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一张信纸

  世子爷不愧是世子爷,什么事托付他都是飞快。翌日,沈曦宜就收到了卢玠的口信,说些令沉佑已经把谢籍的所在全盘托出了,至于那位叫张汝安的公子,也不必找了。
  其原因所在——都在信中写明了。这封信是默清的亲笔,说是一定要给沈曦宜看。
  沈曦宜怀着十万分的好奇打开了心,她倒想看看,被我爱慕了那么久的张汝安到底是何人……
  **
  (信中直接从此处开始,之前的内容也无从得知……)
  第一张信纸:
  我现在跟着令沉佑,但是我只能跟你说,我真的是被迫的……
  因为……令侯爷的长子,也就是令沉佑,他拿我们一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
  他要我做他的女人,还有我陪着他去湘地找他那疯魔的弟弟令沉训。我虽然是不愿意去的,但是他却说只要我不去,就把我娘给乱棍打死,我实在是怕极了!所以我不敢违拗令沉佑!
  虽然在黄河边上遇见了你们,但是令沉佑又威胁我说,要是我把这事说出去,不但我爹娘要死,他连带着也会我把丢进黄河里去的!我当时不知道你们是好人坏人,我实在不敢声张!
  我和令沉佑在遇见你们之前,曾经到过临邬去,自然也是为了找令沉佑的疯癫弟弟令沉训。
  当时我们换了当地乡俗的衣衫,又买了笠帽挽住头发,看起来与湘人一般无异。令沉佑本想找当地百姓打听探路,不想湘人口音浓重,又说有许多土语,只能勉强听懂几个字,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临邬之地山水皆奇险不可期,县城之地还好,到了临邬山地,便上是万丈斧劈陡崖,下有急水湍流相逼,间不容发,步步艰难。毒蛇、断肠草、人熊比比皆是,稍不小心便命丧当场。
  令沉佑十分地不耐烦,他背上背着弓箭,倒也不怕老虎之类的恶兽。但在我看来,他本身比老虎还恐怖,不但抢占了我,还威胁着我心爱之人张汝安的性命!委实可恶至极!
  但万般的恨,我都只能藏在心里。
  我跟着他脚都磨出泡来了,行到一草甸之时,暮色掩掩,林深如渊,飘飘渺渺地些许雾气渐渐弥漫。
  令沉佑攥着我的胳膊,警惕着周围的一动一静。走了不多久,忽见远方隐约然居然有一白光闪现。
  那白光时隐时现时大时小,乃是一团,在林间跃动、鸣叫,宛若天神落下凡间的精灵,又恰似云巅的使者,到这与世隔绝之地来饮露食英。
  我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令沉佑大喝一声,许是想起鬼魅故事,颤颤巍巍地拔出剑来,“唰”地斩断了地上的一条蜈蚣壮胆。
  他不须言说便加快了脚步,驿站就在三里以外,无论那是什么东西,这穷山恶水之地恐都非是久留之地。
  不过那团白光似乎一直在我身边逡巡。随着我们的靠近,它渐渐地柔和、圆润,发出咿唔的低鸣,婉转而不腻耳。随着潭影的滴答,它宛若受了道神秘天光般地一跃,我终于看清,那是一只长着双角的灵鹿。
  令沉佑眼前一亮,对我腻腻地一笑,拔剑就想灵鹿抓住。我从前听过灵鹿以歌声引诱路人,使他们深陷沼泽、化为骷髅的故事,拉住他手臂轻声比划道:“那是灵鹿,咱们千万别听它的叫声。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令沉佑掏出罗盘,然此地日月无光,连罗盘也东倒西歪地找不到方向。
  令沉佑气得把罗盘摔在地上,“完了!我刚才净顾着看那头该死的畜生,居然偏离方向了。阮默清,你懂什么!!”说着还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顾不得脸上热辣辣的疼,此时头顶林深黑密,犹如深渊倒置,连颗星星也看不见,如何能辨识方向?这林子这么大,荒无人烟,若是几天走不出去,别说找不到令沉训的人影,我和令沉佑也会被这里的蜈蚣蝎子分食。
  正当进退两难之时,那团白润润的灵鹿又出现了。日月遮蔽,雾气沼沼,那灵鹿发出的光便是唯一的光亮。我看见令沉佑靴子哒哒哒,踩过泥潭朝着那灵鹿猛追过去。
  我张口大喊想叫住他,却忽然胸闷气短,像是塞了团棉絮般说不出话来。奇怪,我盯着令沉佑离去的方向,那团白光明明不在那里,他怎地往相反的地方追去了呢?难道令沉佑这家伙眼花了不成?
  思忖之间,我眼前也像是覆了一层蒙,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重,好像梦游似的,怎地揉眼也看不清。
  灵鹿的光芒宛若催眠般,朦朦胧胧地变成一个小点,时而隐没在黑暗中,叫人沉沉眼皮下垂。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不对啊……那好像并不是灵鹿……
  我猝然间感觉眉心被针扎了一下,霎时惊觉。六识还未恢复,猛感身后有人拍拍自己的肩,似乎很疑惑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家的树林里?”
  你家?我又惊又疑,这湘地的野林子中,难不成还有人家不成?
  我眉头被那人扎了一个小孔还在淌血,那人不再多说,单手借在我腋下,手臂一带,把我从泥沼里拉出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陷入这冒泡粘稠的沼泽之中,此刻觉醒定睛一看,却哪里有什么灵鹿、有什么白光?只是无边的夜色混合着月色罢了。
  想必方才自己着实是大意了,这林间的雾气乃是毒虫所吐蜃气所化,隐有剧毒,不知不觉便闭塞人的六识,致使癫狂错乱,如她这般不知不觉地陷入这沼泽之中,至死浑噩犹在梦中。
  只是……我浑身冷汗直冒,自己还真是才脱龙潭,又入虎口,瞥了瞥脖子上的匕首,难道我今日合该葬送在这里?令沉佑又在哪里?
  后方那人附在我耳边,沉声又道:“你还有同伴吗?”
  我哑然说了一个有字。
  他点点头,随即手腕转动,将匕首别在她腰间,似乎想叫她拿来自保。
  静谧的月光下,他的身影如潭水清影,孑然而立,遗世独行。
  我心里却忽然升起异样的感觉,感觉身后之人无比熟悉。
  那样清冽而灵透的声音,俨然让我深深地记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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