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除了家约之外,世家的家族大,僮奴也多。奴婢多了容易生异心、或者偷奸耍滑。许多家奴还会到处惹是生非,甚至给家主惹来杀身之祸。远的不说,只说近的,霍大将军的家奴曾经猖狂的踹了魏相家的大门,后来霍家灭门,这其中……。”
  顿了一顿,洛嬷嬷又道:“世家和僮奴们制定僮约,一家上下,有多少僮奴,该做多少事,都约定好,然后各司其职。这样当家主母方能掌管好后宅,若是小妾、奴婢们都各有异心,不服管,又没有家约、僮约来约束……”
  “洛嬷嬷,在下懂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之前是我疏忽了。”,赵义听话听音,已经明白了洛嬷嬷要说的话。后宅必须整顿,林氏的名声一定要洗清,不然拿什么来抵挡住严延年早已布下的阵仗?
  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洛嬷嬷,赵义下了决心,道:“嬷嬷,您便和夫人一起将赵家的家约和僮约制定出来吧。我赵义也好留一份赵氏家约给子孙后代。”
  ☆、第24章 借钱
  娇娥私以为请洛嬷嬷来,是她做的最得意最明智的一件事。
  一顿饭的功夫,便将父亲和阿母都敲醒了。就连她自个在一旁看也明白不少事理。
  洛嬷嬷对她和母亲说:“有着嫡母嫡女的地位,为何还要与姬妾们见子打子,争风吃醋?没得白白污了身份。”
  “就连不怎么讲究嫡庶的皇家,只要不是误国之君,再宠爱一个妃子,也得明面上照着宫规来。即使出身卑微的皇后,也没有那个宠妃敢蹬鼻子上脸。戚夫人当年何其得势,吕后后来把她做成人彘,这就是招惹当家主母的下场。”
  娇娥点点头,前世她和母亲太糊涂和懦弱,所以觉得李梅很精明。重生回来,她便学着一招一招的收拾姬妾们,但也只是你来我往,终究还是落于下乘。洛嬷嬷的话,点明了身为嫡母嫡女,有着世间公认的正统地位,应当将后院的事划条道,让姬妾们按着走就是。
  她抬头看看洛嬷嬷保养的很好的脸,心想,前世嬷嬷教的都是如何讨好男人,在后院里讨巧之法,那是因为李梅把她卖了去做东平王的姬妾。今生她是要做大妇的,正该学学如何管理后宅,日后大表哥可不能像父亲一般。
  娇娥母女二人在这里仔细品味,丁姬却气的要吐血。
  玉梨看着满室狼藉,和一脸红肿的侍女,不知道该怎么劝慰阿母方好。
  “是嫡母罚你,还是阿父罚的你?”,玉梨问。
  “是大人罚的我,这是阿里亲口说的,里面正在饮宴,请了贵人,姬妾们去请家主,是当众打当家主母的脸,也让人觉得大人家的后宅混乱。大人赏我十个耳光,跪在门廊外半个时辰。”,侍女委屈地道。
  “什么贵人?”
  “不知。赵成不肯说,只说是夫人和大娘子亲自去接的贵客。”
  丁姬喝道:“下去,你这蠢货,别站在这里让我心烦。”
  侍女捂着脸,退了下去。
  “林氏以为这样就能将大人从我这里夺走吗?我还生了莽哥呢,将来还不知道当家主母是谁呢?等我的伤好了,有她们母女好看。夫人?哼!”,丁姬便说便捶打着床榻。
  “阿母……”
  “你还太小,帮不了我什么。霍显原来不也是滕妾吗?连姓氏都没有,还不是被霍大将军扶成了夫人。林氏以为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能坐牢吗?以前没有生莽哥,我做不了什么,今后,我可不会再老老实实当软柿子。”
  玉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乖乖坐在一旁给丁姬打扇子。
  见女儿如此贴心,丁姬的脸色又变的和缓起来,捏了捏玉梨的脸道:“好女儿,等阿母事成,你便是嫡女了。那时候,你可得好好替母亲给那赵娇娥几板子。”
  听到这里,玉梨笑了起来:“自然少不了大姐的。”
  丁姬又有了兴致,命人将莽哥抱来,逗弄了一番方睡。
  赵家家主此刻正假作酒醉,躺在林氏的寝居里不走。
  今日宴席上,赵义方整明白,他这几年从来没有给过林氏管家的权威,反而一次次地当着姬妾们的面下林氏的脸面。转过身来,他又埋怨林氏不会交际,不会管理内宅,请来的严夫人又是个暗藏祸心的,弄的林氏在夫人圈子里名声更差。
  林氏还不言不语的用嫁妆养了内宅好几年,虽然他后来将私房全都交给了夫人,却还是觉得丢脸。
  一向自满自得的赵义,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和他一样明白过来的林氏,若是林氏的牛脾气又犯了,再也不理他了,可怎么办?
  他拿定主意装醉,先看林氏怎么做再说。
  娇娥送洛嬷嬷回房歇息,林氏在楼下命人收拾了案几、餐具,陪着广哥玩了一阵,才上了楼。
  见赵义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装醉,林氏皱了皱眉头道:“可是因为今日罚了你心肝宝贝的侍女,你觉得没面子,躲在这里?若是心疼,便去看看吧。”
  赵义翻身坐起,道:“你请的洛嬷嬷好本事,我觉得没脸,便躲了上来。你还来嘲笑我,真是该罚。”
  “哼。”,林氏并不理他,转身去取衣物,准备洗浴。
  “一起洗,我又脏了,一身酒味,夫人会嫌我的。”,赵义连忙抱住林氏,对夫人有愧,便身体力行的安抚吧。
  连着几日,赵义都缠着林氏不放,直到他确认躲过一劫方罢。
  赵义已过了而立之年,却还是没有明白,女人没有好哄的,即便是一根筋的林氏也不例外。一旦她们开始记恨,便能记一辈子,可惜赵义等到许久之后方懂得这个道理。
  严延年一直在想着法子拦着赵义喝一顿酒,但赵义这几日都不在外面流连,一到点,便急急往家赶,进了正屋便不再出来。
  知道了这个消息,严延年觉得很奇怪。最近截了赵义几次,邀约去酒垆喝酒,赵义都推了。赵义一向不喜欢到林氏那里去,回了家大都是在小妾处歇息,怎么就转了性了?
  上次在赵家做客,严延年便是想趁着酒席上喝开了,好求赵义帮忙。突如其来的肚疼,小姨子和女儿眼皮子浅和赵家大娘子闹了起来,弄的他在赵家出了丑,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便走了。
  赵义最近避而不见,是真的有事,还是有所不满?
  一向对赵义很有办法的严延年有些拿不准了。赵家的两个妾已经多日没有见到家主,只听说赵家请了个教习嬷嬷,林氏母女二人日日守着那个嬷嬷谈天说地。赵家能有什么事呢?可赵义又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会因为自个在赵家失仪放了几个屁便生分了。
  这日,赵义下了衙门,正要往家赶,被一心堵他的严延年抓个正着。赵义打探到了丞相夫人的喜好,正准备急急回家告诉林氏,让夫人好生准备。最近让赵义最挂心的便是为夫人正名。
  林氏正了名,他赵义在升职时才没有可以攻击的弱点。至于林氏绣纺,东市长丞答应帮他拉一些外来商户的单,林家先把手上的生意了结,缓过来劲自然有生意做。
  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抓严延年的小辫子,但严延年这个人实在是个能人,精明能干,得到了丞相魏相的赏识。他又一向和严延年以兄弟相称,突然之间,要去捉对方的短,实在不易。
  在讲究容貌仪态的大汉朝,个头不高,长着鹰钩鼻的严延年能够几次死里逃生,进了丞相府做属官,就可见对方之难搞。
  说起来严延年的历史那可真不简单,严父曾经担任过丞相长史,严延年跟随父亲在丞相府学习了律令,后来在东海郡担任郡吏。
  严延年而立时,正碰上御史府挑选属官,得到了保举,在御史府担任侍御史。当时皇帝刚刚登基,有些不满霍光一派,严延年认为机会来了,便上奏弹劾霍光和与霍光交好的大司农田延年。
  皇帝虽然摄于霍光的压力,不敢准奏,但牢牢记住了严延年这个小吏的名字。御史中丞站在霍家一边,反过来弹劾严延年擅自接纳罪人,按律当斩。
  严延年弃官而逃,碰上大赦令,便又回到了御史府,重新担任御史掾,秩俸比侍御史低了百石。
  霍光死后,皇帝灭了霍家满门为许后报仇,心里一直记得严延年弹劾过霍光擅自废立皇帝这件事,便封其为平陵县的县令。
  按说严延年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但这人性好杀戮,判案时最喜欢用重刑,最终因杀害无辜被免官。
  皇帝命御史大夫魏相担任丞相一职后,严延年又投奔了来,任职丞相少史,和赵义一起升到丞相史。
  赵义一向觉得严延年胆大能干,又很能谈的来,便引以为知己,谁料到这个知己心思真不简单,盘算的实在太多,谁都不放过。
  思前想后,赵义还是不敢和严延年撕破脸皮,正如女儿所说,自家后宅的辫子在严家那里一大把,他赵义却对严家一无所知。眼下最要紧的是将严延年扣得后宅不宁这个屎盆子丢了,再想办法找严延年的短处。
  严延年力邀他去东市的酒垆喝酒,赵义不好再推,便随着去了。
  酒过三巡,两个人谈天说地,严延年又像以往问起赵家的家事。赵义长了个心眼,只说自外回来,和林氏生气,两人刚刚和解,便经常在林氏那里呆着。
  严延年也不在意,若真想知道,派严夫人去赵家走动一二便知,不过是给赵义一个话题罢了。
  听赵义对自家后宅随意抱怨了两句,严延年又敬了赵义几杯,笑着道:“少君若是嫌家里没意思,不如再买几个妾回去?”
  “算了,才和林氏和好,犯不着啊,买来卖去太花钱了。”
  “不如我们去找找乐妓解闷?”,严延年试探地提议,一双眼睛盯着赵义不放。
  赵义苦笑着道:“次卿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解语花难寻啊,若是真有好的,我当然愿意搬家去。”
  “你倒是节省,存着私房不花干嘛呢?不是我说,男人不能太怕女人,你看我家李氏,我说一她不说二。后宅里面,想纳谁是谁,想宠那个宠那个。”,严延年不以为意地道。
  若是以往,赵义便听到心里去了。自从林氏向他抱怨,严家二娘子说严延年在后宅的起居都由李氏安排时,赵义才知道听了严延年的话,得有多傻。
  “少君若是不敢去,次卿便陪你在这里喝干酒吧。”,严延年继续激道。
  “小弟真的不能啊,这才哄好……改日吧。”,赵义恹恹地道。
  “哎,那算了,我手头最近有些紧,想请你玩玩,好借点钱来花,谁料到你这么……”,严延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赵义听了心中一跳,嘴里却道:“次卿,不知你要多少,小弟看看是否方便。”
  ☆、第25章 意外(小修)
  娇娥将写好的《僮约》草稿交给洛嬷嬷过目,两人逐条商议优劣,赵成急匆匆地赶来,道:“大娘子,大人着急找您。”
  跟着赵成进了书房,娇娥见赵义一脸凝重,也严肃起来。
  “娥儿,你和严家女眷来往,可知道严家为何总是缺钱?”,赵义开门见山地问。
  娇娥转了转眼珠,试探着问:“阿父,可是那严延年又问您借钱?”
  “嗯,往常也经常借钱,但今日借的数目极大,他好似有急用。”,赵义回道,想了想又报了个数字给娇娥。
  娇娥听了这数目,吃了一惊,竟有父亲交给阿母私房的一小半之多。
  她笑着看了看父亲,道:“严延年想来很了解阿父的私房,这数目,凭着往日的交情也是能给的。”
  “是啊。”,赵义捏着胡须,皱着眉头道:“我只虚应了,告诉他,已将私房都交到你阿母那里,得回去商议一下,方能决定。”
  “这就奇了,云氏绣纺赚的不少了,严夫人和严若雪一向是爱贪便宜的,但也并未听说严家缺钱啊。”,娇娥也皱起了眉头,严延年此举又是何意?难道是为了防止阿父给林氏绣纺财力上的支撑?但是这个数目又不能影响大局。
  赵义低下头默默思量,父女二人难得想到一块去了。
  他猜疑严延年在算计着他的私房,若是这笔钱借给严延年,他便没有办法帮着林氏绣纺翻身了?云氏绣纺和林氏绣纺打擂台输了这件事,难道被云氏绣纺的老板瞒下来了?
  赵义的心头盘算着各种可能,因为不通经营,也未关注过私房的多少,他对严延年的猜忌反而比娇娥多些。
  “除非……”
  “除非什么?”,思绪被女儿打断,他抬起头来忙问。
  娇娥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莫非严延年有背着严夫人花钱的地方?前世严延年的外室栗姬,在生的孩子四岁大时,被严夫人知晓,事情闹的有点大,还是父亲和李梅两个人帮着瞒下的。
  当时她在李梅旁边,和玉梨一起献殷勤,只为了夜里不要熬夜做绣品。愤怒的父亲向李梅抱怨,说严延年这般行为有辱斯文,这外室之前还有夫君,曾找过严延年的麻烦,但是后来却被解决掉了。
  按严延年后来被处刑时,廷尉宣布此人的行径和罪状,这解决想来也极见不得光。
  算来算去,栗姬也该出现了。
  但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该怎么给父亲说这种事呢?
  “除非他还有另外背着家里的花销,只能找阿父借啊。花这么多钱,若不是专门针对林氏绣纺,便是严延年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却不敢向严夫人开口。”,娇娥笑眯眯地说,笑的像只小狐狸。
  “阿父不如推说前一阵子将钱交给了阿母,阿母又拿去放入了林氏绣纺。眼下你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且看严延年是什么动静了。”
  赵义想了想,笑道:“小鬼头,你说的甚是,严延年能有什么背着夫人要花钱的地方……这倒真是值得好好了解一下。”
  父女二人都笑的很开心。
  娇娥出了书房,便叫赵成给林天送信,叫他这两日务必抽空来一趟。
  赵成苦着脸,想说什么,但还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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