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一百零四天

  春光遍洒, 长长的鹅卵石小道,通往宣平侯府的大门, 温如蕴没讨到好处, 离开的背影都透着几分尴尬,也是她自作自受。
  甄玉棠走在前面,裙裾曳地, 裙摆绣着的蝴蝶, 萦绕着簇簇牡丹,随着甄玉棠的动作, 彩蝶翩翩起舞, 绣工精致的花瓣缓缓绽放。
  观温如蕴刚才的态度, 不似许久没见面的样子, 看来她前不久已与阮亭见过面了。
  这一点倒是和上一世一样, 即便温如蕴定亲了, 还是想要嫁给阮亭。
  甄玉棠边想这些事情,不知不觉,脚下的动作快了些, 把阮亭甩在身后。
  阮亭悠悠然的跟在后面, 距离几步之远, 神情慵懒的欣赏着甄玉棠今日的装扮, 清雅中更显姝艳, 裙摆处绽开的瓣瓣牡丹, 耀眼夺目。
  也只有甄玉棠这样的好颜色, 才能压得下国色天香的牡丹。
  他慵懒的出了声,“玉棠姐姐,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甄玉棠脚步一顿, 赶忙转过身, 看了看四周,眼见没有其他人,她松了一口气。
  她白了阮亭一眼,“ 若是让别人听到了你刚才的称呼,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听到这话,阮亭走到她面前,轻笑了一声,“放心,我有分寸。”
  他又道:“刚才那位温小姐,突然过来,让我向你介绍她,还说了些其他女子话,你可有想问的话?”
  甄玉棠利落的应了一句,“没有。”
  关于温如蕴的事情她一清二楚,真没有什么想打听的。
  阮亭心里又冒出了一些酸水,有些堵,甄玉棠是他的夫人,却一点都不吃醋。
  阮亭幽深的眸子看着她,“玉棠,你是我夫人。”
  所以,如果听到其他女子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你得吃醋,不能不当回事。
  阮亭说起这句话,仔细听一听,还带着一二分委屈。
  甄玉棠眼眸稍稍瞪大了些,不太明白阮亭怎么突然委屈上了?
  阮婷婷的心啊,真是难以捉摸!
  她敷衍的应道:“我当然是你的夫人,难不成我是其他男子的妻子?”
  阮亭好端端的,可不能诅咒自己,她暂时也不想二嫁。
  不过最后这句话,甄玉棠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没说出来。
  如果她当着阮亭的面说出来了,阮亭怕是气得够呛。
  虽然听出来了甄玉棠话里的敷衍,不过阮亭心里的酸涩还是淡了下去。
  只要甄玉棠愿意哄一哄他,他奢求的不多,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甄玉棠没有想打听的话,不要紧,他愿意说清楚,“那位温小姐,名字叫温如蕴,她的父亲温平观,官拜吏部右侍郎。陆家与温家世代交好,温叔与陆侯爷政见相合,时常有往来。我还在侯府的时候,自幼便与她相识。
  陆夫人膝下无女,很是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孩,所以温如蕴年幼的时候,陆夫人偶或留她在陆府住宿,等她年纪大了后,男女有别,陆夫人便不再留她住在陆府。”
  这些事情甄玉棠都清楚,她浅浅笑了一下,“照你这样说,如果你没有回到泰和县,温如蕴应当是你的夫人吧!”
  “没有如果。”阮亭沉沉的注视她,眸子里倒映着她娇妍的面庞,“玉棠,我的夫人只会是你。”
  阮亭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我与她从小相识不假,可我对她并无男女私情,连一丝好感都不曾有过。”
  “陆家与温家确实有意撮合我与她在一起,然当时我从未考虑过这件事。有这些闲工夫,我宁愿跟着许淮他们去跑马,都要比儿女情长来得畅快。”
  阮亭走到甄玉棠面前,距离她一步之遥,他握着甄玉棠的素手,“我喜欢的姑娘只有你。”
  阮亭喜欢的姑娘只有她?
  这几个字落在甄玉棠的心尖,她一颗心不禁颤了一下。
  卷翘的眼睫眨了眨,甄玉棠抬眸,将视线落到面前的郎君身上。
  前世,她与阮亭没少因着温如蕴闹矛盾。
  温如蕴很聪明,她要离间甄玉棠与阮亭的感情,却不亲自动手,总是教唆其他人下手。而温如蕴表露出来的是端庄的才女形象,更是没有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温如蕴身边的小跟班嘲笑甄玉棠的出身,讽刺她地位卑微,配不上阮亭,能与阮亭成亲,是走大运了。
  然后,温如蕴会假装训斥那些人几句,再来安慰甄玉棠。
  甄玉棠心里窝着火,回去一看见阮亭,火气就涌了上来,两人时不时的因此起争执。
  初时,阮亭还会安抚甄玉棠,告诉她,他对温如蕴没有私情。可次数多了,阮亭也有些不耐烦。
  有一次,王娘子与阮娴从温如蕴那里得了好处,拿着甄玉棠没有为阮家开枝散叶的事情,要求阮亭休了她。
  甄玉棠眼眶红红的,冷冷出声,“ 那我们俩就和离,和离了,不耽误你与温如蕴双宿双飞。”
  阮亭面无表情,“ 我说过我与她没有关系,你还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这次争执,是甄玉棠最后一次因为温如蕴与阮亭吵架。
  后来意识到阮亭并不喜欢自己,甄玉棠觉得没有意思,吵架吵赢了如何,吵输了又如何,在阮亭的心里,她可有可无,并不那么重要。
  从那以后,她没有再提起温如蕴。
  上一世,阮亭说过他对温如蕴没有私情,可阮亭也不喜欢她呀。
  阮亭又不是看破红尘,成了一个和尚,怎会不动凡心?
  甄玉棠总觉得阮亭心里装着温如蕴,青梅竹马,人不如旧,哪会对温如蕴没有动过心?
  没想到,这一世,阮亭说只喜欢她一个人。
  甄玉棠思绪复杂,阮亭明确的解释了他与温如蕴的过往,她可以相信阮亭吗?
  甄玉棠揪着手里的帕子,阮亭待她的好,她可以感受到。
  可前世十年的时间,阮亭都没有喜欢上她,如今甄玉棠嫁给他不过几个月,这是真的喜欢吗?
  她轻轻呼吸一下,“ 我知道了,既然你解释了,我不会误会你与温如蕴的。”她转换着话题,“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要我给你买一枚玉佩吧?”
  阮亭怔愣一下,知晓甄玉棠不想回答,他也不勉强,勾了勾唇,“那我可就等着夫人买回来的玉佩。”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阮亭喉咙里的酸涩犹在,甄玉棠的心结还是没有解开,依然抗拒他的接近。
  那个时候,阮亭连续处理几天几夜的公务,都没怎么合眼,好不容易办完事情回到府里,甄玉棠又与他闹起了矛盾。
  阮亭说话重了些,只当甄玉棠在无理取闹,不相信他。
  梦见了前世的事情后,阮亭才明白,是王娘子受温如蕴的教唆在先。
  甄玉棠在王娘子那里受了气,一个姑娘家,成亲多年没有身孕,本就容易被人指指点点,婆母又当着面指责她,还要让阮亭休了她。
  甄玉棠心里该有多么的委屈与难过,可阮亭整日忙于公事,要在官场上站稳脚跟,留给甄玉棠的时间与关心少得可怜。
  是他对不起甄玉棠,他贪心的享受着甄玉棠十年的陪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却从来没有在意过甄玉棠的感受。
  这一世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想说的话,他要告诉甄玉棠,不要让甄玉棠误会,不要让甄玉棠受任何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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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亭身为解元,给他下请帖的举子不少,都想要赶在会试前,与他打好交情,不过阮亭一个请帖都没有收下。
  与之相反,有些举子格外的活跃,比如与阮亭同乘一船的浙江地区的解元宋昌,每场应酬都不落下,隔三差五在茶楼、酒楼等宴席上吟诗作赋。
  一时间,宋昌名声大噪,压过了其他各地的解元,估摸着前来赴考的举子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有许多举子下了筹码,认为宋昌能够夺得魁首。
  带着阿芙,甄玉棠去到商铺里,挑选了一块玉佩,纹理细腻,“掌柜的,把这块白玉玉佩包起来。”
  那掌柜的“呦”了一声,“夫人这是买回去送给家中夫君的吧?这可是和田玉,价值三千两白银,夫人出手可真阔绰,可见夫人与家中夫君感情深厚啊!”
  感情深厚?甄玉棠轻轻笑了一下,阮亭这个小白脸目前还挺称职,就当是她提前送给阮亭考中进士的贺礼罢了。
  “肚子饿不饿?”出去铺子,甄玉棠问道。
  阿芙点点头,“姐姐,我想吃烤鸭。”
  “好。”甄玉棠带着阿芙去到酒楼,用膳后,下去厅堂时,却见大厅里围了不少人。
  阿芙好奇的看着,“姐姐,他们这是在干吗呀?”
  甄玉棠同样觉得奇怪,“我也不知。”
  一旁的伙计听到这话,凑过来,“夫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参加会试的举子,他们聚在一起在投掷赌注,赌哪位举子有可能拔得头筹。”
  大厅里议论纷纷,一位蓝衫举子高声道:“我投给宋举人,宋举人三岁可识千字,才华横溢,每次的诗会比赛也都是宋举人胜出,他又是江浙的学子,自古江浙出状元。”
  另一位举子附和道:“我也投宋举人。”
  这两人口中的宋举人,正是宋昌。
  恰好,宋昌也在酒楼里,他一派春风得意,手中扇着扇子,站起身,“承蒙各位厚爱,宋某感激不尽,若是宋昌能够得偿所愿,定不忘各位的支持。”
  当然也有看不顺眼宋昌的举子,其中一位黑衫的中年举子道:“我倒不这么以为,江浙的举子又不只宋昌一人,我听闻有一位阮举人,到了京城有一段时间了,秋闱的时候他也是解元,这位阮举人已经连中两元了。”
  那位蓝衫举子疑惑的道:“可是和宣平侯府有关的阮举人?”
  黑衫举子回话,“正是。”
  又一人问道:“你们可曾见过这位阮举人?”
  其余人纷纷摇头。
  蓝衫举子不屑的笑了下,“ 这位阮举人行事低调,到了京城后,听闻平日除了去书肆,不常与其他举子应酬,想来不如宋举人那般博学多才。况且,他也只是宣平侯府的养子,三年前就回到泰和县去了,无权无势,只是一个小县城秀才郎的儿子,不足为惧。”
  那位黑衫举子不服气,“可他与宣平侯府有关系,总要比一般人有优势。”
  蓝衫举子反驳道:“我听说宣平侯府的大少爷,前不久才得了从七品的小官,你也太高看陆侯爷了。科举规矩森严,举子的文章要经过许多大人查阅批复,他与宣平侯府,又有什么用?
  阮亭家世不如宋举人,名望不如宋举人,样貌许是也不如宋举人。此次的状元,非宋举人莫属。”
  宋昌也听到了这些话,他摇着扇子走过来,无比得意,“阮举人来了京城后,就不见他的身影了。当日我在码头与他分开时,我曾说过,阮举人家世一般,若是他遇到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周济一二,也不知阮举人躲在宅子里做什么?”
  平时和樱桃听到这些话,狠狠的瞪了宋昌一眼,立马要冲过去理论,甄玉棠拦住了他们。
  樱桃小脸皱起来,“夫人,老爷哪里不如宋举人了?宋举人这是在故意抹黑老爷的名声。”
  “是啊,夫人。”平时也是一脸愤愤不平。
  甄玉棠不急不慢的道:“树大招风,会试前,降低存在感是正确的,别去理会这些事。”
  她看了平时一眼,“平时,把剩下的两千两银子投给阮亭。”
  平时咧着嘴笑起来,顿时也顾不上生气了,“夫人,奴这就去。”
  其他人不看好阮亭,她偏要投给阮亭。
  即便没有前世的记忆,她也会这么做,谁让她护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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