀气腾腾:“全花光了?一点没剩?”
  周清枫弱弱地伸出两根手指:“还有二两……这个月刚发的……”
  襄荷双眼幽幽,一句话没说,只是目光却不自觉地移到了他身上。
  周清枫这次醒悟地倒快,赶紧一手捂住腰间的玉佩,一手捂住胸前的长命锁,斩钉截铁道:“君子重然诺,钱我是一定会还的,绝不赖皮!”斩钉截铁完又扮起可怜:“我先给你二两好不好?剩下的等下月月钱发下来再给你好不好?我自己一点都不留,连蝈蝈笼子都买不起了,全给你了……”说到最后已经一副小可怜样儿,几乎就差抱着襄荷大腿满地打滚了。
  襄荷深呼一口气,再次伸出手:“拿来!”
  “什、什么?”周清枫还傻愣愣地,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大眼睛一亮,“你同意了?!”
  “周少爷,我相信您的人品,希望您也不要让我失望。”襄荷道。
  “绝不会让你失望的,食言是小狗!”周童鞋忙举手保证,说着摸出腰间荷包,哗啦啦将里面的一角银子和数枚铜板都倒了出来,银子整整好好二两,铜板则不过十几枚。
  襄荷只取了银子,将铜板又放回荷包,塞回周清枫手中。周清枫看着剩下的铜板,不禁大为感动,觉得襄荷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居然还给他剩下些钱。
  约定好还钱的时间与方式,襄荷没再跟周清枫废话,坐上驴车,跟兰郎中一行赶去县衙。
  这边,周清枫与抱香一起回到自己的院子,面上还留着些情绪,粉脸酡红,眼里还水汪汪的,看上去像是刚哭过又像是刚笑过。
  周清枫的院子叫清风苑,从小门过去要路过一段抄手游廊,走到游廊拐角处时,周清枫正扭着头,叽叽喳喳满脸兴奋地与抱香讨论那南瓜,冷不防撞上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
  一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尘不染的粉底皂靴,目光往上,掠过石青色镶边直缀,正对上一双斜飞上挑的狭长凤眼。
  “大、大哥!”周清枫受惊的鹌鹑般急忙退后一步,口中结结巴巴地叫道。
  “嗯。”那人淡淡应了一声,视线扫过周清枫犹自泛红的双颊,却没说什么,长袖一甩,三两步便消失在游廊那头。
  拐角处,周清枫大大松了一口气。
  ☆、第13章 刮油水
  离了周府,一行人直奔县衙。
  襄城府县同城,一城内既有襄县县衙,又有河南府府衙,县衙在城南,府衙在城东。襄荷一行人便是要去位于城南的县衙。
  谢宋之前,户籍制度十分严格,禁止逃亡和任意迁移,为此汉时定舍匿之法,就是为打击逃亡犯及其藏匿者。只是这固然打击了逃犯,却也更将百姓束缚在家乡,导致流动人口十分稀少。
  谢宋歂岳帝时,大力改革户籍制度,将户口迁移限制放松,只要手续俱全,即可迁往它地。当然,迁移人要取得迁入地的迁入资格,而资格的获取无非几种,与现代也所差无几。
  刘寄奴身无恒产,年纪又小,要在秀水村落户只能算作投靠兰家,也就相当于现代的找个监护人,临行前襄荷便是跟兰郎中嘀咕这个。
  亏了田菁和赵小虎,襄荷总算明白村人们八卦起来有多恐怖,如果不做些什么,恐怕整个秀水村都会一直把刘寄奴当做她的“童养夫”。为了给刘寄奴摘掉“童养夫”的帽子,襄荷便跟兰郎中嘀咕,磨着他收刘寄奴为义子。
  义子不同于继子,可改姓也可不改姓,但只要刘寄奴成了兰郎中的义子,他与襄荷自然便成了兄妹。这个时代风气还算开放,但再怎么开放,伦理纲常还是要守,兄妹——即便是义兄妹,也断然没有结为夫妻的道理。
  既然村民们脑洞乱开,那襄荷只好来个釜底抽薪。
  只是既然是无继承权的义子,刘寄奴的户口便不能入兰家,而是单立一户。只是因为他年纪小,需要暂时挂靠在兰家,将来等他长大成人,便可独|立出去,兰郎中在此期间便是他的“监护人”。
  秀水村属于襄县,因此户籍册子也在襄县县衙,只是大周律令,户籍手实计账的编制时间为岁终,即冬日农闲之时。届时以乡、里为单位,每户人家出具一张纸,上面书有该户人口的年龄、性别、身份,及相貌特征等信息,这张纸叫做“手实”,也就相当于古代的户口本。
  此时并非岁终,手实皆已入库封存,县衙管档案的小吏一听兰郎中是要给人落户,脸上笑意满满,话里话外却混不是个意思,只见他一拍大腿,冲着兰郎中叫道:“哎哟,这可真是不凑巧。前日我看日头好,就将手实册子搬到院子里晒,谁知平地刮起一阵狂风,您是不知道哟,那是秀水村裹着连营村,连营村压着柳树村——全乱喽!”
  赵小虎站在兰郎中一边,听到小吏这话,瞪大眼傻呼呼地道:“那可麻烦了呀。”
  “可不是!”小吏眉毛一扬又一蹙,“一个县的册子全乱了呀,偏咱这县衙人手不足,只我一人管着这档子事儿,为了理清这些册子,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累坏喽!可只我一人又哪里忙得过来,这不,到今日都还未归拢整齐呢!所以说呀,您几位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这可叫我怎么在那千千万万份儿里找出您的手实呀。”
  “啊?那今天不能落户了?”赵小虎这才听出小吏话中意思,不由急急地喊道。
  “咳,倒也不是不能,”小吏轻咳一声,眼珠一转,“我一人力薄,但衙里另有几位同僚,若得他们几位襄助,今日或许能将所有卷册都归拢清楚,倒时想要找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如此或可赶在日头落下之前,把这事儿给办了。”
  话说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兰郎中早有准备,因此脸上笑容半点不变,手却麻溜地往后一伸,直伸到襄荷面前。襄荷暗暗地里翻了翻白眼,心疼地摸了摸袖子里的仅存的铜板,想了又想,还是只数了二十个出来,塞到兰郎中手里。
  那边赵小虎脑子还一根筋地拧着,瞪大眼道:“这个简单!我们这有四个人呢,都留下来帮大人一起收拾,保准一会儿就弄好。”
  小吏胡子一吹,绿豆眼一瞪,拉起官腔咬文嚼字道:“小子无状,县衙卷册岂是你等草民可随意触碰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谁又担得起责任来!”
  赵小虎被唬地一愣,正待要再说些什么,便被兰郎中拉到了身后。兰郎中直接将那二十个大钱塞到小吏手中,陪着笑道:“大人辛苦,咱也不想劳烦大人,只是这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还请劳烦请您那几位同僚帮忙,看今日能不能帮忙把孩子的户给落了,让咱心里也踏实。”
  小吏一看只有二十个钱,脸上便带了些不满,又很是推脱了一番,无奈襄荷这次铁了心,捂紧袖口再不肯掏出一文钱。
  那小吏看一行人身上穿着,知道估计再也刮不出油水,只得悻悻作罢,口上说是请同僚一起整理,让襄荷他们先在县衙门外等着,待整理好自然有人来唤他们,话毕便衣袖一甩,钻进县衙不见了踪影。
  这一等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日头早过了中天,兰家一行人只得去附近买了简易的饭食,匆匆填饱肚子,回来又继续站在县衙大门外等。
  等到小吏再度出来,县衙已经快要关门。
  接下来的事简单,只需将刘寄奴的信息登入兰家的手实,不需一刻钟便能办好,许是因为收了钱,小吏并未再难为,只匆匆打量了刘寄奴一眼,便算核查过了。按说手实应为本人亲手所书,但寻常百姓识字的不多,因此多是户籍官或里正代为填写,那小吏全没想过眼前这群乡下人会识字,因此也没询问,直接挟了笔,一边问一边填写。
  襄荷便听着小吏与刘寄奴一问一答,当小吏问到年龄时,襄荷只听刘寄奴没半分迟疑地道:“十二。”
  襄荷差点没摔个趔趄。刘寄奴只比她高一些,因此襄荷便一直以为他顶多八|九岁,哪里想到他居然已经十二岁了。
  待到西边晚霞漫天时,一应手续终于办全,兰郎中赶着车,三个小的都挤在板车上,趁着城门落锁前出了城。
  驴车驶出城门老远,赵小虎才终于醒过神来,大骂那小吏贪官,“卑鄙小人!扯什么册子乱了,原来是想要钱!”
  襄荷:“……”
  这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些。
  前头兰郎中呵呵笑道:“这算啥啊,襄城有周家,有鹤望书院镇着,从府衙到县衙,甭管跟哪地儿比,可都算得上顶顶清廉了。“
  赵小虎瞪大眼睛:“这还叫清廉?”
  “那是自然,”兰郎中叹了一口气,“他既还愿拐着玩儿地寻个由头来要好处,便说明他上头的老爷还算个好官,不然哪还用扯什么风吹乱册子这等借口,直接开口索要,咱们又能如何?如今这般,不过是因为上面老爷眼没全闭上,怕被捅上去落了口实而已,如今拐了个弯,即便捅上去他也好有托词。唉,你们这些小娃娃,长大了便知这世道有多不公,咱们襄城因有着鹤望书院和周家,不论县衙还是府衙的老爷们都不敢太放肆。别的地儿——更乱!”
  襄荷与赵小虎均没了声息。
  “这世道……原来这般也可称作清廉么?”刘寄奴突然低声说了句。
  兰郎中捋了把胡子,将鞭子甩地脆响,半晌后才闷闷地道:“唉……你可知道,息州动乱已被压下了么?”
  刘寄奴蓦地抬起头。
  “平叛的长官便是原来息州太守,如今因平叛有功,砍了五万叛军头颅,已是连升三级,入京当京官儿去了!”
  ☆、第14章 梅花糕
  一路无话,待到暮色西沉时,驴车才晃晃悠悠回到秀水村。
  正是晚饭时候,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因要将驴车还给赵家,兰郎中便也没让三个孩子下来,直接将驴车赶到村口,过了村口第三家就是赵大虎家。
  黄昏是秀水村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劳累了一天,也没别的娱乐,村民们便喜欢趁着晚饭时候聚在一起,说说家长里短,谈谈农活收成。驴车行到村口的时候,便有许多村民正端着碗,揣着窝窝,或蹲或坐,三三两两地聚在村口,也有从田里晚归的村民陆续经过这里,巴掌大的地儿热闹地仿佛一个小型集市。
  驴车刚一出现便被眼尖的村民瞅见,见到驾车的是兰郎中,便都端着碗凑上前打招呼。兰郎中昨日没经过村口,直接回了村子几十米外的兰家,因此昨日回来时没几人看到,上午见过村长后又早早进了城,更是没见过几个人。因此虽然几乎整个秀水村的人都知道兰郎中回来了,但还是有许多人没见过他的面,更没见过刘寄奴的面。
  此刻兰郎中回来,驴车上坐着的三个小孩,除了兰家姑娘和赵家小子,还有一个眼生的,村民们立时便猜出是谁,有些促狭的目光便在襄荷和刘寄奴之间来来去去,偏还挤眉弄眼的,生怕人看不明白他的意思。
  襄荷伸出手指,朝着兰郎中的后背戳啊戳。
  收到闺女旨意,兰郎中立刻挺直腰杆清清嗓子,跟在场的挨个寒暄了一遍后,便正式介绍起刘寄奴来。先将拜把兄弟故人之子的说辞说了一遍,然后着重语气道:“……我跟刘大哥是喝了结义酒的兄弟,刘大哥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以后大家伙儿的就把寄奴当成我兰麻子的亲儿子,我闺女的亲哥哥看!”
  啰嗦一堆,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果然,兰郎中这话一出,村民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几个促狭的也收敛了些。
  马上又有人问起他们进城是干嘛去了。秀水村村小人少,村民关系也融洽,哪家小夫妻夜里打架,第二天整个村子都能知晓。只是这样固然亲近,却也没一点*可言,兰家因在村子外围倒还好一些。但襄荷也知道,他们拉着南瓜去城里卖的事儿,估计已经不是秘密了,毕竟她也没特意让赵大虎保密。
  听到人问,襄荷立马笑眯眯地说是卖南瓜去了,只是在说起价格时,一下子给砍了十倍,五两银子被砍成了五百文。一旁赵小虎瞪大眼睛,刚要说话,只见襄荷冷飕飕一个眼刀子过来,他立马就蔫成了经霜的白菜。
  但即便是五百文,也让围观的一众村民啧啧不已。村民们都是靠山靠地吃饭,钱也都是用收成用猎物来换,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而一个南瓜就卖了五百文,这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笔大买卖。只是种南瓜这事儿襄荷并未藏着掖着,许多村民都知道她搞出了个长着字儿的大南瓜,也知道她是专程为城里贵人寿礼准备的,不是没人想学着她的法子赚钱,只是即便种出来了,又卖到哪里去?这种东西也就只有有钱人才买,而秀水村谁也不认识有钱人。
  因此村民们也就只能羡慕,却没起歪心思的。倒是襄荷暗暗上了心,如果能有固定的销货渠道,这种果实上弄字的买卖或许真可以做一做,只是能不能挣到钱还是有些悬。
  驴车在村口停了好一会儿,才驶去赵大虎家,将驴车还了,又把赵小虎留在赵家,兰家三人才向着自家院子走去。
  走到一半,襄荷拍拍脑袋,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离开周府时,抱香塞给她一小包东西,托她带给家人,如今那小包还在兰郎中手里拎着呢。
  襄荷便让兰郎中和刘寄奴先回家,自个儿拿着东西去了抱香家。
  抱香本姓宁,宁家在村东头,与兰家一样,也是几间茅草房,且宁家家中除了去周府当丫鬟的抱香,便只剩一个寡母和一个十四岁的儿子,与兰家父女倒是调了个个儿。
  抱香的娘姓孙,孙氏嫁进宁家门不到五年,体弱多病的秀才丈夫便撒手西去,留下年轻的孙氏和一对年幼的双生儿女。这时并无守节的习俗,寡妇再嫁也是常事,孙氏姿色不错,人又年轻,当时便有许多人劝她趁着年轻再找一个,但孙氏却丝毫不为所动,硬是一个人扛了过来,到如今已经守了整整十年寡。
  孙家柴门半掩着,襄荷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读书声,“……天命之谓性,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襄荷伸手敲门,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皂边儒服,手中还拿着书卷的少年打开了门,他身形高瘦,面色有些苍白,眼窝周围泛着虚青,见门外站的襄荷,便忙招呼道:“是小荷啊,快进来坐。”
  “宁大哥,不用进去啦,我就送个东西。”襄荷忙推辞了,举起手中小包道:“我今日去了府城,见到了秋菊姐,秋菊姐让我带些东西给您和孙婶婶。”
  “咳,多谢小荷,”少年轻咳一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姐姐近来可好?我已经许久不见她了……”
  “霜儿,是谁来了,怎么不进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嗓音传来,然后襄荷眼前便多了一道黑影,抬头一看,是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妇人,正是抱香的娘,孙氏。
  “娘,是兰叔家的小荷妹妹,姐姐托她带了些东西。”宁霜解释道。
  “是小荷呀,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进屋。”孙氏脸上带笑,一边拉着襄荷进门,一边吩咐宁霜道:“霜儿,你继续念书去,小荷我来招待就行,不是说明日便要考核了么?”
  “唉……”宁霜答应着,拿着书去了书房。只是襄荷分明看见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沮丧,以及微微下垂的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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