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丢人丢大发了。
华珠用被子蒙住了头。
马车又在路上行走了两日,除夕前一晚,抵达了颜府。
原本是要入住提督府的,但自从廖子承解决了胡国战事,朝中大臣纷纷递交折子,请求恢复他的皇子身份。廖子承不愿认祖归宗,皇帝无法,口头承认了他,却始终没有昭告天下。如此,皇帝心中愈发愧疚,得知廖子承要返回琅琊,特地命人大肆整改提督府,势要建成一座皇家庄园。
目前,尚处于整修之中,无法入住。
颜家知道廖子承与华珠来了,上上下下全都忙碌了起来。
颜硕与余诗诗不在,不知二人游历到了何处,二爷依旧在江南当差,也没回来,其他人却是都在的。
一年时间,颜府变化很大。颜宽卸下了家主之位,由颜博继任。封氏也退居幕后,长期陪伴古佛青灯。年绛珠做了当家主母,与二奶奶尤氏一块儿,把颜府里里外外管制得非常妥当。
颜恒之六岁了,请了教习先生学习千字文。
颜慧五岁,懵懵懂懂,也跟着哥哥坐进了课室。
课室依旧在小香榭,与冷柔的院子比邻而居。
听说,前来教习的是位才华横溢的女先生,蜀地人,出自书香门第,祖上曾有一任宰相、三名御史大夫,两年前远嫁至琅琊,奈何天意弄人,女先生的丈夫乘坐北齐商船,驶往大食进行贸易,却半路遭遇风暴落了海。商船不大,死亡人数不多,没引起轰动,却给那些船员的家属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女先生为养家糊口,这才入了颜府教习。
夜已深,老太太与长辈们已经歇下,颜博裹着氅衣等在大门口,一边徘徊,一边眺望。
“说了晚上到呀,怎么还没来?”
一名身着淡紫色绒褙子、梳着妇人发髻、容颜清丽的女子,撑了一把伞过来,罩在他头顶。
“四爷,风大雪大,您进屋坐,我在这儿等,看见提督府的马车了我再叫您。”
颜博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微一暗:“不是叫你没事别到处乱走吗?”
女子低头,红了眼眶,哽咽道:“我这就走,只是看四爷没拿伞,给四爷送把伞而已。”说着,把手中的伞塞到了颜博手上,尔后转身,抹泪,轻轻抽泣。
颜博幽幽一叹,没看她,只问:“曦之怎么样了?”
女子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忙又转过身来,笑盈盈地道:“刚吃过奶,睡了,这几天没吐奶了,我估摸着再吃两副药就该痊愈了。”……
“嗯。”颜博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
女子抿了抿唇,捏紧帕子,问:“四爷,您……待会儿要不要顺道去看看小少爷?您有阵子没去了,小少爷该想您了。”
话音到最后,渐渐低下去,弱不可闻。
颜博揉了揉额头,眼底浮现起了一抹纠结之色,正欲开口,那边,马蹄与车轱辘的声音琅琅地传来了。
“行了,你回吧!”颜博摆了摆手,丢了伞,兴冲冲地奔向了迎面而来的马车,“哈哈,子承!你们总算到了!等死我了!冷不冷?快下来让我瞧瞧!”
女子躬身,拾起被颜博丢掉的伞,幽幽一叹,转身没入了雪中。
另一边,马车停下,车夫挑开帘幕。
廖子承跳下地,又把华珠抱下来。大半年不见,华珠的变化太大了,送走她时,她尚且是个青涩稚嫩的小姑娘,一转眼,她都成了风韵十足的小妇人。
“哈哈,二妹,你们这婚闪得真快!”颜博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太忙,没去喝喜酒,真是对不住!”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块金镶玉翡翠玉盘,“老古董,前朝的东西,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华珠莞尔一笑,双手接过:“多谢姐夫。”
颜博欣喜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廖子承,大力拍了拍胳膊:“行啊你子承,定国候,皇子,哎呀呀,你小子藏得够深!”
他的力道很大,拍得廖子承微微发痛,廖子承却只轻轻一笑:“提督。”
只承认水师提督,旁的,不大想要。
颜博知他意思,笑了笑,拉过他胳膊:“来,咱俩今晚好生喝一杯,许久没聚了,不是?咦?二妹,你去哪儿?”
华珠走到后边那辆马车旁,说道:“翠儿,下来吧,我们住颜府。”
颜博顺声望去,一名身着玫红色束腰长袄、素白曳地长裙、脚蹬奶黄色鞋子的少女怯生生地下了马车。那穿着,不像个普通丫鬟……
然后,少女含羞带怯地跟在华珠后头,“姐姐,我……我怕。”
姐姐?二妹几时有个这么标致的妹妹了?年希珠是个大胖子!年丽珠是个竹竿子!这少女,纤侬合度,五官小巧,除了不够大气之外,不失为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颜博看看她,又看看廖子承,一惊:“啊!子承你……”
廖子承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嗯,怎么样?有福气吧?”
哎呀,太有福气了呀!这小妹妹,完全像是林子里走出来的精灵,通身,一点儿世俗的味道都没有。
就不知华珠那小醋坛子怎么受得了的?
作为男人,他挺为廖子承欢呼,可作为姐夫,他又挺为二妹委屈。
华珠走到廖子承与颜博身边,嗔了嗔廖子承:“好了,你别逗我姐夫了,待会儿他告诉我大姐,谁都甭想好过了。”
年绛珠要是知道廖子承有了一房美娇妾,不想方设法捏死狐媚子才怪?
颜博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华珠拉过翠儿的手,笑着道:“这是我姐夫,颜四爷。”
翠儿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动作不大规范,诚意却足得很:“颜四爷。”
华珠又道:“我们路过青山镇的一个村子,赶上那里发生命案,翠儿的爷爷没了。”
“青山镇?”颜博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你们到那个镇去了?见过封平了没?”
华珠与廖子承互视了一眼,随即华珠点头:“那个狗官啊?见过了,拉下马了,这会子应该坐牢去了吧。”
颜博闻言,眼珠子慕地一瞪:“什……什么?你俩把……”
言及此处,颜博四下一看,凑近二人,压低了音量,“你俩把封平给办了?”
廖子承从容地嗯了一声。
华珠狐疑地眨了眨眼:“封平办不得?”
颜博猛拍大腿,皱眉苦叹:“我就说那个女人怎么会大过年的跑到我们家来哭呢!原来是她丈夫入狱了。”
顿了顿,见华珠一脸不解,又叹息着解释道,“封平是我娘的侄子。”
封氏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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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小花猪,橙子,你俩真是…。
呜呜,编辑大人,跪求求通过啊,不暧昧了,就几句话,都是一些比喻句子,很含蓄的。
☆、【第八章】颜婳母子(二更)
琉景阁内,封氏端坐于主位上,手中捻着佛珠,一旁的银丝竹节熏炉里飘出袅袅檀香,通过檀香的青烟看她,仿佛在看一尊慈悲济世的活菩萨。
在她正对面的蒲垫上,跪着一名年近四十的妇人,妇人穿豆绿色织锦花格子短袄、黄色绣仙桃罗裙,微胖的身材,圆脸,颧骨上有一些淡淡的黄褐斑。
她两手握住帕子,哭得声泪俱下:“姑姑,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相公他,从来没干过徇私枉法得事,都是那村长欺上瞒下,把相公一并给唬了呀!姑姑!”
这位拼命求情的妇人正是封大人封平的妻子常氏。封氏一族在琅琊也算是名门望族,除开本家之外,还有不少旁支。封氏来自本家,封平却是隔了一脉。可不管如何,封氏都要管封平的父亲叫一声堂哥,这层关系,也是颇为密切。
眼下听了常氏的话,封氏眉头一皱:“你坐着好好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常氏起身,坐在封氏瞅了一眼的凳子上,她不敢实打实坐着,只挨了小半边屁股:“那村儿里吧,村长夫人,是封平的庶妹。一个庶出的妹妹罢了,平常咱们两家没什么往来。偏偏那村长,最爱狐假虎威,打着封平的名头四处搜刮民脂民膏,还欺辱村里的妇女。后面,有个刘老伯,因为欠了村长的债,还不起了,就自杀了。你说欠债还钱吧,你自杀个啥呀?自杀就自杀,这钱也不是封平借给他的!要算账找村长就是了!干封平什么事呀?封平可是连刘老伯的一个指甲盖儿都没动!”
“有这事?”封氏的眉头皱得更紧。
常识当然不会告诉封氏,封平曾经错判了杨小姐的案子,又险些打死杨老伯,还有许许多多其它的包庇和收受贿赂的行为。
尝试哭得越发厉害,看向前方比她大不了几岁却足足长了她一个辈分的封氏,说道:“是呀,姑姑!封平好生冤枉啊!他们欺人太甚!”
“谁办的封平的案子?”封氏面色难看地问。
常氏就道:“是提督府的廖大人,我听说,他妻子是四奶奶的妹妹,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问完,常氏用余光打量着封氏的脸色,早在来求情之前,她便回了一趟族里,探明了颜府的情况。封氏与四奶奶年绛珠貌合神离,对四奶奶的妹妹,封氏只怕也没什么好感。
果然,封氏听完常氏的回答,冷峻的面容上又多了一分暗色。
常氏趁热打铁道:“哎哟哎哟,我们封平是得罪谁了呀?还是谁要借我们封平立威呀?”
立威?难道年华珠是知晓了之前她陷害她与马公子的事儿,回头来向她寻仇了?先干掉封平,给她一个下马威,后面……
封氏不敢往下想了,一颗心已经乱了!
如果年华珠真的是故意刁难封平,那么年绛珠呢?这会不会也是年绛珠的意思?年绛珠做了主母,她早已把大权交出去,年绛珠还有什么不满?莫非——是要把这些年受的气撒在她娘家的头上吗?
这个恶毒的媳妇儿!
当初就不该同意颜博娶她!
常氏不知封氏一瞬间已想了那么多,她本意只想把火烧到年华珠身上,希望封氏认为年华珠假公济私,找年华珠摊牌,逼年华珠放出封平。至于年绛珠,她压根儿没那意思。她跟颜府又没什么交集,与年绛珠也无冤无仇。
封氏心乱如麻,摆手叫人带常氏下去歇息了,好歹是亲戚,虽隔了一脉,该做的礼数封氏还是地做全。
常氏厚着脸皮住下了,明儿除夕,按理说,她这外人住在府里着实不妥,可丈夫一日不被释放,她就一日赖在颜府。
常氏走后,封氏脸色阴沉地步入了卧房。
卧房内,一名紫衣华服女子躺在床上,身边睡着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婴孩。这个婴孩,封氏对外称是二爷在江南的妾室生下的孩子,怕尤氏操劳,所以养在了自己身边。
但只有封氏和这名紫衣女子明白,他的身上,流着北齐皇室的血脉。
封氏阴沉的脸,在看到孩子的一瞬立时有了笑容,乐颠颠地抱过孩子,宠溺地亲他脸蛋。
女子不耐烦地看了孩子一眼,淡道:“行了,送到。乳。母房里去吧,成天粘着我算怎么回事儿?”
封氏的笑容一收,语气沉了下来:“他是你儿子,他不粘你粘谁?”五个月大,其实也不知道黏谁,只不过封氏希望孩子多与他自己的娘亲相处,是以总把他放在这里。
女子显然不乐意多提孩子了,话锋一转,说道:“常氏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可别被她当了枪使。”
“啊?”封氏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女子慢悠悠地扯出一抹冷笑:“身正不怕影子歪,封平若真的清清白白,廖子承根本不会动他!分明是他自己造了孽,常氏却硬筐到廖子承和年华珠的头上!这种三脚猫的货色,也配住在年府吗?明儿一大早,就给撵出去!”
封氏张嘴,半响无言:“婳儿,你……”
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温柔、善良、体贴、大方。你看见路上有个乞丐,都会走过去帮一把,而今亲戚求上门,不管对与错,都不敢如此凉薄地对待人家……
颜婳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封氏怎么想,她只是抬手,摸了摸胸口的疤,那里,依然隐隐作痛,每痛一次,都仿佛在提醒她是谁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