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齐玉湮抬眼,讶然问道:“怎么不方便呀?”
罗巧儿咬着唇,脸涨得通红,半晌说道:“齐姐姐,我刚刚……刚刚发现自己来……葵水了,你说,我……我怎么去伺候皇上嘛?”
齐玉湮一怔,罗巧儿来葵水了,这倒是真不能去伺奉李璟了。她忙说道:“那你跟常海说清楚身子不利索便是了,为什么要找我呀?”
罗巧儿说道:“听朱源说,皇上现在心情不爽快,练字都静不下心来,正在发脾气呢,只说是找人去帮他研墨,没有说叫谁啊。要没人被陪他,皇上说不定更生气了。齐姐姐,你就辛苦一下,过去一趟吧。”
“这样啊……”齐玉湮一脸的为难,她不敢拂罗巧儿的面子,可她更不想去见李璟。她除了怕自己扮丑的事被李璟发现外,还怕见了他,自己会像白天在古榕树那里一般,藏不住心思。
“齐姐姐,我知道,你心最好了。你就帮帮我的忙吧,求求你了。”罗巧儿拉着齐玉湮的手,眨巴着大眼睛,撒着娇求着她。
齐玉湮觉得自己面前对罗巧儿,真的硬不下心,最终只得一叹,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替你过去一下吧。”
“太好了!”罗巧儿一听,欢欣地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说道:“我就知道齐姐姐最好了。”
看着罗巧儿的模样,齐玉湮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与罗巧儿一起走出帐篷,她便跟着朱源到了李璟的帐篷前。
常海看见来的是齐玉湮,愣了一下,问道:“罗小仪怎么没来?”
“罗小仪身子不利索,来不了。”齐玉湮赶紧说道:“要是常公公觉得我来不方便,那我便回去了。”说着齐玉湮便准备转身,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齐贵人请留步!”常海赶紧上前说道:“齐贵人误会了,小人没这个意思。小人问起罗小仪,只是好奇而已。”常海跟了李璟多年,对李璟甚为了解。晌午的时候,在齐玉湮跟前,李璟便有些失态,这一切,他全看在眼里。这宫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主子,他一个都不能怠慢。
“请齐贵人稍等一下,小人前去禀报一下。”说着他走到门边,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对着李璟说道:“皇上,齐贵人过来了。”
听到常海的话,齐玉湮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李璟会怎么回答。他会不会嫌自己太丑,不想见到自己,让自己回去?正在她的心思千回百转之际,李璟的声音传了出来:“叫她进来吧。”
听到李璟这么一说,齐玉湮一怔。她这时,也说不清自己该是为李璟没有嫌自己貌丑而高兴,还是躲不过与李璟见面而失望。
常海很快便走了出来,满面堆笑地看着齐玉湮,为她殷勤地掀起帘子,说道:“齐贵人,皇上让你进去。”
齐玉湮扯着僵硬的脸笑了笑:“好。”然后便向篷子里走去。
她一进到屋里,便听见“扑”的一声,厚重的布帘在自己身后关了下来。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这帐篷里,现在只有她和李璟两个人。
☆、第28章 静心
齐玉湮心中蓦然感觉有些紧张。
她抬起眼,往屋子中央望去,一个高挑的人影正氲在灯光里,仿佛在他身上映出了一个光圈。那身影是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看得她眼睛有些发热。
此时,李璟身着一件杏黄色的软丝常服,正站在案桌旁,手执着笔,正在宣纸上写着字。
他这习惯齐玉湮是知道的。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喜欢练练字。他常说,练字可以静心。在一笔一划间,心境便会慢慢平静下来。后来,她在心情烦乱之时,也喜欢练字静心。
只是,现在的李璟,笔下虽是龙飞凤舞,但眉间仍然紧紧锁住。看来,今日这练字,并没有让他的心境平静下来。
齐玉湮缓缓走上前,对着李璟盈盈一礼:“嫔妾齐玉湮,见过皇上。”
李璟手中顿住,轻轻抬起头,看了一眼齐玉湮,淡淡说道:“哦,齐贵人来了。”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在宣纸挥洒着自己的情绪,也不再理她。
齐玉湮就这样被他晾在了一旁。
她咬了咬唇。她知道,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李璟,并不是前世那个宠着自己,而自己可以在他面前任意妄为的李璟。看着他一脸阴郁地站在自己面前,齐玉湮突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之感,这感觉让她有些局促,似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想着常海叫自己来为李璟研墨,齐玉湮便抬头望桌上看去。这一看,让她一愣。那砚台里还有着墨汁,似乎并不需要有人帮他研墨,那常海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看着李璟自顾自写着字,并不理自己,可她也不可能总这样,一直傻站着呀?她犹豫了半晌,对着李璟说道:“不知皇上招嫔妾来,有何吩咐?”
“唔。”李璟听到她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笔,对着齐玉湮说道:“那你帮我研墨……”说话间,他的眼角突然瞥见砚中的墨汁是满的,他顿了一下,抬起头,对着齐玉湮似笑非笑的说道:“嗯,朕今日心情不佳,你可否能让朕开心展眉?”
听到李璟这么一说,齐玉湮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他是心情不佳的因由,可自己总不能将脸洗净来见他吧?那不是一切前功尽弃了?可要自己逗他开心,自己又能什么办法呢?想到这里,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连练字都无法静下心来,嫔妾如此愚笨,又怎么会想出法子来逗皇上开心呢?”
李璟抬起头,冷眼瞥着她,说道:“齐贵人,你作为朕的嫔妃,让朕开颜不是你的本份吗?”
齐玉湮怔了怔,然后低下头,垂着眼眸说道:“回皇上,恕嫔妾愚笨,确实不知何法子让皇上开颜。”她想说,这样说,李璟说不定一生气,便会打发自己回去,以后便再也不想再到自己了。
没想到李璟听了齐玉湮的话,却并无恼意。他侧着头,看了齐玉湮一眼,唇边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问道:“那你会什么?”
齐玉湮一顿,然后说道:“回皇上,嫔妾琴棋书画,皆会一点。”这些是当初选妃之时就禀报过的,不可能瞒得过去。
“好,那你弹一支曲给朕听听。”李璟说道。
齐玉湮愣了愣,然后低头回道:“是。只是嫔妾来得匆忙,未来得及带琴,请皇上容嫔妾回去将琴取来。”
“何劳齐贵人亲自去取,你叫常海派人取来便是。”李璟说道。
“是。”齐玉湮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门边,掀起帘子,对站在门外的常海说道:“常公公,有劳你派人到我居处,跟我的侍女竹韵说一声,让她将我的琴送过来。”
“齐贵人,请稍候,小人这就派人去通知竹韵姑娘。”常海赶忙应道。
“好。”齐玉湮点了点头,然后放下帘子,走了回来。
李璟继续在案前挥毫洒墨着。
看齐玉湮走了回来,李璟轻轻抬了抬眼皮,见齐玉湮很认真地在看着自己写字,便问道:“齐贵人觉得朕这字写得如何?”
李璟师从书法大家林遂,自然写得一手好字。前世两人朝夕相处,齐玉湮对李璟的字已然熟悉,一眼便看出了他今日所写的字与平日的不同。
她抬起头,望了李璟一眼,浅笑着说道:“皇上的字,大气俊逸,自然非常人可比。只是今日这字……”说到这里,齐玉湮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李璟抬眼问道。
齐玉湮笑了笑,缓缓说道:“只是皇上今日的字看起来不若平日沉稳,看起来似乎有些浮躁。”
听到这话,李璟一怔,定定地看着齐玉湮。
齐玉湮看李璟面色有变,心里一慌,忙说道:“嫔妾此言僭越了,还请皇上恕罪。”
李璟盯了齐玉湮半晌,然后苦笑一声,说道:“你何错之有?我心绪不佳,这字自然写得有些浮躁。”
齐玉湮虽然知道他心情不佳的原因,可这时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浅笑着说道:“不知皇上为何事所扰?嫔妾只恨不能为皇上分忧。”
李璟呆立了半晌,终于轻叹一声,说道:“朕在找一个人。找了大半年,却没有一点消息。朕想,也许今生也无法找到她了,心里便有些烦闷。”
齐玉湮听到李璟这么一说,心里一跳,然后心虚地问道:“不知,皇上要找何人?”
李璟瞥着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仰着脸问道:“齐贵人,你也是女子,你说说看,若是一个女子被一个男子所救,她非但不感谢这男子,反而想法设法甩掉这男子,这是何故?”
听了李璟的话,齐玉湮脸上一热。什么叫不感谢他?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是再三给他道过谢的。至于为什么甩掉他,这其中的原由哪敢跟他说啊?
齐玉湮顿了顿,然后略带着怯意说道:“嫔妾以为,可能是这个男子的所作所为,让这个女子觉得,这男子对她有……有非份之想,让这女子害怕自己刚出虎穴,又进狼窝,然后她就赶紧想办法逃了。”
齐玉湮的话说完之后,看见李璟脸一下便僵住了。她心里暗叫不好,自己这么说,不是将皇帝陛下比喻成狼了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大发龙威。
就在齐玉湮忐忑不安之际,李璟却没有恼怒,却是发了半晌呆,又轻声说道:“齐贵人,你信不信世间真有一见钟情之事?”
李璟此话一出口,便轮到齐玉湮发呆了。作为皇帝名义上的女人,她哪敢对别的男人有过非份之想啊,所以,齐玉湮立刻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嫔妾不知,嫔妾没有遇到过。”
听了齐玉湮的话,李璟淡淡一笑,神色间却颇为孤寂:“这种感觉便是,当你遇到她的时候,你也不知道是何故,自己的心便被她所牵引,此后心中便再无他人了。”说话间,他的眼睛似乎透过齐玉湮,而回到了那个元宵之夜。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似乎便是自己苦苦寻觅之人。
听了李璟如此深情款款的告白,齐玉湮心一动,鼻头微微发酸。幸好此时蒙着面纱,李璟看不出来她的异样之处,否则怕是要露陷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抬起头,对着李璟问道:“皇上要找的人,便是那个让你一见钟情的女子吗?”
齐玉湮的话,将李璟从幻像中拉了回来。
他呆了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齐玉湮说了这么多话,甚至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都跟她说了。他觉得齐玉湮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总会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乱了方寸。
他自嘲了笑了笑。可能是齐玉湮那略带有南方人的口音,让自己想到了那个女子吧?
想到这里,他抬起眼来,看着齐玉湮。她也正好望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对接,双方皆是一怔,然后目光便紧紧粘在一起。
李璟定定地望着齐玉湮。她蒙着面纱,看不到她的容貌。但不可否认,她的眼睛,却是很美。美得就像藏在他心底的那个人一般,同样的秋水灿然,撩人心弦。
而齐玉湮的心里,也是百转千回。她透过他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前世两人甜蜜之时,无法割舍。
两人便这般默默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正在这时,竹韵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贵人,奴婢将琴拿过来了。”
齐玉湮一听,这才回过神,知道自己失态了。
☆、第29章 才女
齐玉湮赶紧将自己脸转开,不再看着他,努力将自己的心绪拉了回来。然后她转过身,走到门边,掀起帘子,看见竹韵正站在门前。
竹韵见齐玉湮出现在门边,忙将琴递了上来,说道:“贵人,你要的琴。”
齐玉湮伸手接过琴,对着竹韵说道:“好,你先回去吧。”
“是。”竹韵深深看了齐玉湮一眼,慢慢退了下去。
齐玉湮抱着琴,回了屋,将琴放在席边,自己跪坐下来,仰起脸,望着李璟问道:“不知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李璟刚刚跟齐玉湮说了那一番话,此时心中已然舒坦了许多。便对着齐玉湮淡淡笑了笑,说道:“随意吧。齐贵人弹什么,朕便听什么。”
齐玉湮听了李璟的话,眉头微微蹙起。随意?这可叫人怎么弹?突然,她想起前世的时候,李璟很喜欢听自己弹一些南方的曲子,于是,她笑了笑,说道:“那嫔妾便为皇上抚一曲《忘忧》,祝愿皇上此生无忧。”
听了她的话,李璟嘴角微微一笑,并没说话,手中又提上笔,开始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齐玉湮见李璟并无异议,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手指搭上了琴弦,指尖轻轻拨弄着琴弦。瞬间,动听的琴音便像流水一般,从她的手底泻出,在帐篷中四散飘荡开来。
听着琴音,李璟觉得自己的心神越来越宁静,手中的笔似乎也听话了许多。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停顿,一气呵成,字便平稳地落在了纸上。
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心情突然大好。他转过脸,看着坐在地上抚琴的女子,竟是一脸的恬淡。
他一怔。
带给自己这般宁静心境的,到底是这人,还是那琴?
这一晚,也不知是赶路太累,或是齐玉湮琴声的功劳,李璟睡得是特别安稳。
次日辰时未到,车队便开了营。
罗巧儿因为身上不爽快,一直窝在车里不敢下来。
齐玉湮见罗巧儿呆在车里不出来,怕自己一人下车,又会被常海抓去伴驾,因此,她也就一直躲在车上,没敢下来。
晚间到了营地之后,齐玉湮草草用过膳之后,她便开始洗漱,准备歪在床上看会儿书便歇息。可还没等她上床,那小太监朱源又来了。
听到竹韵禀报之后,齐玉湮心里的火一下便冒了出来。因此,当看到朱源那张笑呵呵的圆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便没好气的说道:“朱源啊,其实要帮皇上研墨什么的,找个宫女就行了,实在不行,常海他自己上也行啊。不是非得要我或是罗小仪才能帮皇上研墨啊?”
听到齐玉湮的话,朱源脸上仍然笑嘻嘻的,见齐玉湮说完了,他才不慌不忙地说道:“齐贵人,今日小人来请你过去,不是常公公叫小人来的,而是皇上亲自点名,要齐贵人过去的。”
“皇上叫的我?”齐玉湮一愣:“你不会听错了吧?他是不是叫的罗小仪?”
“不会错的。”朱源一脸微笑:“小人亲耳听皇上说,是叫齐贵人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