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她蹲在地上沾着雪水擦拭短刀,侧脸沉默,曲砚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问:“我叫曲砚,你呢?”
  少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说:“陈安乐。”
  安康快乐,寄托着父母对孩子最好的祝愿。
  曲砚说:“名字很好听。”
  少女又不说话了,仿佛她早就习惯沉默。
  圆圆趴在单人沙发上画画,手里握着只剩下小拇指长的蜡笔,她朝曲砚举起刚刚画好的画,“哥哥看!”
  “哥哥?”曲砚笑了下,“你该叫我叔叔。”
  圆圆面露疑惑,“姐姐说叫哥哥。”
  少女的背影僵了僵,擦刀的动作也跟着停下去,但没有回头。
  曲砚察觉到她的窘迫,接过圆圆的画说:“叫哥哥也行。”
  旧报纸充当画纸,上面画着一团黑色的东西,能隐约看出四肢和尾巴,曲砚看了眼同样盯着画的狼,说:“画的是狼吗?很像。”
  哪里像!狼的瞳孔竖起,难以接受画里的丑东西是它。
  愚蠢的人类!它在心里鄙视,朝圆圆呲牙。
  然后又看向曲砚,算了,小奴隶肯定不是故意的,它低头蹭了蹭小奴隶的手腕。
  画工得到认可的圆圆很高兴,当即又翻出一张报纸个蜡笔递给曲砚,“哥哥一起画。”
  曲砚没拒绝,手指捏住画笔。在狼的注视下落笔,一边画一边问:“墙上的画都是你画的吗?”
  昨晚太黑没仔细看,他才看到墙上有很多稚嫩的涂鸦,充满孩童天真的想象。
  圆圆点头说,“我和姐姐一起画的。”
  报纸上勾勒出几道线条,曲砚顿了一下,“这两年你们一直待在这里吗?”
  “啊?”圆圆仰起头,小孩子对时间没有概念。
  “我们没有离开过。”
  回答的是陈安乐,她走到曲砚身后,看着他刚画好的简笔画,很真心地称赞说:“真好看。”
  破报纸上是一只狼,它仰头张着嘴,似乎正在嚎叫,短短几笔就勾勒出狼的威风凛凛。
  “以前学过一段时间。”曲砚应下她的夸奖,立起报纸给狼看。
  狼小声呜了一声,这才是它嘛,它左看右看,觉得小奴隶一定是在讨自己的欢心。
  那它就勉为其难收下这份礼物了!
  “比圆圆画的好。”圆圆也凑过来看,满脸惊奇。
  狼扭动身体,故意拱了一下圆圆,叼着画背过身,不给任何人再看的机会。
  圆圆被拱的站不稳,趔趄了两下,曲砚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
  圆圆趴在曲砚的膝盖上,有点不好意思。
  曲砚扶着圆圆,对陈安乐半真半假地说:“我们之前迷路了,要回去可能有点麻烦,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陈安乐一言不发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日历,日历上的年份是两年前,最下方写着一行小字——a市盛源食品加工厂。
  很多工厂会在发放年货的时候送一本日历,圆圆的父母应该就在这个盛源工厂上班,至于a市,曲砚回想了一下,a市与越山之间隔着一座城市,和双城的距离就更远了。
  狼竟然把他带离这么远。
  两只爪子摁着画的狼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做派,丝毫不知道自己搞出了多大的麻烦。
  曲砚无奈地轻叹,把视线重新放到日历上,他翻了两页,发现十月二十八号这一天被画了一个圈,旁边画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妈妈死了,那一天。”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陈安乐轻声说。
  “抱歉。”曲砚神色略有柔和,他想起圆圆也说过,丧尸吃掉了妈妈。
  “这没什么。”陈安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人都是会死的。”
  她身上的气质很奇怪,在末世中艰难生存,所以有着超脱同龄人的成熟,但又因为这两年来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人,游离于是世界之外,看上去又是单纯的。
  曲砚看着她干枯的发尾问:“为什么不带着圆圆去基地里生活?”
  虽然各个基地里也是弱肉强食,但起码安全能得到保障。
  “基地?”陈安乐重复了一遍,“基地是什么?”
  她们在这里生活两年,一直没有离开,不知道基地是正常的事情,曲砚恍然间意识到,他简单地解释了两句,陈安乐脸上露出怀疑又向往的神情,圆圆激动地说:“姐姐,我们去基地好不好?”
  陈安乐搅着手指,摇头说:“妈妈说,外面不安全。”
  破旧的笔记本在曲砚面前摊开,上面是一大段字迹,一笔一划格外规整,像是生怕看的人认不出这些字。
  窗外日光明亮,曲砚低头去看。
  1.不要出去,别让妹妹哭,声音会引来怪物。
  2.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开门。
  3.不要管别人的求助。
  4.存水很重要,不要忘记。
  ……
  陈安乐补充说:“妈妈写的,我要按照上面的做。”
  曲砚的视线下移,看到最后一段文字,相比之前,要潦草很多——安乐,如果妹妹拖累你,就杀掉她。
  这是一个母亲在生命最后一刻留下的话,她告诉她的孩子,如有必要可以杀死她的另一个孩子,没人能猜到她在写出这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睫毛遮去眼底的怜悯,曲砚久违地想起他的母亲,大概所有母亲都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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