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托

  人在大清许久, 瑚图灵阿可真太知道这份不错的难能可贵了。
  就,让大嫂豁出命去也要给他生个继承人!
  瑚图灵阿虽欣赏不来, 也无法苟同这种倔强。却也不妨碍她接过脉案, 细细瞧了又瞧:“大哥放心,只大侄子过于健壮,大嫂免不得多受了些苦楚。”
  “我再与你拿两瓶子固本培元的要丸子, 让她吃吃, 再好生将养着。放宽心思,别想些个有的没的。出了这个月子, 保准能容光焕发更胜往昔。”
  “哎!”胤褆千恩万谢地接过药瓶子:好好好, 都听福瑞的。回头爷亲自盯着她, 再不带有丝毫差池的。”
  “等她好了, 孩子也壮实些了, 让她们娘俩进宫来亲自跟妹妹道谢……”
  瑚图灵阿当即笑:“怎么好折腾产妇跟那么小的孩子?而且大嫂是长, 福福是幼,怎么着也该是我去探望大嫂才对。”
  “那可说好了!”胤褆笑,一脸可就等你这话的小表情:“孩子还小, 天气又渐凉。我琢磨着洗三就不大办, 等满月再好生庆祝一番。到时候孩子他姑爸爸可千万赏脸!”
  这捋着杆子往上爬的能耐与脸皮, 就让贵妃母女俩看过多少次依然叹为观止。
  而亲眼见证了儿子厚脸皮的惠妃:!!!
  真臊得恨不能脸上摊鸡蛋, 还得强笑着给倒霉小子帮忙:“是啊, 是啊!小阿哥能顺利出生, 他姑爸爸居功至伟。等孩子满月酒的时候, 福瑞可得过去。”
  “让你大哥好生招待着,你大嫂子敬酒!”
  “嗯嗯!”胤褆忙点头接话:“也让妹妹抱抱那小子,好叫他知道是托了谁的福才有他这顺顺当当的来……”
  小娃娃?白白嫩嫩, 玉雪可爱的小娃娃?老实说, 瑚图灵阿就有那么一点点心动。毕竟仙界新生儿少到可怜,每一个都是宝贝中的宝贝。
  谁不喜欢呢?
  看出她这心动,胤褆赶紧又加了一把劲儿:“说句不怕贵额娘跟妹妹笑话的,我跟福晋盼这个嫡子可说盼得望眼欲穿。多年夙愿一旦实现,自是欣喜若狂。”
  “洗三简办就已经够委屈了,满月时肯定要好好张罗张罗的。各种珍馐佳肴,绝对少不了。保准儿让妹妹耳目一新,大呼不虚此行。”
  这这这,简直诱惑加倍!
  让瑚图灵阿顷刻间放弃所有迟疑,道了声:“这么厉害?那妹妹可就拭目以待了。”
  任务超额完成,大阿哥恨不得走路都带风。
  毓庆宫内,太子却把好好的书房砸了个满地狼藉,连点下脚的余地都没。吓得一应宫女太监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惹得这位爷再度怒火喷发。
  还是他的贴身大太监何玉柱硬着头皮相劝:“既然大福晋能调理好身体甚至死里逃生,全赖福瑞公主。不如太子爷您或者太子妃出面,也相求一二呢?”
  “都是一样的兄长,公主该不会厚此薄彼。”
  胤礽斜睇了何玉柱一眼:“让孤跟胤褆一样,对着瑚图灵阿摇尾巴?”
  直接把堂堂直郡王骂成狗。
  狠到何玉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劝了!
  好在太子殿下还记得自己前头在乾清宫,当着皇阿玛跟老大面前吹过的牛。
  没劳烦何玉柱再开口,他自己就先甩了甩袖子:“反正孤是宁可不要嫡子,也绝不那般奴颜婢膝的。何玉柱你去,算了,你也别去。只想法子让正院知道,大福晋能连着四朵金花后终于一举得男。并顺利度过生产的鬼门关,全赖福瑞公主。”
  这,是自己不肯低头,就琢磨让太子妃去献殷勤么?何玉柱愣,颇有几分意外地抬头瞧了眼自家太子爷。
  胤礽冷笑:“不努力些,还妄想诞下爷的嫡子?孤又不是老大那个棒槌,为了个嫡子只逮着嫡福晋一个睡!能给她些个机会,都是看着她虽其貌不扬却将毓庆宫上下打理妥帖的份上!”
  在胤礽眼里,太子妃瓜尔佳氏等于姿色平平,死板规矩又木讷无趣这十二个字。
  等待数年,终于大婚。掀开盖头却看到张略显寡淡的脸,这对胤礽来说本就是个不小的打击。偏太子妃还是个惯会说教的,整日里忠言逆耳个不停。
  跟个教养嬷嬷一样,整日里劝着他规行矩步,做个深孚众望的好太子什么的……
  真真让他想起来,眉眼中便多了几许烦躁。
  何玉柱深知主子郁结在哪儿也不敢多劝,只躬身应诺。不消一两日,就把消息准确而又隐晦地传到了太子妃耳里。
  淡定修剪花枝的太子妃咔嚓一剪子,把新到手的姚黄直接剪秃:“此,此话当真?本宫也大婚许久,竟不知福瑞妹妹还有这般本事。”
  她的心腹嬷嬷李氏福身:“回太子妃的话,消息千真万确。”
  “原本大福晋盼子成疯,生了四格格后就试图再怀,不见嫡子不罢休。还是福瑞公主给她诊了脉,直言短期内接连孕育对母体损伤极大。好歹先缓个几年,免得嫡子生了人也不测了。”
  “把大阿哥夫妻说得后怕不已,这才又赠了些个固本培元的药丸子。便这次大福晋难产命悬一线,也都亏了公主赠药。”
  “这……”瓜尔佳氏眉心微蹙:“若本宫没记错,福瑞是康熙二十四年九月二十七生。今年也就虚十二岁?”
  李嬷嬷笑:“寻常人家这般年岁肯定还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一个,连心机手段都没甚。更何况这般气死回生的医术呢?那真真做梦都不敢想。但……”
  “换做福瑞公主就另当别论。”
  “到底那位还没出生,就充满了传奇,出生后更是种种神异不断。别的可能以讹传讹,夸张夸大了些。但她那手制药、配药的功夫却着实高明。”
  “前两年直隶雪灾,时疫严重。愁坏了多少名医?那位一道方子下去,问题悉数解决。便连万岁爷,都因她那药丸子受惠过……”
  卖力科普了好一阵,自己奶/大的格格依然踟蹰。
  李嬷嬷到底没忍住下了剂猛药:“老奴知太子妃自持颜免,不愿如大福晋般……可让老奴说,脸面再重,也重要不过嫡子去。”
  千言万语也不如这么一句让瓜尔佳氏醍醐灌顶。开箱笼、选礼物,送拜帖。翌日早上往宁寿宫请过安后,太子妃娘娘就往永寿宫求福瑞妹妹垂怜了。
  琢磨过这茬儿,但没想到有这么快的瑚图灵阿:……
  忙尬笑着把人扶起来:“太子妃嫂子快快请起,你这可真折煞小妹了。”
  既然是求人嘛,太子妃就很有求人的态度。
  直接将一应礼物等献上,接着帕子就按上了眼角:“说句不怕妹妹笑话的,嫂子这不知道几辈子福运,得皇阿玛青眼有幸入主毓庆宫。每日里战战兢兢,唯恐哪里行差踏错辜负皇恩。”
  小公主笑:“毓庆宫上下规矩井然,可见太子妃嫂子治理有方。不愧是皇玛嬷、皇阿玛都夸的能耐人。额娘都常说,以后我若有您几分,她都不用夜里愁得睡不着。”
  太子妃笑中带泪:“贵妃娘娘谬赞,我……”
  “大婚以来膝下只得一女,再是持家有道又如何?没有个嫡子傍身,连个侧福晋都敢在我面前阴阳怪气。这心里的苦,真真不说谁都不知道。”
  “此番觍颜而来,就只求妹妹帮忙把把脉,看,看我这身体还有再孕可能否?”
  作为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瑚图灵阿且不差钱。
  也无意往妇科圣手方向发展。
  可有大福晋那个前例,太子妃哭得实在又有些惨。小公主就不由恻隐,伸手搭上了瓜尔佳氏的脉搏。想着左不过点宫寒之类的小问题,也给瓶子固本培元的药丸子完事。
  结果……
  情况远远比她想得严重。
  也是太子妃本就比胤礽小了好几岁,又赶着种种缘故,婚期一拖再拖。终于顺利大婚时,毓庆宫中李佳侧福晋已经连生两子,牢牢站稳了脚跟。
  本就仅仅清秀还过于规矩的她,自是不得太子所喜。
  情急之下,这位不知吃了多少偏方。本来产女后身体便不怎么大好,再加上药力相互冲撞,还中了些个暗招儿。多方因素加起来,若想治愈简直难如登天,除非她愿意放很多点血。
  比救胤禌那次还多。
  想想当初额娘那差点儿急死的样子,这想法儿连在瑚图灵阿脑海中转都没转一下,就被火速摒弃。
  只以事实告知,并坚辞了所有礼物。
  满怀希望而来,却绝望而去什么的。瓜尔佳氏泪落如雨,回去就跟胤礽狠狠告了一状。含糊了自己吃偏方药力冲撞这条,只着重曾遭人算计这点。
  胤礽再不喜欢瓜尔佳氏,那也是皇阿玛千挑百选给他定的太子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算计得失去了生育能力什么的,简直不能忍。
  “你放心!”胤礽咬牙,眸光中一片阴狠:“若此事属实,孤一定给你个公道。”
  然后果然掘地三尺地展开了追查。
  结果……
  抽丝剥茧之下,竟然查到了为他连生两子的侧福晋李佳氏身上。那毒妇唯恐太子妃诞下嫡子后,影响了她膝下两子的地位宠爱。
  遂趁着太子妃刚生产过,身体虚弱对后宅掌控力也弱的时候,直接下了重手。她倒是一劳永逸了,却害胤礽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嫡子。
  偏人证物证俱在的时候,那毒妇还以孩子们不能没有生母为由,威胁于他。胤礽生来骄纵,在康熙面前都鲜少服软,哪能受得了这个?
  直接五十大板下去,李佳氏都没挺过当晚。报到太子跟前的时候,也只一句知道了,孤这就往乾清宫报与皇阿玛。
  赶得也巧,胤礽去的时候,瑚图灵阿也在。
  都没用搬小板凳,就吃到了个完整的瓜,并被这位的骚操作深深惊呆。
  受骗至深,痛恨毒妇害他永无机会拥有嫡子,所以下了狠手惩戒。结果对方命薄熬不住,你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如何处理。干脆利落地把锅甩给皇阿玛也就算了,提议太子妃抚养俩小的是几个意思?
  别说瑚图灵阿,康熙都皱眉反对。
  觉得太子青涩稚嫩之余,还很有几分凉薄。没顾忌太子妃,也没丝毫怜惜为他生育了两子的李佳氏。更甚至都没站在俩孩子的角度上,为他们多考量一星半点儿。
  就,让康熙不由想起当年亲征噶尔丹时,他对自己这个君父莫不关心的样子……
  最后的最后,为俩孩子与太子夫妻的颜面故,康熙还是下旨按侧福晋位份安葬了李佳氏。还请太后传召了太子妃,好生规劝与敲打了她一遍。
  再见到太子妃的时候,是夫妻俩再度重礼往永寿宫相谢。
  瑚图灵阿摆手:“福瑞无能,对太子妃的身体束手无策。又口无遮掩,以至于……”
  “太子哥不怪福瑞,我都已经很喜出望外了。”
  对此太子只笑:“出现这种事,说不懊恼是不可能的。但始终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若等那毒妇折腾出更大响动来,才真真悔之晚矣。”
  “妹妹不必自责,孤很高兴。很高兴你能直言相告,让孤认清了那蛇蝎的真面目。此一事加上……”
  “孤欠妹妹两次!”
  太子妃也跟着福了一福:“虽求医未成,也还是谢谢妹妹坦言。否则……嫂子怕不是要蒙在鼓里,死也是个糊涂鬼。”
  好歹现在报了仇,清除了一大劲敌。
  若她愿意,还可以将那俩小的拿捏在手里。好的话就好生养着,将之成为她爱女的依靠。否则的话,这偌大深宫中哪天不添几抹冤魂?
  看清楚了她这般谋算的瑚图灵阿只叹,一千一万遍的后悔。
  可每每只起一个头,就能被额娘数落个半晌起步。
  她又不想让这些个宫廷阴暗面腐蚀了率真的亲哥,只好将郁闷诉诸于笔端,飞鹰传到科尔沁右翼中旗。然后再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小表哥回信安慰。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康熙三十年七月。土谢图亲王旧伤复发,撒手人寰。
  乌力吉作为人孙,科尔沁右翼中旗继任的土谢图亲王。只能勉力克制悲痛,为其额木格操办丧事,接管旗中事务。
  好容易适应了个七七八八,永安大长公主又倒下。
  接连守孝中,乌力吉已经缺席了四次年班与秋狝。屈指算算,两人竟有千多个日子未曾相见。好在鱼雁频传,无话不谈,小表哥还隔着山高水远频频送美食来。
  这才没有让彼此的关系因为时间跟距离而疏远,反而还更加醇厚深刻了许多。
  不同的是……
  小公主觉得自己这大腿是抱牢了,以后回仙界也可以背靠上仙好乘凉。而乌力吉则琢磨着,要怎么努力,又努力到甚程度才能让阿木古朗汗割爱?
  两个对彼此定位完全相反的家伙,却都殷殷期盼着对方的来信。
  乌力吉皱着眉头,咬着笔杆,尽量温柔地开导。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怎么能让自己的小公主更开心。
  千盼万盼,终于得到回音后。
  瑚图灵阿高兴得跳起来:“哈哈哈,太好了,阔别数载小表哥终于要进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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