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颜无耻
楚修远起身道:“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冲林寒伸出手,“夫人,我陪你过去看看。”
“你堂堂一大将军, 去迎接他?”林寒抓住他的手站起来, 就甩开他的手, “去书房,我来应付他们。”
楚修远见她这么维护自个,又如此生气, 莫名想笑,“夫人,别气, 再过几日你想见他一面都难。”
室内众人齐刷刷转向楚修远,这话几个意思。
事情还未定下来,楚修远不好说太多, 便对林寒说:“再耐心等几日。”
林寒心想,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日。
“那我们过去?”林寒道。
楚修远颔首。
门房忍不住开口, “大将军, 夫人, 这次不是丞相,也不是夫人的亲娘, 是林夫人, 夫人的嫡母一人来的。”
夫妻俩相视一眼, 他们这是轮番上阵啊。
“你还去吗?”林寒问楚修远。
楚修远想到林寒被留在凤翔县就是她捣的鬼, 那时林寒不过六岁, 世间最毒妇人莫过于此。
“我陪你去。”楚修远不放心。
林寒嗯一声, 转向门房, “带她去议事厅,我们这就过去。”
抵达前院议事厅,林寒就对楚修远说,“你去屏风后面,我喊你再出来。”
“见不得人?”楚修远笑着问。
当然不是!
林寒担心他对女人拉不下脸,回头再帮倒忙。
“你先去。”林寒把他推到屏风后面,听到脚步声,转过身便看到林夫人进来。
林寒板起脸,没好气道:“找我什么事?”
“当了大将军夫人是不一样,连娘都不认。”林夫人长吁短叹说道。
林寒顿时觉得她很恶心,“我是不想认你,那又如何。”
林夫人噎住。
屏风后的楚修远只想笑,这些人真是倚老卖老惯了,以为这样说林寒会羞愧,也不想想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你犯不着对我这样。”林夫人调整一下表情,让她看起来和善些,“你被留在凤翔县是你命不好。嫁给大将军,这是陛下的主意,也跟我没关系。”
林寒冷笑,这林家人简直绝了,一个比一个厚颜无耻。
“那你来干什么?”林寒问出楚修远很想问出口的话。
林夫人瞥她一眼,“你当我想来?哼!还不是替你娘来的。”
林寒不知她喉咙里卖的什么药,干脆以静制动,“然后呢?”
“然后你妹妹林雨今年已有十六,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偏偏看上大将军,你要我们怎么——”
林寒忙打断她的话,“你说谁?”
“大将军修远侯,还能有谁。”林夫人说完白了她一眼,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白瞎了那张标致的小脸,换给她家烟儿该多好啊。
林寒不禁往屏风那边看一眼,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仿佛看到楚修远在拼命拒绝。
“她看上大将军,让你替她来说亲?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林寒更想说的是,你们还能要点脸吗。但还没弄清她真实目的,就往外看一眼,故意气她,“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林夫人呼吸一窒,抬手指着林寒,“你以为我想过来,还不是你不待见你亲娘,她不敢来,老爷才让我走一趟。”
林寒见林夫人急了,她心稳了,再接再厉,“得了吧。这话你骗骗林雨还行,骗我?你当我还是十五年前仅仅六岁的林寒。直说你们想怎样。”
“不全是我们想,也是为你好。”林夫人放下手,语重心长道。
林寒顿时觉得情况不对,不由地心生警惕,“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你们为我操心。”
“行了,别死鸭子嘴硬。我们都知道,你嫁给大将军一年多,肚子一直没动静是生不出来。”林夫人说着一眼不错的盯着林寒。
林寒心中很是意外,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府里还有吃里爬外的。
“为了把林雨塞进来,连这种话都编的出来,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林寒冷笑道。
林夫人神色未变,“这话还用编?当初可是你亲口跟丫鬟说不用月事带,这么快就忘了?二十岁还没来月事,你能生出来才是无所不用其极。”
去年林寒初到京师时,林家的丫鬟好像问过一句。林寒不觉得此事有什么丢人的,也就没隐瞒。万万没想到会成为林家要挟她的把柄。
林寒一时竟不知该笑自己不够小心,还是笑林家太把自个当回事。
“所以你们好心把林雨送过来,替我生孩子?”林寒问。
出乎林寒意外,林夫人居然微微摇头,“不是替你,是来帮你。世人都希望多子多福,大将军也不例外。”
林寒下意识往屏风那边看一下。
楚修远很想出来大声说,他没有,他不是。然而没林寒的话,大将军不敢出来,端是怕被林寒一道惊雷劈晕了。
到那时别说林寒生不出,生得出他也见不到。
“不用想着怎么谢我们。以后好好待雨儿,待你老了,雨儿也会让孩子好好伺候你。”林夫人见林寒说不出话来,觉得这事十拿九稳,“我也不跟你说了,得去找媒人——”
林寒突然开口,“你想多了。别说我生不出来,就是我死了,大将军也不会让林雨进楚家门。”
“你知道自个在说什么吗?”林夫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楚修远再也忍不住,从里面出来,“她知道,是你没听清。我再说一遍,世上只有她林雨一个女人,我也不会让她进我楚家门。”
“你——你——”林夫人张口结舌,“你一直在?”
楚修远笑道:“我不在怎么知道你污蔑我夫人生不出?我夫人只是不想生。不要你们府里的丫鬟准备那什么带,是担心你这个恶毒女人在上面下毒。”走到林寒身侧,揽住她的腰身,“你找个江湖骗子当术士,给他钱让他说林寒命中带煞,克父克母,你当我们不知道?”
林夫人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林寒嫁到大将军府那日,他都不在京师。
“你当我楚修远是你林府的阿猫阿狗,是个女人就行。”楚修远冷笑,“我人都不在京师,陛下不查清楚,敢让太常去接人?蠢而不自知,乃蠢中之蠢!”
林寒顿时想给楚修远鼓掌,这男人的口才怎么突然这么厉害啊。不禁扭头看向楚修远,你跟谁学的。
楚修远把她的脸掰正,面对着林夫人,“还不走?等我送你。”
林夫人的脸色变得煞白,踉踉跄跄出去,上了车就往家赶,半刻不敢停留。
“看不出来啊。”林寒不禁说。
楚修远笑道:“你看不出来的多着呢。以后再来别见了,都什么东西。”说完嫌弃的皱了皱眉。
“你说过以后想见也见不到。”林寒提醒他。
楚修远想起来了,“对。你回后院,我进宫一趟。”
“林家的事?”林寒问。
楚修远:“林丞相的事陛下自有主张。我去向陛下禀报红芋苗一事。先前陛下担心咱们一天之内回不来,就多给我一天假,让我后天再上朝。如今在家也没什么事,早点禀告陛下,芙蓉园的红芋苗也好早些安排。”
林寒:“晌午还回来?”
楚修远点一下头,就去寝室换官服。
然而,到宣室殿,楚修远先说的还是林长君的事。
以往像这种商曜心中已有决断的事,商曜问楚修远怎么处置,楚修远都不掺和。
今儿主动问起,看着他从一个毛头小子成长为一代将星的商曜很是好奇,“是不是林长君听到什么风声,去找你打听消息?不该啊。此事只有你我还有那老贼以及宣室内的人知道,林长君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他身边又有太后的人。
“林丞相不知。林夫人刚刚去找林氏,险些把林氏气晕过去。”楚修远道。
商曜轻笑一声,“这话你信吗?”不待楚修远开口,转向今儿当值的太监,“你们信吗?”
几人同时摇头,林夫人气晕过去还差不多。
“那是陛下不知她说的什么。”楚修远也没说旁的废话,只说一句,“她说林寒生不出,让林雨嫁过来给臣生孩子,等臣的夫人老了,也有人伺候。”
商曜以及宣室内的太监宫女同时抬头看向楚修远,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只差没明说,是他们的耳朵坏了,还是林夫人的脑袋坏了。
商曜朝自个腿上掐一把,痛的倒抽一口气,清醒过来,“她当大宝、二宝和宝宝不存在?她给你生孩子,就不怕你家大宝宝没等她生出来,一爪子给她挠没了。”
“这事其实也好理解。”楚修远道:“他们一直看不起臣的夫人,认为给她个笑脸都是对她的施舍。”
商曜:“她除了是林家女,还是你夫人。”
“可是大宝、二宝和宝宝不是她生的。在常人看来她对孩子再好,孩子都不会喜欢她。所以她就很想自己生一个,偏偏一直没怀上,这时候林夫人找来,于她就是雪中送炭,她该感恩戴德。”楚修远笑道,“可她非常人也。寻常女子在乎孩子是不是自己生的,将来孝不孝顺。她并不在意,因为她有钱,孩子不孝顺,她可以请八个乃至十个丫鬟,只照顾她一人。”
商曜明白,“怪不得那么爱财。所以你进宫催朕快点把他办了。”
“臣不敢。”楚修远忙说。
商曜摆摆手,“那你退下。”
“红芋苗。”楚修远吐出三个字。
商曜的手放下,让他赶紧说。
楚修远把林寒跟那些村民的谈话挑重点说出来,就看到商曜陷入深思,楚修远也没打扰他,直到商曜回过神让他退下,楚修远便顺势退出来,直接回府。
林寒知道楚修远说的“耐心等几日”中的“几日”是泛指。所以也做好她生母为林雨找上门的准备。
四月初七,楚修远和楚沐前脚去上朝,后脚门房来报,小林夫人求见。
林寒不意外,让门房把人带去议事厅。然而,让林寒意外的是她生母和上次来一样——泪眼汪汪,像死了亲娘似的。
林寒好笑,这女人怎么比她家大宝宝还会哭。
“这是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林寒不走心的问。
方氏的眼泪飙出来。
林寒挑眉,好像不是演,像是真的真的很伤心。
“我爹又纳个妾,不要你了?”林寒道。
方氏擦擦眼泪,带着哭腔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调侃你爹,你还有没有心?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儿。老天爷啊,我可怎么活……”
林寒心说,没法活去死好了,跟你亲生女儿陪葬。
“来找我就是为了哭给我看?那你慢慢哭。”林寒转向因不放心而跟过来的红菱和绿荷,“去给我到杯茶,再拿点前几日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干果和——”
“你还有心思喝茶?”
哭声停止,方氏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寒。
林寒劳神在在看着她,“不哭了?那说说什么事吧。”
方氏噎了一下。
林寒不待她开口又说,“没想好怎么说?不急,慢慢想。红菱,去——”
“我说!”方氏陡然拔高声音。
林寒吓一跳,“你可以小点声,我听得见。”
“老爷被廷尉的人带走了。”方氏说完眼泪跟着出来。
林寒不禁坐直,“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我们刚起来,廷尉就来抓人,说你爹贪/污。”方氏说着又嘤嘤地哭。
林寒听楚修远提过,她爹贪了不少,其中九成来自韩王。皇帝知道,但因林长君对他忠心耿耿,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觉得韩王乃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用不着林长君,正好皇帝也不喜欢,就以贪污之名把他抓起来。
可是皇帝本人很自信,干什么都坦坦荡荡,让人心服口服,这种卸磨杀驴的手段,不像是商曜的手笔啊。
“爹是不是得罪人了?”林寒问。
方氏连连摇头,“你爹一向与人为善,从未得罪过人。就是那个韩王,你爹见着他也是客客气气,恭敬有加。”
她不提韩王,林寒都想不起来,拿人那么多钱,不干一件人事,有点风吹草动就向皇帝禀告,他要是韩王,她爹坟头上都长草了。
“廷尉拿人向来讲究证据。”林寒半真半假道,“我爹乃当朝丞相,要不是证据确凿,陛下不可能让廷尉去拿人。”
方氏:“廷尉没证据,不信你问大将军。”
“所以你来找我,实则是请大将军帮我爹求情?”林寒问。
方氏再次摇头,“不是求情,是向陛下说明真相,你爹从未贪过朝廷一个铜板。”
林寒心说,没贪朝廷的钱财有可能,但拿了韩王的钱。
林寒心中忽然一动,“陛下英明,不会冤枉任何一位朝中重臣。定是有人参我爹贪污。你来找我,不如去打听打听,谁参的我爹。如果是城门小吏,大将军可以帮忙。如果是三公九卿,即使皇后出面也无可奈何。毕竟皇后早已失宠,大将军也不得陛下的眼。”
方氏闻言猛地看向林寒,林寒正想问她要说什么,方氏转身就走。
林寒皱了皱眉,跟到院中,想说什么,方氏已越过影壁消失了。
林寒摇摇头回屋,没想到这次也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见到方氏。
“夫人,林丞相真是被冤枉的?”红菱跟到屋里就问。
林寒:“他不冤枉。以前是没人告他,陛下也用得着他,如今他这个丞相可有可无,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陛下懒得护着他,他就被廷尉给抓了。”
“那是谁搜集的证据?”红菱很是好奇。
林寒也想知道,所以楚修远一回来,她就问楚修远,“我爹那事怎么回事?”
“你怎么这么快知道?”楚修远不禁问。
林寒:“我娘来过,说我爹冤枉的。不是吧?”
楚修远摇头。
“韩王?”林寒问。
楚修远笑了,“什么都瞒不过夫人。不过不是韩王,跟他有关,吴承业。”
“太后的弟弟?”林寒皱眉,“他都被‘病’的在家出不来,还不消停?”
楚修远:“他一直看不上你爹,但也不好得罪你爹,他毕竟是丞相,所以一直忍着。现在他出不来,你爹天天上朝,长女还是我夫人,吴承恩如何不嫉妒。
“便一道奏章告到陛下那儿,你爹私下联络藩王,图谋不轨。陛下原本想让你爹再敢半年,暗示他年龄大了,让他致仕。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打你我的主意。陛下便把奏章交给廷尉。廷尉今儿早上就把你爹带走了。”
“也是。那么大把柄在人家手里,不夹起尾巴做人,还由着他夫人来闹。”林寒对他同情不起来,“张淮参与了吗?”
楚修远愣了愣,“张淮?”
“算出你要娶林姓女子的不是他?”林寒问。
楚修远想想,“好像是。当时我不在,陛下临时想起来让他算的。这事好像没参与。”
没参与林寒也想收拾他,免得再弄出点什么事连她都无法解决,“陛下是怎么个意思?我爹会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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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日万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