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用了,我进去看看她吧!”江氏抬手拦了琦花,直接进了展欢颜的卧房。
琦花所言不假,展欢颜的确是躺在床上休息。
江氏原以为她是装病拿乔就没当回事,可是走近床边骤然一见她的脸色便是勃然变色,一颗心不由的提了起来。
“大小姐,夫人来看您了!”琦花道,坐到床沿上轻轻的推了展欢颜一下。
“母亲?”展欢颜迷迷蒙蒙的睁开眼,见到站在旁边的江氏连忙就要欠身行礼。
“你身子不舒服就躺着别动。”江氏道,快走一步过去。
琦花赶忙让开,给她腾了地方。
展欢颜的脸色不太好,具体却说不出来,只是满脸的困顿之意。
江氏坐在床边握了她的手,同时不动声色的飞快打量,细看之下便能察觉她的脸色黯淡无光,几乎是不胜虚弱的模样,眉心处有很重的郁结之气凝聚。
前两天见着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氏的心头一跳,不觉的晃了下神。
展欢颜已经微笑道,“母亲怎么突然就来了?您如今的身子重,大夫不是交代了要好好养着么?”
“我听说你昨天受了气,哪里还能坐的住,这不赶紧的就过来看看了吗?”江氏忙是收摄心神,握着她的手道,“雪儿那孩子莽撞冲动,做事都不过脑子,你也是的,受了委屈怎么也不去告诉我?要不是听下头的人说了,我都还不知道呢。”
“母亲正在养胎,女儿不敢打扰,而且——应该只是个误会罢了,真要闹去您那里,倒显得是我小气了。”展欢颜,态度温顺的垂下眼睛。
自己去找她?她会管吗?这女人和展欢雪可以是一条心的,就是嘴巴上说的好听罢了。
“你啊——”江氏无奈的长出一口气,心疼的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刚才已经去骂过你二妹妹了,那丫头也是后悔的很,本来说是要来给你请罪的,可是她现在还在病中,我怕她过了病气给你就拦着没让。回头过几日等她好了,我再叫她来给你斟茶认错,你看可好?”
斟茶认错?展欢雪一出手可是要她的命的,这江氏说的真是轻巧,一句“认错”就想糊弄过去?
展欢颜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显,仍是语气淡淡道,“不必了,都是自家姐妹,二妹妹年纪小,女儿自是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江氏的心里越发有些困惑——
按理说展欢雪已经把事情做到那个份上了,已经相当于撕破脸。
她来的时候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想要掩饰太平,只要暂且把展欢颜稳住,后头等着展欢雪赐婚的圣旨下来就好,至于再后面,还要闹起来的话——
订了婚,展欢雪就相当于是皇家的人了,如果展家内部再闹出什么事来,只要她哥哥在单太后跟前周旋一二,单太后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会帮着出面遮掩了。
可是眼下这展欢颜的态度也着实叫她拿捏不准。
江氏微微失神,倒是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的心思她竟然丝毫也揣摩不透。
“你是个大度的孩子,既然你这么说了,能见到你们姐妹和睦,我也就放心些。”定了定神,江氏笑道,看着展欢颜的脸色又有些忧虑,“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的这般差?”
“女儿也不知道。”展欢颜摇头,捏着帕子轻咳了两声,就更显的虚弱,“前几日开始就总觉的身上乏的很,原来以为是天气转热了才容易犯困我也没在意,今儿一早表弟过来,陪他多坐了会儿,这精神就越发不济了。大约是着凉染了风寒吧,休息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江氏的目光微动,神色不觉的凝重起来,看了李妈妈一眼。
李妈妈也是暗暗心惊,便冷着脸对琦花呵道:“你是怎么伺候的?大小姐不舒服,也不报给夫人知道吗?大小姐的身子何等金贵,是由的你们这样糟践的吗?”
“奴婢知错了!”琦花慌忙跪下,李妈妈可不是个善茬儿,她根本连分辩一句都不敢。
“李妈妈就别怪琦花了,是我不想惊动了母亲才拦着没叫她上报的。”展欢颜道,说着就又咳嗽起来,“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
她说着,就咳嗽的越发厉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脸色发红。
江氏的手被她握的发疼,眉心皱的死紧,对琦花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不用!”展欢颜连忙就要抬手制止,可是因为咳嗽的太厉害,说两句话都气喘吁吁的,“二妹妹旧疾复发,还是叫古大夫去照管她那边吧。”
“你这孩子,雪儿是我的女儿,难道你就不是了吗?”江氏叹一口气,语气强硬的瞪了琦花一眼,“还不快去?”
“是,夫人!”琦花应道,爬起来赶紧小跑着去了。
展欢颜咳嗽了好一会儿,整张脸涨红,更显出几分不自然的病态。
琦花的动作很快,不多会儿就把古大夫找了来。
“颜儿身子不舒服,你过来给她瞧瞧。”江氏道,从床边起身,被李妈妈扶着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
张妈妈如今对江氏避讳的紧,知道江氏来了就故意躲着没露面,倒是巧玉极有眼色的斟了茶送进来。
古大夫取了脉枕,琦花又拿了丝帕盖在展欢颜的手腕上由他诊脉。
当着江氏的面,古大夫就格外重视,仔细的给展欢颜把了脉。
展欢颜靠在软枕上半坐着,一直注意着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收拾了脉枕才道:“古大夫,如何了?”
“大小姐是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古大夫道,又起身对江氏回禀,“夫人,大小姐自小就身子弱,这些年虽然调养的好了些,但是底子总归是比平常人薄了些,这回感染风寒又没及时诊治所以这会儿瞧着是有些严重的,不会有妨碍的。”
“确定只是感染风寒?”江氏确认道。
她的心里有一个明显的疑团,可是当着展欢颜的面却不能问。
“是,只是风寒而已。”古大夫道。
“那你开方子吧!”江氏点头。
琦花取了纸笔过来,伺候古大夫留了药方,然后又把方子拿给江氏过目。
江氏只是象征性的扫了眼,又对古大夫道:“颜儿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这——”古大夫十分谨慎的估摸了一下才道,“夫人您是知道的,这夏日里的伤寒尤其要好的慢些,大小姐这病又拖了几日,要完全调养好可能得多费一段时日的功夫。”
展欢颜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无异议。
倒是江氏将信将疑,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又对展欢颜嘱咐了两句让她安心养病,便带着古大夫和李妈妈离开。
出了墨玉斋的院门,江氏就止了步子,扭头看向古大夫又再确认一遍道:“大小姐真的只是感染了风寒?”
“小的方才诊脉,的确是风寒的症状。”古大夫道,垂着眼睛十分恭敬的模样,并不去接触她的视线。
江氏脸上布了层阴云,沉默片刻才冷声道,“这段时间用点心,好生伺候着大小姐,知道吗?”
“是,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古大夫道。
正说着话呢,后面巧玉就急匆匆的追出来,大声道:“古大夫留步!”
巧玉提着裙子快跑过来,先是给江氏端正的行了个礼,然后不好意思的对古大夫道,“古大夫,刚才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把您留下的药方给湿了,麻烦您过去再重新写一张吧,我们好照着抓药。”
巧玉是自己的人,江氏对她的话不作他想,只是不悦道,“怎么这样毛手毛脚的?”
“是奴婢一时失手!”巧玉道。
其实是她要收拾茶碗的时候不小心被琦花碰了一下,不过都是小事情,不值得一说。
古大夫看了江氏一眼,江氏摆摆手,“你去吧!”
“是!”古大夫这才应声跟着巧玉回了墨玉斋。
江氏却是站在原地没动,回头看着墨玉斋大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李妈妈肚子里也是憋了半天,这才终于忍不住走上前道,“夫人,您是不是觉得大小姐这病——来的有问题?”
“你说呢?”江氏反问,眼底有冷讽的目光浮现。
“老奴愚钝,倒是没看出什么来。”李妈妈绞尽脑汁的想了一遍,最后还是一头雾水,“难道夫人您发现了什么?”
“那丫头的症状瞧着倒像是感染风寒,可是刚才我和她坐的近些,却是瞧着她的眉心底下隐隐泛着点灰,瞧着有点不太对劲!”江氏道。
“夫人是说——”李妈妈一惊,险些脱口叫出来,她忙是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的低声道,“难道这大小姐是被什么人算计了吗?”
“这还不好说,我也只是怀疑。”江氏道。
“那——夫人要不要查一查?”李妈妈试着道。
她知道江氏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为展欢雪的婚事谋划,虽然展欢颜是她的眼中钉,可是这个时候要是闹出人命来也不好。
“古大夫我还是信得过的,刚才我也仔细的瞧了,他那神情不像是做假的,如果他都诊不出来的话——”江氏的唇角勾起一个阴冷诡异的弧度,深深的看了李妈妈一眼。
如果展欢颜是被人害死的,那么捅出去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可如果她只是寻常染病死的呢?
李妈妈眼珠子转了转,马上反应过来,兴高采烈道:“夫人英明!夫人英明!”
江氏笑了笑,重新扶了她的手:“走吧!”
这边古大夫跟着巧玉回了墨玉斋,去的仍旧是展欢颜的屋子,进门的时候展欢颜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依靠在床柱边上,神色恹恹的,看上去十分虚弱。
“大小姐!”古大夫上前行礼。
“嗯!”展欢颜淡淡的应了声,对巧玉道,“这里的花笺用完了,你去书房取些过来吧。”
“是,小姐!”巧玉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古大夫垂首立在当前,展欢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气氛一时便有些诡异。
“大小姐不必太过忧心,您这只是普通的风寒,好生调养着就成。”古大夫犹豫了一阵,主动开口调节气氛。
“哦!”展欢颜低低的应了声,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随后便很是伤感的叹了一声道,“可是我怎么觉得我这一次的病有些严重呢?”
“生病的人都爱胡思乱想,大小姐放宽心就好。”古大夫陪着笑道。
“是么?”展欢颜笑笑,语气柔和道,“可是刚才我好些听古大夫说我这一次的病不容易好,可能是得要拖上些日子了,却不知道具体是得要拖的多久?”
“这——小的也不好说。”古大夫道,脸上一直带着恭维的笑容,“方才夫人已经交代过了,要小的尽心替大小姐诊治,小的一定尽力而为,尽快治好大小姐的病。”
展欢颜一直盯着他,虽然目光平静温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古大夫的心里还是慢慢的毛躁起来,隐隐的就有种不安的感觉。
“母亲真是心疼我,那就要劳古大夫多费心了。”展欢颜点头笑道。
“都是小的的本分。”古大夫点头,渐渐的就有点呆不下去了,道:“大小姐,您现在还在病中,小的还是不打扰了,我还是去书房给您写方子吧,您也好早点歇着。”
展欢颜看他一眼。
两个人,四目相对。
古大夫赶紧垂下头去。
展欢颜却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越过他去瞧了眼门口的方向,皱眉道,“这巧玉也是,交代她去拿两张纸来怎么这样拖拖拉拉的,是不是又跑去哪里偷懒了?”
琦花察言观色,忙是上前一步道,“小姐还在病中,可别动气,奴婢过去看看。”
“嗯!”展欢颜点头,嘱咐道,“早去早回,别叫古大夫久等。”
她刻意的这么一强调,琦花脚下步子一顿,心里就了然的知道她这说的是反话,意思便是叫自己拖住巧玉了。
琦花虽然不知道展欢颜的意图,但是对她却是言听计从的,重重的点头应下就快步走了出去。
琦花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展欢颜和古大夫两个。
古大夫越发的不自在,脸上表情僵硬的不去和展欢颜正面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