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赵弄晴听她十分会说话,才露出笑容:“很好,容我思量。”
  芳姬欣喜礼毕,跟林枫双双下楼而去。
  楼上赵弄晴笑看贺兰春华:“你瞧这个丫头,是不是很有几分手段?”
  贺兰春华道:“郡主莫非真的要去程府?”
  “也无不可。”赵弄晴笑了笑,“有人不喜欢我留在县衙,我也只得去别的地方了。”
  窗外天色越发暗淡,一阵风涌入,贺兰春华笑笑,举杯示意:“郡主,请。”
  且说林枫陪着芳姬下楼,林枫思忖问道:“听郡主的意思,好像真的会去府里盘桓。”
  芳姬道:“父亲知道了,必然高兴的很。”
  林枫见她欢喜雀跃,便也笑笑。抬头望见头顶天空阴云涌动,便加快步子,问道:“你要去程府么?”
  芳姬摇头道:“不,我先回家里换一身衣裳。”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程老爷的外宅,芳姬站在门首,道:“枫哥,你还有事,不用送我进去了,咱们改日再说。”
  林枫也自应了,芳姬举步入内,林枫一直目送她进了门,才转身欲走,正走开了三四步,忽然间从芳姬门内走出一人来,头上戴着个斗笠,略微压低,行色匆匆。
  林枫心中暗觉异样,不由多看两眼,正好那人抬头看了看周遭,林枫一看之下,却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得。
  林枫自往军营返回,走到半路,忽然间醒悟过来:他在芳姬门前见到的那人,是县衙看守牢房的洪班头。
  ☆、第48章 惊鸿一瞥
  贺兰春华送走了赵弄晴,沿街往回而行。
  方才他们两人在酒楼上又坐了片刻,程老爷便带了几个随身仆人前来拜见,毕恭毕敬,十分热情,相请赵郡主过府。
  人家如此隆重来见,给足了赵郡主面子,赵弄晴遂欣然答应。
  贺兰春华推说还有公务在身,便未陪同。
  其实也不能算是推说,对贺兰春华而言,的确有件事悬在他心头,尚未开解。
  那便是县衙监牢中囚犯上吊自杀之事,
  这囚犯朱大,贺兰春华本想判他个流放之刑,按理说他不至于怕的就自杀。但是早上狱卒发现尸身后,仵作来查看,却的确是自缢身亡。
  贺兰春华把狱卒们挨个审问了一遍,也并无任何异样。
  因此这件事竟是找不到什么表面可见的不妥,但是对贺兰春华而言,他心里却始终有些意难平,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
  刚走了不一会儿,风更大了些,忽然一阵风过,大雨不期而至。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落,贺兰春华以袖子遮头跑了两步,雨却越发大了,他心头一急,左右看看,便往旁边人家的屋檐下站定避雨。
  雨很快地在瓦片上汇聚,飞流而下,如一道道小小瀑布。
  贺兰春华擦擦脸上的雨点,仰头看看灰色的天空,这雨一时半会仿佛也停不了,反正急也无用,贺兰春华索性负手站定,闲散看雨势。
  眼见街头上的行人四处乱窜,过了片刻,行人逐渐都不见了,空荡荡地一条长街,只有雨水肆虐横流,空气中充满了浓浓雨水汽的味道。
  贺兰春华定定看了会儿,忽然看到一道人影从雨中而来,撑着一把伞,脚踏着地上水流,跑的甚快,每一步都踏溅起一朵朵水花。
  贺兰春华定睛看着,目光掠过那湿了的鞋子,逐渐往上,看到一抹纤纤腰身,原来是个少女,被雨伞遮着半边脸,只看到一个微微尖的下巴,跟娇嫩的红唇,虽然不能看到整张面孔,却也知道必然是个美人。
  却不知这样佳人,为何竟在这雨天里发足狂奔。
  贺兰春华瞧了会儿,却想起一首诗来,心中念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
  正想到此处,忽地察觉这少女的衣着仿佛有些熟悉……他忘了念诗,仔细又看,此刻这少女已经奔过身边,贺兰春华看着她的背影,望着乌黑的头发在那纤细的腰间随着奔跑微微摆动,说不出的眼熟。
  贺兰春华脱口叫道:“阿润!”
  雨声里,他的声音有些发闷,那少女自也没有听到,贺兰春华紧盯着那背影,复又大叫了声:“阿润!”
  那少女这才听到,小小地脚尖在地上一点,溅起一抹水花,她猛然停下来,举着伞,扭身回头。
  四目相对,贺兰春华看着伞下那双熟悉不过的明亮双眼,忍不住轻轻扶额,便笑了起来:这才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亏得他方才还想入非非地吟诗,却不知道,这令他恍神的少女,其实正是阿润。
  阿润满目惊喜:“大人!”她看着站在屋檐下的贺兰春华,像是找准了目标一般飞奔冲了过来。
  贺兰春华看着她,忽然想,自己便是“落花人独立”,而阿润,却是“微雨燕双飞”,这样急切地翩然而来,让他有种想要迎过去,将她接住的冲动。
  阿润却并不知道贺兰春华心底在想些什么,她飞跑到贺兰春华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大人,你怎么在这儿?我刚要去酒楼找你!”
  贺兰春华看着这张脸,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因此而鲜活了起来,连心情也忍不住变好:“我在此避雨,你找我做什么?”
  阿润笑道:“还能干什么,雨下的这样大,我给大人送伞呀!快来快来,咱们回去了。”
  阿润把伞举得高高的,示意贺兰春华进来。
  贺兰春华听着她脆声招呼,不由乖乖地往前一步,目光转动间,又看到她被雨水打湿了的发端跟裙裾……贺兰春华接过她手中的伞:“我来吧。”
  阿润回头四处看看,问道:“大人,郡主真的去了程家了吗?”
  “你又怎么知道的?”
  “兴儿在外头听人说的,说程老爷带了一大波人,跑到酒楼,迎了一位了不得的郡主娘娘到他府里做客。”阿润说着,便又笑道:“我也不知道大人会不会跟他们一块儿去,又怕你淋雨,所以就来接你了……幸好郡主真的去了,不然……我可只有一把伞,没有多余的给她。”
  贺兰春华见她脸上掠过一丝小小地得意跟狡黠,便笑问:“怎么,你很不喜欢郡主吗?”
  “当然,”阿润不假思索地回答,忽然又意识到这样回答是“犯上”,便忙改口:“没有,我当然很喜欢郡主,她长得那么美,是郡主娘娘,还很有钱……”
  贺兰春华笑看着她:“对了,你知道郡主为什么去了程府吗?”
  阿润转头,嘿嘿笑道:“是不是因为县衙太破烂,她不喜欢住……所以才换了地方?”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贺兰春华忍笑,回答:“最主要的,是芳姬离开的时候相请了郡主。”
  “芳姬?”阿润一听,脸色就不太好,皱眉自言自语:“她怎么这么厉害。”
  贺兰春华问道:“你不喜欢她?”
  阿润点了点头,这回实话实说道:“我觉得她心眼儿太多了,多的令人害怕,还常常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我不喜欢。”
  贺兰春华若有所思,道:“但是我瞧着林枫挺喜欢的。”
  “大人!别这么说……”阿润不满地在贺兰春华的臂上轻轻一敲,“那是因为林大哥是个实诚的好人,他怎么知道有些女孩儿的花花肠子呢。”
  阿润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怎么说起别人坏话了……”
  “你说的若是真的,就不是坏话,而是事实,”贺兰春华又笑,思索着问道:“不过,你倒是很偏向林枫。”
  “那当然了,林大哥是个好人。”阿润毫不犹豫地回答。
  贺兰春华见阿润回答的时候,一脸欣喜,仿佛提到林枫就像是说着什么了不得的人……他脸上的笑减少了些:“那万一林枫喜欢芳姬,你会怎么办?”
  阿润张口结舌,有些不敢设想这种可怕的场景。
  贺兰春华见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连快走出伞底也不知道,便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拢。
  阿润身不由己,便靠在了贺兰春华胸口,有些小小地愣怔。
  贺兰春华看她一眼,才若无其事地松了手:“别只顾着胡思乱想,留神你淋湿了,会生病。”
  街上行人稀少,只有两个人撑着伞慢慢而行,听着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砰砰地声响,显得十分安静。
  过了会儿,眼见前方县衙在望,阿润忽然轻声说:“如果林大哥真的喜欢芳姬……那我只好希望芳姬能对他好,让他开心……就是这样啦。”
  贺兰春华脚步放慢:“就是这样而已?”
  阿润低下头去,心里微微有些难过:“是啊,我也想不出其他……”
  贺兰春华凝视着她,过了会儿才在她肩头轻轻一拍:“好啦,林枫其实也不笨,他会知道你才是……”贺兰春华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
  阿润仰头看他,问道:“大人,知道我才是什么?”
  贺兰春华抬头看看天色:“雨好像小了些……”
  他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而行,阿润忙跟上:“大人,你还没说完呢!”
  贺兰春华仍是不说,被她追着反复问了几次,不知为何竟高兴起来,哈哈而笑,阿润心痒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两人回到县衙,贺兰春华就催促阿润去把湿衣裳换下来,免得着凉。他自己便去书房,走到半路,就听到奇怪的汪汪乱叫声响。
  贺兰春华循声而去,便看到毛振翼跟毛双儿蹲在里屋,正在跟一只瘸腿的小狗玩耍。
  “这是什么?”贺兰春华惊问,看着那只灰扑扑且又瘦的小狗,很震惊此物为何出现在县衙。
  毛双儿站起来,喜笑颜开:“六叔你可回来了,这是三毛啊。”她说着,便又去逗那小狗,“三毛快看,这是六叔。”
  贺兰春华捂住额头,失语:“哪里来的这狗儿?”
  毛振翼大声回答:“是阿润在外面捡回来的!”
  毛双儿斜视毛振翼,毛振翼向她使了个眼色,毛双儿嘟起嘴低下头去。
  贺兰春华怀疑地问:“真的是阿润捡的?”
  毛振翼面不改色道:“是啊,她说厨房里有老鼠,所以让我教三毛捉老鼠。”
  贺兰春华瞪着毛振翼:“小翅膀,如果你会捉老鼠,直接就让你去捉好了,不用再折腾这狗儿了。”
  贺兰春华回身出屋,便去找阿润,见房门虚掩,便推开直接走了进去:“阿润,那只叫三毛的狗儿真的是你……”
  贺兰春华一路往内走,一边说着,话没说完,却听阿润尖叫道:“别进来!”
  贺兰春华躲闪不及,一下便看了个正着,却见屋里,阿润正在穿衣裳,下裙倒是已经换好,上衣还未整齐,惊鸿一瞥间,便看到雪白的玉臂……
  贺兰春华眼前发花,脑中空白,反应过来后,急忙以袖掩面,仓促回过身去:“我什么也没看见。”
  阿润有些脸红,方才她听到动静,偏衣裳的带子纠结在一块儿,怎么也弄不好,此刻赶紧拼命把衣裳扯平,又问:“大人,你怎么忽然跑到这儿来?”
  贺兰春华眼前闪过许多方才所见的画面,急忙镇定下来:“我……我是来问你的,那只狗儿是你捡回来的?”
  阿润终于弄好了衣裳,松了口气:“当然不是了,谁告诉你的?对了,我知道……不用说,一定是大毛说的。”
  贺兰春华看她,阿润像是刚洗过脸,流海跟发鬓还有些湿湿地,眼睛越发亮……贺兰春华呵呵笑了两声,居然不知要说什么好:“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对了,其实我有件事要跟大人说,你该找个教书先生,好好教导大毛了。”
  贺兰春华之前也想过此事,没想到阿润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便问:“为什么这么说?”
  阿润道:“大毛年纪不小了,该好好地读书学点东西,之前我看到镇上有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五六岁就开始上私塾了。”
  贺兰春华笑看她道:“阿润,你读过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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