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是说南朝少有女人会骑射,萧景也就只当她是在说大话而已。
玉宝音却不喜被人质疑,抬高了声音道:“那是当然,我三岁的时候我爹就教会了我骑马……”
又怕他不相信,“只不过那时我爹总让梁生牵着我的马以防马惊,我五岁的时候就可以单独骑着翘翘在马场上转圈,我爹那时说了等我再大一岁骑马小跑也行。”
“那你今年几岁?”
“六岁。”
“你爹可有兑现诺言?”
萧景不过就是随便接了句话,谁知道面前的小丫头居然不吭声了。
也就是这时,他听见了后头呼喊的声音。
他勒住了马,调转马头。
玉宝音下意识喊道:“慧春姑姑。”
萧景一愣,心道,原来她们不是母女。
“终于”赶上来的慧春,一下马,就伸手将玉宝音抱离了赛云的背。
也不与萧景寒暄,将玉宝音拉到一旁,低声道:“小公主,你这么调皮,可叫你娘亲操碎了心。”
说着,就将玉宝音放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翻身上马,调转了马头向大队人马驶去。
而萧景就愣在那里。这两天总有些事情让人措手不及,先是高远公主,再又是这个小调皮。
先前那姑姑虽说刻意压低了声音,可那句“小公主”还是闯进了他的耳朵里。
她居然是高远公主和瑞王的女儿,萧景实在是惊讶不已。
其实他早应该猜到才是,毕竟这小丫头身上的气势并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他之所以没想到,是因着不管在南朝还是大周,女人改嫁,但凡夫家还有人在,少有能带走孩子的。
更何况高远公主此来意为和亲。
萧景不知道高远公主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自己已心乱如麻,还下意识觉得这个女人会不断地给他“惊喜”。
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不同,还有她的魄力。
*
若说将将他的心不像是自己的了,如今他的脑袋也已不是自己的。
萧景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东想想,西想想,很快天就暗了下去。
队伍再一次停止了行径,在官道旁边的小丛林里点燃了篝火,又搭起了临时的帐篷。
萧景没什么思想,半躺在矮坡上面看星星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地靠近。
玉宝音也抬头看了一眼星星,坐在他的身边,用细细的嗓音道:“我爹没有兑现诺言,他说要给翘翘找个好夫婿的……”
萧景的身子一僵,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
玉宝音见萧景没有反应,又道:“虽说现在翘翘已经跑不快了,可它以前是一匹好马。不如让我的翘翘和你的赛云在一起,生一匹小马仔行不行?”
半晌,萧景眨了眨眼睛,道了声:“好。”
别问他听见的到底是什么声音?
他无法去想,他的心早就化掉,没了踪影。
☆、第10章 要死的暧昧
关于配马这事儿,虽说如今正是配马的季节,可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在路上进行。
萧景拗不过玉宝音,只得同她拉钩,一再保证自己是个遵守承诺的,只要一回到长安,即刻让马夫办好这件事情。
玉宝音虽说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却也并非不讲道理。她想的是,如今走在路上,也确实不好让翘翘和赛云在一起。
她所谓的一起是让它们住在一个马棚,在一个槽里吃料,一起洗澡,还有一起在马场上转悠。
傻孩子以为这样就能生出小马仔了,殊不知,还差了一道工序。
玉宝音道:“那好吧,我暂且信任你一回。”
萧景差一点儿就感激涕零了。真的,能得到玉小公主的信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玉小公主的名讳,他稍一打听既已知晓。
玉小公主的能耐,他不用打听就深有体会。
萧景自我感觉已经摸准了玉宝音的脾气,反正但凡是有个性的孩子,跟他们家的萧般若也差不离。
无非是一难——难搞,一会——特别会惹人生气。
试想,他们家本来就有一个萧小爷,再来一个玉小公主,那简直了……肯定得过的鸡飞狗跳的。
貌似萧景想的有点儿多,还没把人家高远公主接到长安,就已经在想一个鳏夫带着儿子和一个寡妇带着女儿,在一块儿居家过日子的事情。
可不想又不行,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不过是三几天的时间,萧景的人生就好似发生了巨变。
他觉得自己和高远公主的关系,与平王或白唤同她的关系不同。
他已经将他俩远远地甩在了后头八百里。
可是萧景有一种优越感的同时,又忐忑不定。
他和她似乎是已经郎有情妾有意,可又似乎不怎么像。
毕竟他和她没有约定,谁也没有说过“我们在一起再也不分离”这样的话语。
哪怕萧景都想好了,他以后对待玉小公主和萧般若一定会一视同仁。可他光在心里想想,不说出来,谁又能知道呢。
一时觉得她离自己很近,一时又觉得她遥不可及。
萧景快被这种感觉折磨疯了,他觉得要找个机会同高远公主单独见一面,可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机会并不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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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向北又走了五天,终于到达了大周除长安外的第二大城镇—云鹤郡。
这一晚,高远公主也终于可以走出马车,安安稳稳地在床上安歇了。
云鹤郡的驿馆同萧城的比拟,也差不了多少。
为使高远公主安心,她还是独居一院。饮食与安全问题,也还是皆有她带来的人负责。
萧景还特地在外|围增派了一队人马,防的是什么人,不言而喻。
这时候的平王和白唤,还傻傻地以为对方才是强敌,自动忽略了萧景这个一直低调的。
人的感情实在是有意思的很,先前萧景的那些顾虑……
譬如怕自己又死了,所以不想娶妻的念头。
也照样抵不过高远公主的一眨眼睛。
如今的萧景一心想着,他还会不会又死谁也不知,总不能因为这个可能发生,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将高远公主和玉小公主推出去。
他实在是不甘心,也不放心。
那白唤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对外说是生了急症,可有人说是因着白唤的老娘伙同白唤一起打了结发妻,他妻子气不过才投了井。
还有那平王妃是怎么死的,是因着生产之时血崩而送了性命。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平王现在有两个侧妃,好几个妾。还有一个嫡子,两个庶子和五个庶女。
这些事情,他都得和高远公主说一说才行。
就算他们家的萧般若再会惹人生气,也好过白唤和平王家的恶婆婆,侧妃,小妾和无数个儿女。
他们都是拖儿带女的年纪,虽说一见倾心是很紧要的,但成亲了之后能将日子好好的过下去,更是实打实的事情。
以前他对她们没什么想法,既然现在已经有了,那就得像个男人,别磨磨唧唧的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常胜将军,萧景的行动力很快,三更一过,他就摸到了高原公主的房里。
夜访公主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只因白日里盯着的眼睛太多寻不来机会,且再过两天一到长安,那就更不会有机会了。
萧景到的时候,秦愫还没有睡下。
自打玉荣战死,秦愫的睡眠就不太好,她捧了本不知名的游记坐在灯下,俶尔就趴在不远处的案几上打瞌睡。
萧景是翻窗进来的,几乎是他落地的同时,俶尔就一跃而起,拿起手边的凳子就向他砸了过去。
萧景唯恐惊动了守夜的侍卫,一个翻身先是擒住了凳子,道了声:“是我,萧景。”
又将凳子轻轻地放在了地上,道:“唐突了,我此来是有些话想和高远公主说一说。”
俶尔并没有放松戒备,她横在萧景和秦愫的中间,直到秦愫开口:“俶尔,你先退下,有事我自会叫你。”
俶尔这才恢复了平日里的淑女模样,冲着萧景行了一礼,默默退到了门外。
屋里只剩下了萧景和秦愫两个人,他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没话找话地道:“你这丫头的身手挺不错。”
秦愫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轻易不肯言语。
有些事情,她不能着急。有些话语,也不应该由她先提起。
这不是在算计萧景,不过是将主动权交出去,由他来选择,才能看清楚他的内心。
萧景来前想的挺好,想说的话语也挺多,可一旦与她相对,该先说哪一句,实在是没了主意。
他清了清嗓子,犹豫了又犹豫,来了一句:“我有一子,名般若,今年十岁……我无妾,无通房,也没,没什么毛病。”
他想的,人家都让他知道玉宝音是谁了,他也应该坦诚点儿,将自己的情况表明。
别说玉宝音的身份是慧春姑姑无意泄露,那慧春姑姑一看就是个谨慎的性子,才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莽撞的事情。
萧景猜的出她的意思,她故意不隐瞒他,一是信任,二也是为了试探他的心意。
毕竟,现下的风气,女人再嫁替别的女人养孩子是贤惠,而男人再娶替别的男人养孩子,通常是会沦为笑柄的。
萧景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接着又道:“我父乃大冢宰萧弥坚,母亲三年前亡故。大兄也……早亡,家中还有二兄和二嫂,目前后院里的事情是二嫂在打理。”
停顿一下,还道:“我家人口与其他的大家相比,不算兴旺,不过人少事也少……”
后头他本还想说“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家里,绝不会亏待了你和孩子的”,可话都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