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掀桌(中)
第三十章 掀桌 (中)
“凭什么啊?” 刘继业一边从地上往起爬,一边气急败坏地叫嚷。“那可是他们拿性命才换回来的功劳!”
也不怪他如此激动,实在是自家二叔的行为,过于让人震惊。他原本以为,自家二叔跟两个好朋友之间之所以差点儿变成老死不相往来,肯定是因为什么地方发生了误会。现在却发现,自家平素那个仗义和蔼的二叔,居然生了一幅墨汁般的黑心肠。
“他,他居然,居然想,想让我们,我们出面。他,他不怕丢人,我们,我们姐两个却还想要脸!” 刘颖又是羞愧,又是委屈,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淌。
未婚夫忽然连续多日对她不闻不问,已经让她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而自家二叔的无耻行为,更是让情况雪上加霜。道理很简单,即便她和弟弟,都拒绝了二叔今天的谋划。姐弟俩,也无法完全与这件事切割清楚。都会让她在将来成亲之后,于丈夫和丈夫的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然后,羞恼归羞恼,姐弟俩心里却都清楚,他们根本无法阻止二叔刘方的图谋。他们不答应去做说客,二叔刘方也会想方设法让李彤和张维善,满足他的要求。双方一个是学生,一个是老师。地位根本不对等。况且从即将前来赴宴的客人名单上看,从李彤和张维善两人头上抢走功劳,也不是刘方一个人的决定。在刘方身后,还有一大堆来头极大的勋贵,公开对这种龌龊勾当表示支持。
“你二叔对你跟你姐姐,有养育之恩,还是你们欠了他好多银子,必须拿命来偿还?!” 就在姐弟俩急得方寸大乱之时,王二丫忽然皱紧了眉头,大声问道。
“没,没有!” 刘颖这才想起来,未来的弟妹,还站在身边,顿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往下钻。“真的没有。我们跟二叔虽然没分家,可这份家业,却是爷爷传下来的。家父生前乃是指挥使司佥事,俸禄也不算低。此外,家里的田产,每年都有不少进项。按规矩,二叔那边,和我们姐弟这边,都是各分一半儿。”
“我还不到加冠的年纪,姐姐又是女的,所有家里的钱实际上都是婶娘在管。虽然我日常开销大一些,但细算下来,分到我们姐弟头上那份儿,应该每年都有不少结余!” 刘继业想了想,气哼哼的补充。
“那你们为啥要听他的?” 王二丫眨巴着水汪汪的丹凤眼,追问得格外理直气壮。“叔叔又不是亲爹,他凭啥要求你们做这做那?李公子和张公子一个是你姐夫,一个是你朋友,又不是他的亲女婿,凭什么要听从他的安排?”
“这……” 刘继业被问得无言以对,苦着脸轻轻摇头。
“子丹和守义,都是国子监的学生。我二叔,却是国子监博士。” 知道二丫出身寒微,不懂得官场里的弯弯绕,刘颖只能红着脸小声解释,“如果他们两个不答应,二叔肯定将来给他们俩小鞋儿穿。此外,明天来我家赴宴的,还有许多是二叔的朋友,都是南京或者北京的官员。把子丹和守义的功劳夺走,应该是他们一起商量出来的决定!”
“商量,没跟当事人商量,算什么商量?那跟明抢还有什么区别?” 王二丫根本听不懂她的解释,也没耐心去听,瞪圆了眼睛大声反问。“况且国子监又不是你二叔一个人开的,他还能要了两位公子的命?李公子和张公子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吧,真的给人欺负的狠了,他爹娘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
“那倒是!” 刘继业想了想,轻轻点头。
“他们两个如果不给,就会让很多人下不了台。” 刘颖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补充。
在她以往的印象里,李彤和张维善两个,都是弟弟的好朋友。自家二叔,以及二叔的朋友,跟李彤、张维善的父亲,也彼此熟识。大伙虽然没有住在同一个巷子,甚至不再同一个城市,彼此之间,却好像是街坊邻居。总会互相帮忙,互相照顾。而如果这次李彤和张维善不给自家二叔和其他客人面子,有可能就会永远被踢出这群人之外,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既然厚着脸皮讨要,丢了面子就属于自找的!” 王二丫跟她生长的环境差异巨大,考虑问题的方式和角度,也大相径庭,“老死不相往来又怎么样?在我们家那边,像这种拼命占你便宜的亲戚或者老乡,滚得越远才是越好,谁稀罕跟他们来往!”
“二丫,话不能这么说!” 刘颖越听越觉得双方鸡同鸭讲,苦着脸低声解释,“子丹和守义,将来还要出仕,有这些人帮忙,比他们光凭着自己,要省力得多。并且那些人如果说服不了他们,还会继续去说服他们的父亲。让他们的父亲出面,逼着他们答应自己的要求!”
“凭什么,哪有父亲不向着自家儿子的!” 王二丫柳眉倒竖,目光当中,充满了怀疑,“若是实在抹不开面子,就说一句,儿大不由爷便是!至于帮忙,连他们两个拿命换来的功劳,都想抢走。我真的想不出,真的需要哪些人帮忙的时候,那些人会仗义援手!“
“这……” 刘颖和刘继业,姐弟俩双双哑口无言。
他们两个都是在勋贵圈子里,思维方式,也严重受这个圈子左右。虽然也觉得长辈们这次做得很过分,却从没怀疑过,后者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会提供力所能及的保护和支持。而听了王二丫的话,姐弟俩却忽然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好像傻得厉害。那些自私自利的长辈们,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而是共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
“要我说啊,明知道宴无好宴,干脆让李公子和张公子不要过来吃就是!他们两个,反正又不是吃不起一顿酒席。” 王二丫的话,继续传来,每个字,都化作鼓槌,敲打着姐弟俩的耳膜和心脏。
不吃了,不吃了,不吃了当然就不必听那些人的噪呱。
既然他们打算在宴会上提出非分要求,又何必给他们机会开口?
既然勋贵圈子,已经成为囚笼,又何必主动被关在里边,等着每天那几口嗟来之食?
既然……
“如果有人不知道好歹,继续纠缠不清!” 见姐弟俩都没了话说,王二丫想了想,皱着眉头补充,“那就直接拿大耳刮子抽他就是。只要抽了一个,其他人就都长记性了,从此再也不敢过来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