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爷

  正好是中午,陆川就随着他们三个搭车去了市里,进了一家饭店。
  几个人坐下来后要点餐的时候,江野一把将菜单从郝帅的手里拿过来放到陆川面前。
  他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姿态懒散的像是没了骨头,歪头用手支着脑袋,扭脸对陆川说:“想吃什么随便点,富少爷耗子请客。”
  郝帅也笑嘻嘻道:“对对对,我请客,川爷尽情点。”
  陆川随意扫了眼面前的菜单,淡淡开口:“麻婆豆腐。”
  然后又道:“其他的你们来。”
  说完就把菜单推给了江野,江野却没有点,让坐在对面的两个朋友先点。
  郝帅和沈洋商量着要了毛血旺、酸菜鱼和冰糖酱鸭,江野最后才慢悠悠地加了一道爽口笋丝和一大瓶冰镇的果汁。
  等菜的时候郝帅问江野:“野哥,江瑶还在家里学习吗?假期都要结束了她也不说出来玩玩?”
  江野轻哼着笑了声,说:“你又不是才认识她,还不知道她什么脾性?”
  郝帅叹了口气,很洒脱道:“这有什么啊,不就这一次没有考第一嘛,下次夺回来不就好了。”
  “话说,”郝帅举起自己的杯子伸手到陆川面前,好奇地问陆川:“川爷,你初来乍到就拿下了年级第一,有什么感想吗?”
  陆川冷冷清清地回:“没有。”
  沈洋也忍不住插嘴问:“连一点都没有吗,比如有点开心有点意外有点惊喜……”
  陆川掀起眼皮来,眸子平静地看向对面眼巴巴瞅着他就是想让他说出点什么来的两个人,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就回了句:“习惯了。”
  郝帅:“……”
  沈洋:“……”
  两个人愣了片刻,谁都没想到陆川能语出惊人,这么的……拽。
  习惯了。
  这三个字的冲击力对这次考试班里排名40的沈洋和41的郝帅这两个难兄难弟来说实在太大了。
  这不就是在简略地说“我从小到大每次都拿第一所以现在已经习惯了内心没什么任何波澜了”?
  这不就是在赤·裸·裸地向他们炫耀考第一有什么难的?
  饭桌上静默了须臾,江野忽然发出一声很轻的笑,打破了这种沉默的尴尬。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挑,笑骂对面的两个憨憨:“扎铁了吧老心?”
  郝帅:“川爷牛逼!求川爷带我飞!”
  沈洋:“川爷牛逼!求川爷带我飞!”
  郝帅:“川爷的假期作业能不能借给我膜拜一下?”
  沈洋:“川爷的假期作业能不能借给我膜拜一下?”
  陆川听到郝帅和沈洋一口一个“川爷”叫的那叫一个顺口,搞得他都找不到机会让他们改口喊他名字。
  本来就是因为游戏所以对着江野随意说了句,但没想到郝帅他们也跟着喊了起来。
  江野看到郝帅和沈洋这副样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果然,人类的本质。”
  “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抄作业吗?”
  郝帅连忙说:“野哥,你不能这样,看破不说破,还有朋友做。”
  江野“啧”了声,只是不满地问:“喂,你们两个,你野哥我的作业不配让你们膜拜吗?”
  郝帅笑道:“配,太配了!野哥你那一张张白卷我今天早上去你家已经深深膜拜了哈哈哈哈哈哈……”
  江野:“……”
  江野面上也笑起来,同时脚在桌下一踹,郝帅瞬间就老实不少。
  吃饭的时候陆川也没怎么说话,只听他们三个侃来损去,只有他们把话题抛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会应一声。
  “灰太狼估计已经把这次的进步退步人员名单都列出来了。”沈洋喝了口果汁继续道:“野哥这次绝壁进步第一!”
  郝帅呛他:“你这是说的废话,上次野哥四舍五入相当于没考,这次当然进步最大。”
  陆川夹着嫩滑豆腐的手一顿,一不小心把一块豆腐弄成了两块,他听着郝帅和沈洋的话,在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心里同时也不自觉地生出疑问来。
  但他们三个没再继续说下去,陆川也就没问。
  吃过午饭后陆川就被他们三个带去了网吧。
  在进网吧之前,江野说去买点东西顺便买几瓶水,让陆川把书包借给他用用。
  陆川的书包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一件外套加一套衣服,除此之外,还有一沓试卷,是假期作业。
  陆川淡声道:“我跟你去。”
  “不用,”江野把书包从陆川手里拿过来,说:“你们上去开个包间,先登游戏。”
  然后他就用食指勾着陆川的书包,抬手往间上一搭,迈着步子去了附近的超市。
  不久,江野拎着陆川的书包按照郝帅发给他的包间地址找了过来。
  进来后关好门,江野就从书包里拿出几瓶各种口味的饮料汽水来,放到陆川手边的是一瓶可乐。
  陆川掀起眼皮,目光投向江野,江野有些欠揍地低声提醒他:“少喝。”
  陆川冷笑了下,直接把江野的雪碧拧开喝了几口,占为己有。
  江野不在意地挑挑眉,也随手拿起那瓶可乐来,旋开盖儿喝了口。
  四个男生进入游戏后就开始了绝地求生。
  虽然不是把把大吉大利,但也有几局吃了鸡。
  而这其中不免有陆川和江野总是会不谋而合的做出相同的指挥的功劳。
  又一局吃鸡后,越来越兴奋的郝帅和沈洋正在嚎叫着“川爷牛逼野哥威武”,江野随手就旋开了雪碧的瓶盖,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江野坐在陆川的右边,陆川的雪碧就放在他的左手边,而他的可乐也在他的左手边。
  江野天生惯用左手,爱喝雪碧,所以并没觉得哪里不对。
  下一秒,他就察觉到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江野把嘴里的雪碧吞咽下去,扭头看向旁边,陆川正靠在椅子里,棕色的眸子平静地瞪着他。
  江野手里还攥着雪碧瓶儿,他不明所以地问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陆川:“你瞅我干嘛?都瞅直眼了。”
  随即他就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弯弯的,很是自恋道:“是不是觉得你野哥我喝个水都帅掉渣了!”
  陆川轻蔑地移开视线,从喉间发出一声冷哼,他的手握着鼠标,单击了一下,这才不紧不慢地提醒他:“你不觉得你嘴里的味道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的……”话音未落,江野就意识到了自己喝的是雪碧。
  而他从一开始就和陆川交换了……
  江野的眼睫快速眨了下,很欠揍地指着可乐和雪碧对陆川笑嘻嘻道:“随你选。”
  陆川斜了他一眼,“我对别人喝过的东西没兴趣。”
  江野立刻就把两瓶饮料拿回自己这边,满足地说:“正合我意,都是我的了。”
  说着又拧开了两个瓶盖,一手一个,左一口雪碧右一口可乐,喝完还故意砸砸嘴。
  陆川:“……”
  恨不得打他一顿,怎么这么欠儿欠儿的。
  几个人打了一下午游戏,江野说要回家吃饭了,陆川也拒绝了继续另外两个人约他吃晚饭的邀请,临走前还被郝帅和沈洋要走了试卷。
  他直接让他们明天帮他带到学校,然后就拎起书包率先走了。
  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
  陆川就单肩挎着书包,有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拐进了公园,陆川随意找了处长椅坐下来。
  陆明勇的电话打进来,陆川垂眼等了几秒后才接通。
  “小川,你到哪儿了?快到家了吗?”陆明勇关切地问道。
  陆川没什么情绪地面不改色撒谎:“在外面,要和同学去吃饭,晚点回。”
  “你们别等我。”
  陆明勇似是叹了口气,还欲说什么,陆川就又道:“挂了。”
  江野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着陆川一个人坐在这里,他就走了过来,假装巧遇地惊讶道:“哟,好巧,小川爷不回家坐这儿干嘛呢?”
  陆川扭脸看到是他,没理。
  江野倒不是跟踪陆川,他本来是要回家和母亲还有妹妹吃晚饭的,正巧也往这边走,所以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陆川。
  可这家伙却没有在公交站停下来等车,也没叫出租,更没进地铁站,似乎没有在没有目的地闲逛。
  这让江野仿佛重新见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小陆川,也是在胡同里走来走去,一条路被他来回踩过十几趟,就是不回家。
  他就是好奇,所以才跟了过来。
  江野一屁股在陆川身侧坐下,陆川已经把手腕上戴的那串佛珠摘了下来,用手指一颗一颗地转着把玩。
  “问你话呢,”江野的手臂打在长椅的椅背上,坐姿像个大爷似的,偏头看着陆川,“你倒是吱个声儿啊。”
  “你一个人坐这儿干嘛?”
  “你眼瞎?坐着就坐着,能干嘛。”陆川没什么耐性地回。
  “我眼瞎还能看见你在这儿?”江野倒是不生气,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斜眼看向陆川。
  陆川说完后就拉开书包的拉链,把那串佛珠放进书包里,结果却意外看到了一包果冻。
  他愣了下,刚才背着书包一路走过来,也没感觉重量上有什么变化,没想到多了一包果冻。
  陆川稍微往回倒了下记忆,不难想到这是江野去买水的时候捎带买的。
  怪不得他当时向他借书包用。
  他拿出这包果冻来,都还没说话,江野就道:“说好管你接下来高中时期的果冻的。”
  说着江野就拿过果冻来,撕开包装,把一包果冻都倒在了长椅上他和陆川的中间。
  他把绿色的青苹果味果冻挑出来给陆川,一共17个果冻,只有四个是苹果味的,剩下的13个里面,橙子味占了10个。
  陆川手里捏着四个绿色的果冻,对江野说:“剩下的我不要,你带走。”
  “行。”江野应下来,然后就对陆川说:“四个就是四天的量,四天过后我再给你买新的。”
  刚撕开包装的陆川手指一顿,他看向江野,语气和表情略带嫌弃,说:“你还能再抠门点儿吗?”
  连一天一袋都舍不得。
  江野笑,把重新装进包装袋的其他两种口味的果冻递过来,挑眉道:“连这个都算上,我接下来17天都不用再给你买果冻了。”
  陆川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吃果冻去了。
  江野勾着唇角从袋里拿出一个橙子味的来吃进嘴里。
  就像小时候,小江野把苹果味的留给那个小陆川,把草莓味的全部给妹妹,自己吃他们都不爱的橙子味。
  本来也不喜欢,但久而久之,觉得橙子味也挺好吃的。
  过了会儿,江野开口问陆川:“你怎么这么喜欢吃果冻?还只爱吃一种口味。”
  “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陆川的脑子里闪过出现在他梦里无数次的画面。
  那个黑色的轮廓被耀眼的光芒包围着,给饥饿的他苹果味的果冻吃,酸酸甜甜的,那种味觉真实到让他醒过来都觉得他好像真的之前就尝过。
  他还陪他玩,让他不再觉得孤独。
  尽管每次他醒来后房间里都只有他一个人,陪着他的只有姥姥送的金毛。
  每次那个最早的暗黑记忆折磨他时,这个梦就会跑出来,像光芒把那个轮廓包围住一样,柔软的梦境就会将他裹起来。
  他这些年,一直在被一个虚无缥缈却无比真实的梦慢慢治愈着。
  江野问完后有些忐忑,甚至不自觉地屏住气息等着陆川的回答。
  然而,江野都要憋死了,陆川还不肯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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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梦啊小川qaq
  野哥心痛吟诵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就在你面前,可你却认不出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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