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柳林在离柳长石家不远的树上坐着,突然的叫了一声:“来了!”然后猴子一样的爬了下来。
院里的人马上紧张了起来,柳絮儿急急忙忙的把柳森往屋里拉,柳森还不进去,叫着:“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看啥!”柳林已经冲进了院子,转身把院门拴上了,对紧张的何氏和何如玉道:“我看到袁二叔带着几个人在来咱们这边的路上,放心吧!”
这些人能放心吗!
老屋这边,袁豪带着几个人就在柳老汉和柳高氏的屋子门口,一个腿脚利索的年轻人已经一溜烟的去找里正,而村里的人闻讯也在往这边赶,柳长齐要去院门口,被柳长庚拉回来:“你到后面去!跑到前头去,叫人看见了就打呀?咋也得掰扯两句,等村里人到齐了!”又指要冲上去的柳长石:“你给我在爹娘身前挡着别动!”
柳长庚自己去站在院门口,十几个好热闹的年轻人过来站在旁边。然后就看到那边来了一群人,好家伙!黑压压的看起来有上百!声势太浩大了!
整个桃花村都沸腾了!到处都有喊声:“快来呀!老柳家打架啦!外村人欺负上门啦!”
“欺人太甚!桃花村也不是好欺负的!”
几个年青小伙嗷嗷叫着拿着铁锨榔头的冲了过来!而那群马家带来的人,已经到了门口了!
柳长庚还在对这边的人喊:“先不忙!看看他们说啥!”他真怕双方见了面二话不说上来就打!那就拉不住了,非死人不可!
最前面的就是马氏的亲兄弟,老大叫马德昌的,他们兄弟五个,还有四个堂兄弟,他们二叔的儿子,在乡下,这就和亲兄弟差不多。
马德昌手里挥舞着一个铁锹,老远就叫起来了:“柳长齐!你他娘的这个缩头乌龟给我出来!今天不打死你,你还当我马家村无人!”
柳长庚冷笑!大声叫:“你他娘少扯上马家村!你们兄弟几个有本事自己过来!家里的事你叫上这么多人干啥?理亏是不是!”
马德昌果然上当,大声怒叫:“放屁!谁理亏?!我妹在你家十几年,有儿有女!凭啥说休就休了?!”
柳长庚暗暗的松了口气,只要缓这一口气,不是冲上来群架开始,就行!他冷笑着道:“为啥休了,你妹回去没说?大明朝律法都有休妻的七出呢!犯了七出,咋就不能休?!”
马德昌大叫:“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妹犯了啥七出!”
旁边马家老二叫马德成,是兄弟里最狡猾的,叫道:“大哥,你跟他掰扯啥?!先砸了柳家再说!”
身后就有起哄的:“对!砸了再说!”
“把柳长齐拉出来痛揍一顿!解了气在掰扯!”
他们那边一起哄,这边的人就吼起来了:“过来试试!当我们桃花村没人呢?!”
“犯了七出为啥不能休?!讲理不讲理?你们村的里正呢?!”柳家这边人到底少,看到对方那么多人,有些人就有点犯怵,说话的语气有点软,但是这种场合不能软,你软了对方就感觉出来你怕了!
马德成嚎叫了一声:“砸!全砸了再说!”
“对,砸!”
一群人一嗓门叫‘砸’!简直声音震天响!别说离得不远的何如玉家,估计就是整个桃花村都能听见了!
眼看这些人失控了就要冲过来,就听见那边传来了更大的声音!脚步声,叫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听起来比这边声音还大!
那些人没形成冲过来的气势就被这声音搅乱了,有人转过去看,叫了一声:“好家伙!来!打就打!”
众人扭头去看,来路上另一波黑压压的人走过来!领头的是个山羊胡子的老头,正是桃花村的里正,看到这些人全都扭头看自己,里正叫道:“全都给我住手!打出了人命,一个都跑不了到衙门过年去!”
马德成一梗脖子叫道:“你们村的里正管不着我们!砸!先砸了再说!”
带头的是马家的兄弟,一听就往前冲,这一次一定要把气势冲出来!马德成头一个冲到了柳长庚的面前,借着冲过来的冲劲,对着柳长庚一铁锨就扫了过来!
那铁锨头是尖的,这要是扫找了可真不得了,头都可能没了!柳长庚刚刚太过匆忙没有拿武器,只能往后躲!旁边几个年轻人看到马德成气势汹汹,一时都有点着忙!
柳长石哪里是个能在后面待着的人!早都提了个棍子靠过来了,一看马德成冲过来了,叫了一声:“送上门的好!”
从后面一步窜起来,一棍子就往马德成的头上没头没脑的砸下来!马德成不能不顾自己的脑袋!只能半路把铁锨收住往上挡!
柳长石气势如虎,一点都不怵,从后面冲上来,一个人就冲进了这帮人里面!登时就被几个人围住了!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这边的几个年轻人也就被带动的气势起来了,叫着挥着手里的东西往上冲!
柳长庚一看,左右的先找武器,但是武器当然是已经被人拿完了,偏偏那马德成就盯上他了,也不知道怎么甩脱了柳长石,对着柳长庚挥着铁锨又冲过来了!
柳长庚想起柳絮儿最爱用的门栓!抽冷子回身把院门后面的门栓抽|了出来!不过这个时候马德成的铁锨已经过来了!他侧身一躲,铁锨就顺着他胳膊划了过去!柳长庚感觉生疼!胳膊上血就流下来了!
柳长庚登时眼睛也红了,挥着门栓看准了马德成的脑袋,狠狠的一门栓打了下去!
马德成也是歪头一躲,不过门栓比铁锹可灵活多了,他躲,柳长庚手里的门栓跟着呼!一下子就呼到了脑门上,登时他也脑袋见血!
柳长庚用来打他的就是受伤的胳膊,那血随着他的挥动,已经是甩到周围几个人的脸上!这一见血不得了,大家的眼睛都血红!登时打成了一团!
门口打成一团,地方有点小,后面的人施展不开,大家就是乱叫乱嗷嗷,里正声嘶力竭的叫人过来拉开,袁豪的大哥也在里面,稳重点,也吼着叫人拉开拉开!有啥话不能说?又不是没张嘴,先说不行吗?说不到一块再打不迟!
马家来的人,也是同村的,来壮声势的,有些想打动不开手,有些觉着说的有道理,先说不行吗?没头没脑的打啥?
于是很多人都没有动手,里正带的人多,过来三两下的就把动手的马家兄弟和柳家兄弟给拉来了。
柳长庚捂着胳膊,柳长石被人死活的拉住了,气愤愤的,经人提醒,这才过来查看柳长庚胳膊的伤势。
柳长庚这才看到柳长齐也不知道啥时候出来了,正在和马德昌打成一团,别人都拉来了,就他们俩还打着!
大约人家觉着他们两人是为首的,最好打的痛快了,在慢慢说!于是竟然没有把他们拉开,全都围着看,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里正在那边吼:“咋!我说的话都没听见还是咋?!还不给我拉开,拉开!”
袁豪大哥亲自过来把柳长齐拉开,又把马德昌打过来的一拳给挡住,跟着他的两个人就把马德昌拉住了。
马德昌愤怒的叫着:“松开!松开我!今天我不把这个人打死,我就不姓马!”
柳长齐叫:“你上来试试!”
里正吼:“打死人偿命!你们是土匪啊?不归朝廷管啊?开口打死闭口打死,你们摸摸自己几个脑袋!你们村的人就不是大明朝的人了?我里正管不着你们,汉中官府也管不着了?!一个个的!”气势很足的吼叫了一番。
马德成满脸都是血,依然中气十足:“少废话!今天给我们一个理!不然的话,掀平了你们桃花村!”
这话可有点挑衅啊,登时桃花村的人不干了,有几个脾气火爆的,冲上去叫道:“你给我掀平一个试试!我一铁锹先拍平了你!”
柳长庚大声叫道:“你们是来打架的还是来说道的?要是打架,不用说了,大家上!打就打!跑到桃花村的地面上,我们也不是孬种!咱们桃花村打完明天去你们马家村打!看看谁认怂!要是来说道的,就放下手里的东西好好说道!你们转头看看,识数的数一数!看看到底是谁人多!我们讲道理,你们还逞能起来了!不想说就别说!你们就听马德成的!”
单独点名把马德成点了出来,马德成再要是叫嚣怂恿这些人,总有那心思冷静点的能看出来。
柳长庚胳膊还流着血,挥着手一指这边一指那边,那血珠子就乱洒!要说刚刚乱斗的时候很多人没看到,这会儿也看到了,见他真有股子血性,马家村来的好多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这表示愿意听,退的人有几个是跟在马氏兄弟后面的,也就是除了他们兄弟之外关系最好的几个,他们一退,后面乌泱泱的一大堆人,全都看见了,心里明白。
袁豪大哥也点头:“是啊,识数的就数一数!谁多谁少看看就知道了,我们给你们讲道理,你们倒还不依不饶,那就先来打一架再说!想砸东西,把我们这些人撂倒再说!”
“对!撂倒我们再说!”一群人一起吼。
☆、第一百零三章 :打群架(下)
几个人你一番话我一番话,软硬兼施的,把马家村的人给说的不少都把武器放下了,显然是暂时听一听了。
不过依然凶悍的是马家的几个兄弟,乱嚷嚷着:“先砸了再说!砸完了再说道!”
“对!先给他老柳家一个教训!”
“我姐在你们家做牛做马十几年了,你说休就休了?就该先砸了再说!”
兄弟们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却感觉后面的人没有跟上,只能又站住脚,继续鼓动。
里正过来道:“吵吵啥?如今伤了人还嫌不够?还想砸东西?那砸了东西是不是还不够还要杀人?世上啥事跑出去一个理字!先说说道理,看看到底这事过得去过不去!过得去,你们就回去,过不去,那时候要砸要打,我也不管了,你们就动手!”
里正这样一说,连那几个堂兄弟都不在嚷嚷了,马德昌,马德成心里这个气呀!这都是开始气势没撑住,想好了的,来到这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家砸了,把柳长齐打一顿在说!结果,被这些人一搅合,没打起来!
马德昌一看已经这样了,只能先说道了,指着柳长齐怒道:“柳老大,我就问你,你凭啥休了我妹?我妹是没给你生儿子,还是不孝敬你父母了?我妹每趟回娘家,带着几个孩子又吃又拿的,走的时候手从来不空着!你凭啥休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这事别人没法说了,柳长齐也怒得很道:“你少说便宜话!你妹回娘家什么又吃又拿的?”
马德昌又大怒,声音提高了八倍的叫:“你还不承认?!这没法说了!打!”
里正吼了一声:“要说你就好好说!这叫啥话?!谁家出嫁的闺女回娘家不给管顿饭吃?!走的时候谁家不给点东西,画样子都要带两张呢!这也叫又吃又拿?!想说的话就好好说,说这些话是弄啥?”
里正说到最后,声音低了点,瞪了一眼马德昌,转头看着柳长齐:“长齐,你就说你为啥休了马氏吧。快刀斩乱麻!”
柳长齐就道:“马氏是啥名声,村里的人都知道!分家的事我也有责任,就不说了,可分了家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成天的招鸡斗狗的,看着老三搬到城里,天天在家里骂骂咧咧的,打孩子……”
“柳长齐!你他娘的也少说便宜话!你说的这些都是啥?!我就问你,七出里头,我妹犯了那条了?!你他娘的在这里安罪名咧?谁家婆娘不是骂骂咧咧唠唠叨叨的?!”
马德成吼了一嗓子,那边就有点乱:“是啊,这说的是啥?!要是这样就休了,那我那婆娘也该休了!”
马家村的人又有点群情激奋,里正暗暗的跺脚!叫柳长齐说,柳长齐却说不到点子上!
正着急咧,院里传来了声音:“我来说!这总行了吧?我说不为了给马氏头上安罪名,我是要把今天这事说清楚,为啥我老柳家大过年的休了马氏!我们家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好好的年不过,就在这里搅合的两个村大闹咧!”
柳高氏的声音。
这边桃花村的人就让了让路,柳高氏从院里出来了,柳长齐、柳长庚、柳长石全都赶紧过来站在柳高氏前面,被柳高氏一揪,给揪一边儿去了。
柳高氏瞪着前面道:“让开!我要说话挡着我干啥?我一个老婆子了,这些人就算是要打要杀,还能对我一个老婆子动手?谁家没有个娘老子?”
柳老汉也出来了,在后面点头:“对,你们让开,叫你娘说。”
三兄弟只能让开了,柳高氏和柳老汉前后脚的出来站在了院门口,袁豪那群保镖自然是也跟在旁边,这一下院门口更是挤得水泄不通的。
里正也是常解决纠纷的,这样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转着眼珠子道:“哎呀,这挤得气都喘不上来了!柳老四,去搬几个凳子出来,我也上了年纪了,站着累!叫你爹娘也坐下……另外给马家这几个兄弟来搬个长条凳出来,咱们坐下说,能散的往外面散散,这这这,里面圈大一点,别叫把我挤扁了。”
马家村有人呵呵的笑,笑了两声被旁边的人横了一眼,这才觉着不对,赶紧的闭上嘴。
不等柳长石进去,早有还在里面的人端出来了几个凳子,一个长条凳,里正和柳老汉、柳高氏还客气了一下,互相让着坐了。里正笑着叫马家兄弟坐下,马德昌不耐烦的道:“赶紧说!咋那么事多呢?”
里正就指着马德成问:“要不要先找人给你包扎一下?”
马德成更横:“不说就打!磨蹭啥?磨蹭了就没事了?没门!”
柳高氏哼了一声道:“你妹子七出犯了那条,我给你说,两条!一是犯口舌!成天搅得家里头不安生!这话我从头说,从分了家之后,就心心念念要搬到城里去住,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没钱搬去,就在家里骂男人没本事,打孩子出气!他们自家的事就不说了。可你要是骂妯娌,打人家家的孩子,这算不算犯口舌?成天的上蹿下跳,挑拨是非,四邻不宁!乡里乡村的,有些话平常大家留面子不说,不过心里都有数!纵女行凶,村里人谁不知道?!”
马德昌也是个普通的百姓,也没读书不认字,知道妇人有个犯七出能休了的规矩,可到底哪七出,还真的是说不上来,只知道两个大头,一是没生下男娃,二是不孝敬父母,这两点是一定要休的,此时听了柳高氏说的,心里倒先有点心虚起来。柳高氏识字,他们亲家自然是知道的,人家说的也条条框框的好像有道理。
柳高氏说的生气起来,声音高了不少:“第二条,妒!你马氏……”
马德成更大声的叫了起来:“你还想骗我们?!这个我可知道!妒妇是不给相公纳妾的,你柳长齐想纳妾?!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几个钱?!再说了,就算你要纳妾,我妹子拦挡了?你胡乱编排,我告诉你,我可没工夫听!”
里正叫道:“你安安生生坐下听人把话说完!就你跳的凶!咋,跳得再凶,没理也不能说成有理,一样,有理也不会因为她说的多变成没理!既然都要听了,坐下听人说完能咋?”
“呸!我凭啥听她编排我妹子?”
“我是不是编排,同村的这么多人听着呢!我不怕跟你去衙门说道!衙门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柳高氏道:“你以为妒就是不让相公纳妾?咱们乡下人谁还嘚瑟的不知道姓啥了要去纳妾?我说你妹子妒,是眼红,妒忌别人!老二家日子过得好了,马氏眼红的什么似得,天天想着要从人家身上唠点啥好处!老二家的小闺女找人做活,村里人都知道。今天早上你妹子带着孩子过来,憋足了劲就要人家一定给个活,人家闺女问你会啥,三两句说的不耐烦了,孩子就动手打起来!马氏不但不拦着,还在旁边怂恿教唆,人家当娘的去拦着,她倒好,松手把人家娘打趴在地上!我问问你,你妹做的对?”
柳老汉在旁边其实很想说话,但是实在插不上嘴,这会儿才赶紧的说了一句:“给我大孙女定的啥亲事!”
柳高氏点头道:“对!定了个亲事,等于是把闺女卖了!定的是你马家村的人,今天也来了吧?”她把跟在马家兄弟几个身后的几个人一个个点了点:“是哪个?站出来!我倒要问问,你三十岁的一个鳏夫汉子,咋就那么大脸,想娶我家十六岁的闺女?我老柳家啥时候到了卖闺女的地步,十吊钱就把闺女卖了?!”
这事桃花村的人都不知道,里正叫了一声:“啥?!还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