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那舱顶的空间并不很大,整个儿形成一个四方形的小平台。
应该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这会儿上面早就铺了一层厚厚软软的羊皮地毯。
延陵君抱了她上去。
褚浔阳被他吓了一跳,就怕是下一刻就被下面甲板上的褚月宁两人瞧见,便就使劲的把脸藏在他怀里掩耳盗铃。
平常事后她都是十分聪明的,但是偶尔心慌意乱的犯一次傻就更叫人觉得哭笑不得。
延陵君强忍着笑意,上了舱顶就将她往那羊皮毯上一放,自己也就着矮身一起躺下,半撑了身子覆在她上方,笑吟吟的看着她。
褚浔阳的脸庞微微泛红,用力抿着唇角,看着他的时候神色纠结,犹豫了半天竟是口拙的迟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彼时延陵君已经动了机关将那梯子收拢起来,隔绝出了这船舱上方小小一片安宁的空间。
他单手撑了脑袋,唇角噙一丝温软的笑近距离的看着她红润动人的脸庞。
褚浔阳被他盯的不自在了,就微微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赌气似的道:“一会儿褚灵韵寻不见你的人就该大张旗鼓的找了,闹出来,我看你要怎么善后!”
“找见我可不就也找见你了么?”延陵君笑笑,却是不以为意,随手拈起她散落在地的一缕发丝在指尖上绕了绕,继而便是俯首下去,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蹭了蹭,含笑道,“要寻个机会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好不容易见着了,还带了这么一大串的尾巴,我们是不是想个法子,以后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褚浔阳微微一愣,神色迷茫。
延陵君瞧着就知道她是关键时刻又犯了傻,眉目绚烂的笑了笑,就俯首下去吻住她的唇。
褚浔阳的身子略一僵硬。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蚀骨的温柔,一点一点慢慢席卷,将她的气息融贯,小心翼翼的品味珍藏。
褚浔阳的身体紧绷任由他抱在怀里,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由他采颉情窦初开时候所有青涩而甜蜜的美好。
他对她一贯都有足够的耐心,哪怕是情思泛滥也只是温和引导,细水长流一般细细品味独属于她的素有美好,然后一点一点让那滋味儿感觉渗入血液融入骨髓,用一生的光阴去铭记珍藏。
褚浔阳脑中的思绪混乱成一片,竟是鬼使神差的就又回忆起上一回他们这样唇齿纠缠时候的感觉,想着就不禁面红耳赤,脸蛋儿越发不可遏止的染上一层迷离的艳色。
“想什么呢!”延陵君眯了眼睛,见她一副神游九霄的模样,就哑着嗓子不悦的责问了一声。
褚浔阳和他的视线相撞,羞窘之余就故作理直气壮的狠狠瞪了他一眼道:“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把我带到这里,我还当你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说呢。”
“我方才说的就是要紧事!”延陵君道,当真是配合着把神色敛了几分。
“说的什么?你昨儿个和褚灵韵见面了?”褚浔阳道。
这会儿她不确定这画舫是到了河中的什么位置,只不时就能听到旁侧有逐渐逼近又飘远的琴音笑声,想必是不时正在和别的船只擦身而过。
恐是被人瞧见了,她也不敢随便有什么大动作,索性就仰躺在那里,漫不经心的晒月光。
“在罗皇后那里打了个照面。”延陵君也没瞒她,提起那个女人多少也是觉得扫兴。
“怎的?”褚浔阳倒是起了几分兴致,笑嘻嘻的半撑了身子起来,直视他的面孔,调侃道,“这回她是公然对你诉衷肠了?”
她撑了身子起来,延陵君就索性身子一摊倒躺下去,嘴角仍是噙了笑容看着她。
他不置可否,只就抬手揉了揉她脑后发丝,道:“这种事,的确是麻烦的很,还是像方才说的那样,不如——我们来研究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永绝后患?”
褚浔阳的心里并不觉得他会给褚灵韵什么好脸色,但是他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是叫她心里莫名的一阵不舒服,面色不觉的微微一沉,赌气道:“杀了她么?褚琪炎也许沉得住气,可南河王那夫妇俩就未必了,到时候还不得要闹的天翻地覆?既然你也不讨厌,那便就这么拖着吧,我看她是对你铁了心了,有你照应着,我倒也像是有利可图的样子。”
她惯常是不会这样拈酸说话的。
“呵——”延陵君意味不明的摇头笑了笑,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压低,蹭着她的唇道,“就是你答应,我还不乐意呢,不如——你配合我一下,我们一次性把这事给了了?”
“什么?”褚浔阳半靠在他身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延陵君翻了个身,又将她放到地上。
褚浔阳抬手搭了他的脖子,眸子眯起,懒洋洋的看着他。
“你四妹妹都定亲了!”延陵君道,张嘴作势要去咬她的鼻尖。
“那又怎么了?”褚浔阳偏头避开,他的唇稳稳的落在她腮边,蹭了蹭,不知不觉的就又蹭过去靠了她的唇,将她柔软的唇瓣含了去。
一番厮磨,延陵君倒是小心翼翼把握着分寸,不敢做的太过。
这个丫头,明摆着就是个只准她自己州官放火不许别人百姓点灯的脾气,真要再把她勾起了火,后面保不准自己可是招架不住的。
“芯宝!”延陵君的呼吸里还带了丝厚重的喘息,涩着嗓子道,“你说若是我去东宫向你父亲提亲,他会应下的可能性有多大?”
褚浔阳本是有些心不在焉的,闻言便是一惊,诧异的抬眸看向他。
话题起的突然,延陵君也是料准了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便又是半真半假的笑了笑道,“怎么?吓着了?”
褚浔阳的确是被吓着了,她承认自己对他并不讨厌,也不排斥和他之间的任何接触,可是突然就提到谈婚论嫁的这一茬——
这种事,是她前后两世从来都不曾想过的。
这样想着,她竟是如实便将心里的想法给提了:“我没有想过!”
延陵君面上表情微微一僵,有那么一点莫名的火气突然就在一瞬间蹿了上来,不过也只是那么渺茫微末的一瞬,然后他的唇角就又重新牵起一丝笑容,翻身坐起,将她抱过来,枕在她的腿上。
他的指尖穿过她柔顺的长发慢慢梳理,平复了情绪才问:“为什么?”
她这样的女子,定是不会只是为了借力于自己才刻意的亲近,可是他认定了她,这已经是长远打算了一辈子的事了,骤然听了她这样态度鲜明的拒绝,心里失落之余更是气闷的厉害。
褚浔阳枕着他的大腿仰躺在那里,只要抬眸就能看到他的脸。
他眸子里有些刻意隐藏的情绪,虽然极不鲜明,她还是能够清楚的感知到——
他似乎是——
有些不高兴了。
“不知道!”褚浔阳道,抿抿唇,将视线从他的面上移开,看向遥远的天空,“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为什么一定要再去费心筹划一个未来,来打破当前的生活?”
“所谓未来,总不会一成不变,有些变数在所难免。”延陵君皱眉,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面颊,“芯宝,不管是你跟我,我们都不可能一直停滞不前的,现在,我想要承诺给你一未来,也总要你肯配合才行,你这样——”
他说着,便有些无奈的浅笑出声生。
褚浔阳拉过他手,将他宽厚略带了剥茧的手掌在掌中反复的握了握,最终也还是肯定的摇头:“我的未来不用你许,我会自己走出来,而你——”
延陵君震了震,眼底神色不觉的就又黯淡三分。
褚浔阳握了他的手掌,拉近她的脸庞蹭了蹭,宽厚温暖的感觉,十分的熨帖。
她笑了笑,语气依旧十分的认真而肯定:“如果有一天你终究还是不得已的要回归你原来的生活,也不会有羁绊,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说要为她留下来,做一辈子的延陵君。
这样的许诺虽然温暖,但却总有些叫人难以承受的沉重分量。
“你还是不信我?”沉默良久,延陵君才勉强压抑着一声叹息。
“不,我相信你!”褚浔阳道,“只是——我没有什么可以允诺给你的。”
今时今日她所有的精力和用心都在她的父亲和哥哥身上,延陵君给她的所有她都不敢提回报,尽管她现在还难以分辨她对他的所有的依恋和好感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男女之情,可是——
在不能给予他同样不计后果的回报的前提下,这对他而言多是不公。
所有如今她能承诺的唯有自由罢了——
他愿意留下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而一旦有朝一日他想要离开——
她能给的也不过是随时随地的放手而已。
她的目光含笑,眼底的神情却带了种难以掩饰的淡淡的忧伤。
延陵君的心绪起伏不定,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失落,只是长久注视着她的目光,越发觉得她这样笑着的样子触在心上便会是涩涩的心疼。
“我不需要你对我许诺什么,芯宝,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延陵君开口。
“延陵,不要问我将来的事情好不好?”褚浔阳却是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打断他的话。
两个人,要长久的在一起,看似是最简单的事,但不是一直的走下去,谁又知道谁的计划里永远不会有变数?
也许他可以一直信守约定,抛弃他的家与国,永远都只为了她一个人而活。
可是她——
却永远不能舍弃她的父亲兄长去到那个有他一路为她保驾护航的国度里。
她要走的,注定是一条要以血肉白骨铺就的权谋之路,随时有可能自己也会成为脚下那些白骨当中的一具。
这样的人,她如何能承诺谁一个天长地久的未来?
她的手指蹭着他的下巴摩挲了两下,然后就势绕到他颈后,压下他的脖子,凑上去轻轻的吻了下他的唇。
十分清浅的一点触感。
在夜色微凉的冷风里,那唇的触感有些微微的凉。
轻微的碰触之下,延陵君的身子忽而不可自控的颤了颤。
“你愿意留下多久都可以,但是——我准你随时可以抛下我!”她的目光凝视他的眼,眼眸弯起一抹笑。
不苍凉,却明媚绚烂的让人心惊。
延陵君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辩驳说“我永远不可能抛下你”,然则下一刻她已经松了手,又躺回去,翻了个身,双手环了他腰,把脸贴靠在怀里藏起来。
延陵君原本凝滞在她腮边的手僵冷的冻结在冰凉的空气里,嘴唇动了动,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打破沉默。
她把她自己摆放在那样的一个位置,触手可及,却又让他时时都觉得恐惧,唯恐哪一次一抬手抓到手里的就只是一片虚空。
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
明面上是他抛开一切以一个绝对仰望的姿态走进了她的生命里,可是这般骄傲如她,却是用最卑微的姿态承载接受了世人皆是以为他鬼迷心窍的赠予。
我准你,随时可以抛下我!
矛盾而凛然!
延陵君失神良久,沉默当中褚浔阳已经笑意绵绵的自他怀里爬出来,神色如常的整理着自己身上衣裙,一边道:“下去吧,真要等到他们来找就麻烦了。”
说着完全不等延陵君首肯就已经单手一撑,身姿轻灵的自那舱顶跃下。
这船舱其实并不很高,最起码对延陵君和褚浔阳双方而言上下自如,都是轻而易举,那副梯子着实可有可无。
延陵君的神色恍惚,只就下意识的跟着她一起跳下去,想说什么,褚浔阳已经摆摆手,转身往前面的甲板行去:“我去找四妹妹他们!”
褚月歆有些晕船,一直呆在舱里休息,褚浔阳过去的时候甲板上仍旧只有褚月宁和霍倾儿两个人,只是气氛莫名的有些诡异,本来兴致盎然的两个人这会儿却是出奇的沉默,一起站在船头冷脸盯着前面不远处人影往来晃动的另一艘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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