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哈日珠拉没什么意见:“也行,只是你要去哪里寻那些学医的女子?”她叹了口气,“我听人说,你们越人的女子一般都是呆在家里的,不能抛头露面的。”
“这个我还没想好。”周清华犹豫了一下,然后便道,“先让人透点口风出去吧,看看有什么反应没有。国难当头,别说是匹夫有责,便是女子也该有那一丝热血。”
哈日珠拉不置可否,只是用目光在周清华的面上淡淡扫了一眼,然后便道:“我等会儿要去买药,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要买什么药?府上没有吗?”周清华有些奇怪。
哈日珠拉面色不变,她看着周清华的目光复杂难言,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道:“谢习风的病不能再拖了。我本来想要用银针慢慢来,但是他已经发过一次病,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养护,只得先用药浴拔出一半的病根,在徐徐图之。府上虽然药材都很齐全,但用量还是不足。再说,这药我也想自己亲自去看看,至少药材质量方面不能马虎。”她说完后就静静的看着周清华,打量着她的神色,不再开口。
周清华怔了怔,她简直呆住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谢习风的病不能再拖了。她觉察出自己的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的病很严重?”之前哈日珠拉和谢习风争吵的时候也曾经提到过谢习风的病,甚至指责谢习风是为了他的病才会救人。周清华本来有些小担心,但是看着谢习风如同常人一般无二的面色以及体魄就没怎么再担心了,只以为是小病,哈日珠拉口误。
此时听到哈日珠拉这般严肃正经提到谢习风的病,那些很早以前的事情也渐渐浮现在脑海里。谢习风和安乐公主半途而止的婚约,皇家那边的奇怪态度;谢习风这般年纪却没有成婚甚至定亲,反而是远游在外,谢国公也不曾出面约束;甚至当初谢国公府上那个门房小心翼翼的询问‘他家公子的气色’。
简直就好像是闪电击中了她的脑子,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很久才缓和过来。她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那么多的迹象就在她眼前,可她就那么轻易的忽视过去,视若无睹。简直是残酷的无知。
既然把事情说了出来,哈日珠拉也就没打算再替谢习风掩饰。她不做声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几近轻慢的看了眼周清华:“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事。”她咬咬唇,慢慢道,“和你说这事,只是希望你帮忙劝一劝他。他目前的身体若是要治病除根就不能再上战场了。湘皇那已经是没救了,且他有武道大宗师的实力撑着,可以勉强上一上战场,但是他却不行。我劝不动他,只能来找你了”
周清华急忙点头:“等会儿我就去劝他。”这个时候,对于哈日珠拉口头上那隐晦的意思,她已经忽略过去了。
哈日珠拉这才勉强笑了笑,她这一笑之间,清透的肌肤在灯光下就如同融了一层浅浅的光一般:“你还是先陪我去买药材吧。他现在正在和崔将军他们在书房议事呢。你去了恐怕也见到不到人的。”
周清华现在心里头一团乱,被哈日珠拉一提醒才稍稍缓过神来,也朝她勉强的笑了笑:“嗯,我们先去药行看看吧。”
既然多了一个周清华一起出行,外边准备的东西也仔细多了,至少马车上面的东西都足够舒适。将军府上也专门派了人去跟着护卫。
只是周清华怕惹乱子,加上只是在布谷城里走一走,就只是挑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让人暗地里跟着。
没想到,就算是低调成这样,走在路上还是出了事。
她们刚刚从一家药行看了药出来,准备去下一家看看就被人给缠上了。
大约是看着周清华和哈日珠拉的衣着都很不错,出入又都有马车接送,那个一直守在药行边上的小姑娘就一下子扑上去要拉周清华的袖子。
好险还有碧珠和拂绿在,这两人往前一挡倒是将那小姑娘挡到了外边。
那小姑娘一扑不成,反倒是立刻就跪了下来,对着周清华和哈日珠拉磕头道:“两位夫人,求你们发发善心吧。我娘病的重,没药就活不下去了。两位夫人你们发发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我娘一命吧。”
说是姑娘,实际上这孩子那副样子说是假小子也差不离了。她穿着灰扑扑看不清颜色的破布衣裳,也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整个人瘦的几乎皮包骨,只见她脸色蜡黄,头发枯草似的被扎成一束,双颊有种病态的红,便是磕头也是实打实的磕着。声音响亮。
这孩子瘦的样子虽然比不上当初周清华在报纸上看到的非洲难民的样子,但也算是真有难民像了。绝不是现代那些为了减肥努力运动锻炼、费尽心思健康饮食瘦下来的姑娘那种健康的瘦,而是饿出来的瘦。
哈日珠拉见得事多,不知打发过多少来雪山族求医的人,此时只是淡淡的问道:“你我无亲无故,你娘的病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她顿了顿,“何必求我们,还不如进里面去求那掌柜施舍一二。”
药行掌柜在里面早就看到这情形,只是担心牵扯自己这才不出面。此时被点了名,只得出来低头哈腰的解释一句:“两位莫要误会。这丫头在我们门口已经守了很久,见到衣着体面的客人就磕头求药。我们也不是不体谅人,如今外头正在打仗,什么东西不涨价?我们药行也要过日子不是?别的不说,她都被其他药行赶过多少遍了?也就我们药行睁只眼闭只眼让她呆在外面罢了。”
哈日珠拉冷冷笑了一声:“难不成,你们也要让客人睁只眼,闭只眼?”
药行掌柜无话可说,只得搓着手,一副皮厚不怕人说的样子。
周清华看着那孩子的样子,多少有些怜惜,便问道:“她母亲要用什么药?我付钱便是了。”
药行掌柜搓搓手,堆出笑容:“这个,在下也不清楚。不如让堂里的坐堂大夫去一趟看看病?”
“不必了。”周清华也不耐烦看着掌柜的假笑脸,令人拉起那姑娘便直接走了,“这事你也不必管了。”
那掌柜还要说话,可他也是见过世面的,眼角余光扫过马车边上的几个便衣打扮的护卫,神色微微变了变,这才点头哈腰的送人走了。等周清华等人都走了,他才抬起头拍了下伙计的头:“看你以后还敢偷懒不?什么人都让往店门前凑,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好?”
那伙计是个机灵的,挨了打也不吭声,只是讨好道:“刚刚那两位,瞧着好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掌柜的,怎么这么小心?”
掌柜笑了一声,又拍了一下他的头,那吊梢眼也恶狠狠的:“你也不长长眼睛。那是哪里的马车?成日里只知道狗眼看人,不知长进的东西。”他笑了一声,冷冷的声调,“那可是将军府上的马车,别说外边还有让伺候着、护着,那里是我们得罪的起的?”
伙计吓了一跳,果然不吭声了,只是闷闷的道:“将军府上的贵人,何必来这里?随便派个人出来就行了嘛。这般样子,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他也就是口上说说,说完之后又小心的道,“那刚刚,我们不是得罪了人?”
“行了。”掌柜不耐的挥手把人赶走了,“这样子的贵人,哪里会和你计较什么?有句话说‘宰相肚子能撑船。用不着你疑神疑鬼的。快干活。”
那伙计被训了一通,只得灰溜溜的回去干活。
倒是周清华,令人把那姑娘收拾了一下,检查过一遍之后便温声问了一句:“你娘病了,那你爹呢?”
那姑娘双眼泪汪汪的,眼眶深陷,眼珠子黑得很,她咬着唇说道:“我爹前些日子打仗死了。我娘一下子熬不住就病了。家里的东西,我都卖的差不多了。”她说到这,又开始哭了,“求贵人帮帮忙吧,若是我娘病好了,我一定给贵人您做牛做马。”
若刚开始她只是随便找个衣着不错的扑上去,此时已经大概知道周清华和哈日珠拉是有些背景的了。这才一口一个的“贵人”。
这姑娘比周雅华还小,整个人瘦伶伶如同枯萎的花骨朵,还没开就已经没了半点光泽。周清华忍不住微微有些不忍,便轻声问了一句:“你爹是战死的,不是应该还有抚恤金的吗?”既然姑娘说的是前些日子打仗死了,那就只能使当初崔成远和祁天山第一次带兵去东都城的那一仗。那到时候发下来的抚恤金,应该早就到人手上了才是。
那姑娘一脸茫然,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没有抚恤金的。”她看上去一脸无措,小心翼翼地说,“安葬我爹,那还是我娘卖了首饰,拿了家里的体己银子才办好的。旁边好些叔叔,有些家里穷的,便是连块下葬的地都没有呢。”
这年头,土地也是私人的。想要随便找块地埋人是不可能的。所以说,人这一生,生老病死,全都要费钱,简直是费钱的一生。有时候想想,还真不如不出生呢。所以戏文里面才会有一系列的卖身葬父等等情节——当然,这大半也是编的,艺术加工。毕竟世家里头买丫鬟大多都是从可靠的人牙子里头挑来,再调教,这般半路买的,就算是真的带回府了也不可能留在身边伺候。
周清华手掌一下子就握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才咬着牙和哈日珠拉笑道:“整整五十两的抚恤金,那些人的怎么有胆子吞个一干二净?”她本来就因为谢习风的事情心中郁郁难解,此时听到这事,顿时更是怒火上涌。
五十两银子,虽然在周清华看来并不多,很多首饰随便一个边角就超出这个了,可普通人家节约点大约可以过很久了。她还记得,当初这银子也是崔成远一力和世家那边磨牙磨出来的,接下来的日子崔成远那边忙着点兵,练兵,打仗,睡觉都没时间,哪里会晓得东地上下居然会有人有这般胆子,连这个兵士们用命换来的银子都要吞。也不怕夜里睡觉被阎王爷点名。
周清华心里窝着火,面上更是难看起来。只恨不得先去找崔成远吵一架,再让他去把那些人个收拾了。
哈日珠拉虽然不知底细,可也多少明白这事的严重。只是她看周清华气的不行,只得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你也别气了。”她看了看一旁已经吓得不会说话的小姑娘,轻声道,“还是先去看看病人吧。到底人命重要。这事怕是不小,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周清华气的眼睛红,她只是觉得心里闷得很,可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低着头道:“这样的事,我本该早些发现的。都是我自己想当然,从来不关心这些事,只知道管自己。”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摸摸那小姑娘的头,温声道,“你别怕,我们一定会帮你把你娘的病治好的。”
那小姑娘愣愣的,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哽咽道:“我娘要是好了,我一定给两位贵人做牛做马。我们马家人,说话从来不落空的。”她这时候话里才透了一点孩子的稚气,天真可爱。
周清华看得心酸,却还是强忍着朝她笑了笑。
马姑娘既然穷得连药都买不起,住的地方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是认识的亲戚看她们娘两可怜,专门把以前堆杂物的小房子收拾出来给人住的。
那房子不通风,不透光,一进去就是黑蒙蒙的,周清华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霉味和药味还有酸臭味。偏偏马姑娘也没钱点灯,那药也不知道是熬过几回的药渣。
马姑娘多少也知道情况,有些忐忑的看着跟着自己进门的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家里乱,我娘又起不了床,家里也乱的很。真是脏了贵人的脚。”她守在门边,努力把门推开一些,让外边的空气能够透进来,至少可以使得房间的空气稍稍好闻一些。
“没事。”周清华对着她安抚似的笑了笑,“闻久了就习惯了。”
马姑娘吸吸鼻子,双眼通红的挤出一个笑脸出来。
外边有声响,里面床上躺着的马夫人马上就有了回应,她低低的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轻声道:“柔儿,是你回来了?”
“是,娘,我回来了。”马柔儿大声应了一声,又局促的请周清华等人进屋子,小大人似的和马夫人说话,“娘,今天我在药行门口碰见贵人了。她们要给你看病呢。”
随着她们往里走,屋子里面难闻的味道更加清晰了。只见一个身形削瘦的妇人正从床上挣扎着要起来。
她瘦黑瘦黑的,看上去和马姑娘有些像。但是她却已经是一个被生活折磨过了许多年、早就已经认输了的马姑娘。她面上带着一种下面的人惯有的惶恐和怯懦。且她早就病的只剩下一把骨头,面上带着浓重的病气,连床都爬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没看错,我居然打了六千字,简直劳模有没有?快来给我撒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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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大家晚安。
第111章 反省
马夫人的病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哈日珠拉只是稍稍的看了几眼就有几分明白了一小半。
哈日珠拉垂眼认真看了看,轻声道:“素问里说‘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她见多了这般的病人,倒是不怎么激动,“常言道,喜伤心、怒伤肝、悲伤肺、思伤脾、恐伤肾。马夫人本就气血不调,劳碌过度,五脏逆乱之后又不曾好好调养,自然是越加病重。”
马柔儿听不怎么懂,却还是似懂非懂的抬头看着,忐忑不安的问道:“那我娘的病还能治吗?”她声音细细小小的,就像是土壤里头钻出来的嫩芽,看上去还带着泥土的苦涩。
“柔儿!”不等哈日珠拉说话,马夫人连忙出声打断马柔儿的话,很是惶恐的教训道,“这二位贵人能来这里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心里面肯定是有分寸的。这些事情,那里轮得到你小孩家家开口?”
马柔儿被母亲训了一通,也不生气,只是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哈日珠拉和周清华,满是期盼。周清华被她看得,都要觉得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只得拉了拉哈日珠拉的袖子提醒她说话。
哈日珠拉蹙了蹙眉,倒还是开口了:“并不是什么难治的病,用些好药,好好补养便是了。”她侧头和身边跟着的下人吩咐了几句,然后便又加了一句,“这里也不适合养病,若不然......”
“若不然换个地方住吧。”周清华忽然记起了自己让人找出来要做培训班教室的屋子,“我有一间屋子,还没收拾出来,也要人过去看着门。若是可以,不如二位搬过去住一段时间。若柔儿姑娘闲了帮我收拾收拾屋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哪里好意思?”马夫人急忙摆手,一张脸急的青白交接,“我们母女都做不了什么事,若是脏了贵人的屋子就不好了。贵人好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这人命硬,吃点药躺躺就好了。”
“娘......”马柔儿也有些踌躇——她也想让她娘搬到好一点的屋子,可是想想,白白占着人家一个这样大的便宜也不好。她一急,一张黑黄的小脸就显得红了起来,一张面皮几乎是赤红的。
周清华倒是耐下心来和她们说话:“没事,就算两位不去住,我也是要找人收拾屋子顺便看着的。”她顿了顿,又朝马柔儿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老实人,这才放心让你们住过去的。若真是过意不去,等马夫人病好了,平日里帮我在拿便做点杂事也是行的。”
“那柔儿就先在这里谢谢两位恩公了。”马柔儿咬咬牙,直接就跪下磕了几个头,任是周清华使劲拉也拉不起来,“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您的。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您吩咐一声,柔儿也不会有二话的。”
她瘦的只剩下骨头和皮,整个人就像是个去了毛的小猴子似的,没有半点的美感。可是这一刻,周清华竟然也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叫人心颤的坚定和勇气。周清华晃了晃神——其实她也只是命好罢了,这时候等够这般轻而易举的施舍,也不过是穿越时投了个好胎。若真的轮到她到了马柔儿这般地步,怕也不能比马柔儿做得更好了。
她心上极其轻微的动了动,朝马柔儿笑笑:“嗯,我等着你长大。”笑容里面,多少还是带了点复杂的心绪。
哈日珠拉就站在一边也暗暗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次也算是救了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倒是马夫人,既怕女儿得罪人,又怕自己说话不好听,只得急的一脸汗的在边上坐着,差点就要掀开被子站出来和女儿跪在一起了。
周清华也没再拖拉下去了,低头温声安慰了一下马夫人和马柔儿,就转头让碧珠去安排事情了。然后,她便带着人急匆匆的坐着马车往回走。
“你这是怎么了?”哈日珠拉有些诧异的看着坐在马车上沉思的周清华。
周清华正在出神,被她一问这才回过神来:“抱歉......”她有些怔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本来是陪你出来买药的,结果还让你跟着我到处乱跑。药也没买成。不会影响到谢公子的病吧?”
“没事。我本来也只是打算出来看看这里的药材质量。”哈日珠拉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头,温声道,“倒是你,怎么这幅表情。”
周清华抬头回了一笑,神色间有些苍白,但却没有说什么。
其实,这一整天,周清华遇见的事大部分都给了她很大的刺激。
首先,是谢习风的病。她很早就和谢习风相识,他们曾经一起在寒山上眺望天地,曾一起弹琴论事,一起跳下积云观后院的崖岸,也曾一起垂钓玩乐、彼此打趣......谢习风就像是一笔最美丽的颜色,点缀在她过往的岁月里,使得她那段轻松惬意的闺阁时光充满了少女的激情和欢快。虽然他们始终发乎情、止乎礼,甚至不曾越过雷池半步、不曾有半字的逾越点明,但是他却在周清华心底留下的最亲密、惆怅的记忆。而她对于谢习风的病是半点也不知情,这简直直接就对比出了周清华自以为是的冷漠——她对谢习风,远没有她自以为的用心,从头到尾,她仍旧只是一个穿越而来、小心翼翼只顾着自己的周清华。所以,上天才会让它错过了谢习风。
然后,是军中的抚恤金的问题。实际上,她现在的角色是崔成远的妻子,从某一程度上,她也可以代表崔成远,从一些侧面帮助他处理各种事物。可是自她来了布谷城之后,不是闭门写书,就是自顾自的想着要办什么公共医疗培训班。她既没有出面替崔成远缓和世家的关系,也不曾因为崔成远忙于军务而体贴入微的替他了解一下布谷城的事情、替他体察布谷城民间真正的实况。她始终不曾真正的把自己当做崔夫人,想到去承担那些崔夫人应有的义务,所以这种事才会在她眼皮底下眼睁睁的发生。
最后,她看到马家母女的境况,看到马柔儿那股韧劲,才更加让周清华的自怨自艾成了笑话。
她一个人闷闷的回了将军府,直接就去了崔成远的书房。
好在崔成远已经议完事了。他正一个人独自坐在书桌前看报上来的人员伤亡名单和报上来需要添加的物品清单,见到周清华苍白的脸色,有些奇怪的挑了挑剑眉,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他站起身来,扶了扶周清华,拉着她在边上坐下。
崔成远伸手试了试案上的茶水温度,便侧头低声吩咐了一声:“再端一壶茶来。”崔成远本人不常喝茶,所以案上的茶盏大多只是摆设或是来了客人再另外上。
他声音不轻不淡,很是平和,身边的小厮却很是郑重的应了一声,不大一点折扣的立马就出门端茶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崔成远的语声就更温和了:“发生什么事了?”早晨出门前还是含羞带怯的小娇妻,怎么这会儿就愁眉苦脸、郁郁寡欢了?
周清华抬头看了他一样,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拉着他也坐了下来:“我今天出了一趟门,发现上次军中批下的抚恤金,至今都还没发下去。”
崔成远正端着他的温白水喝着,听到这话,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握紧了一点,他转头看着周清华,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周清华低着头把今天在药行前面遇见马姑娘的事情给小声说了出来。好一会儿,她才有些沮丧的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大的事,竟然现在才知道?若不是赶了巧,说不定还不知道呢。”
崔成远神色不动,伸手抚了抚她皱起了的黛眉,轻声道:“别皱着,女孩子要多笑才好。”
周清华咬咬唇,自暴自弃的自嘲道:“我这还算女孩子?”都嫁人了好吗?
崔成远轻声笑了一下,放下手上的杯子,温声道:“我一直觉得你还是女孩子。我一个人的女孩子,需要人耐心护着......”他语调柔和,就好像是窗口折射进来的光线,充满了柔软的弧度和光晕。即便是周清华,都忍不住心上动了动。
周清华沉默了一下,揉着自己的手指,小小声的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帮不上你,还整天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的添乱。”
“怎么会?”崔成远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的说道,“你很好,清华。我说过,我一直觉得拥有你是我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