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个脑子
在司繁星因为那无比熟悉的声音而控制不住地全身僵硬的时候, 这突然出现在战场中的血衣男子却让刚刚还嚣张猖狂的无悲城城主神色大变。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一身邪魔血煞之气冲天的男子，一时竟分不清他是敌是友、是强是弱。
只是这人周身隐隐泄露出的魔气甚至比他头顶的巨大的魔气黑云还要强上三分, 让他万万不敢轻举妄动。
“阁下是何人？我观阁下一身邪魔血煞之气, 想必与秦某是同道中人。既如此阁下为何还要插手秦某筹划百年要事？”
“要知道，只要秦某事成，我等魔修之力便可在东陆大大胜过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之人, 圣佛舍利变为圣魔舍利岂不是大快人心？”
秦厉风这样说着又看了一眼被血衣男子挡在身后的司繁星, “还是这拉胡琴的丫头与阁下有什么渊源？若她是阁下的血脉或者亲朋，秦某倒是可以张开结界让阁下带着人离开。”
听到秦厉风这话, 万昭佛寺和清玄门的弟子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天空, 目光之中惊疑不定。
然后, 所有人便听到那血衣男子冰冷的笑声了。
“你不过成为无悲城城主两百年、筹谋了将近百年。而我……在此地待了千年, 整个无悲城都是因我而建、圣佛舍利也是因我而来。如此, 你也敢妄想我的圣舍利？”
这血衣男子轻飘飘的几句话, 却让秦厉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般瞪向血衣男子，而在他脱口而出血衣男子的名字之时，已经有另外一个人以更加震惊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天魔墨沧澜！！”
灵寂此时重新升至半空, 双手紧握面色难看至极。
若不是亲眼所见, 他绝对不相信千年之前把整个真州大陆搅得血雨腥风、死伤无数的天魔竟然还能重现人间！哪怕此时的天魔看起来并没有那种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 但他现在站在这里, 就已经给所有的人带来了极致的压力与震慑。
直到此时, 他才明白师父大僧正让他来无悲城时眉间隐藏的深深的隐忧为何。那并不是担心他此行会遇上什么危险和不测, 而是对于那个被镇压在圣佛舍利塔下整整千年、早已应该消亡的天魔的担忧。
灵寂觉得无比荒谬, 他甚至不明确的清楚，圣佛舍利塔和无悲城竟是为了镇压天魔而建造的。
他只是隐隐的听师父提起过，无悲城和圣佛舍利塔的建造都是为了扶世间正道、惩世间邪魔。
他以为无悲城和圣佛舍利塔是为了震慑妖族, 却万没有想到, 它们的存在从来都是因为一个无比可怕而强大的魔。
如果说在面对秦厉风的时候灵寂还有拼死灭魔、夺回舍利的想法。
那么现在，灵寂所想的是他该如何把这可怕的消息在临死之前告知天下。
秦厉风虽然厉害，但他和天魔墨沧澜却完全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存在。
墨沧澜转头看向面色煞白的灵寂，嘴角勾出一丝邪肆至极的笑。
“万昭佛寺的秃驴啊……”
“从你们用卑鄙的方法围攻我把我的分魂镇压在此处到现在，千年不见了呢。”
“还是这么……让人厌烦啊。”
当他最后那一句话说出的时候，他随着他血袖一甩，一股强大至极的力量便向着灵寂而去。快到灵寂根本没有反应，便被他狠狠拍在了地上，又喷出一口鲜血。
“在本尊拿到圣舍利之前，谁都别碍着我的眼。”
墨沧澜的声音淡淡响起，他的周身便掀起了无比可怕的魔气风暴。那风暴不光把整个无悲城上空蔓延着的无数细小魔线撕裂了个粉碎，还在司繁星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拉墨沧澜衣袖的时候，把她也狠狠地掀飞了出去。
“莫、”
司繁星口中的那个名字都没有叫出来，就被巨大的力量掀飞了出去而后狠狠地撞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那力量强大的把她身后的大树都拦腰撞断了，司繁星却在撞击之时没有感受到任何一点疼痛，仿佛有什么力量稳稳的保护了她。
司繁星趴在地上看着那边直喘气的灵寂和其他挣扎着同门弟子，一时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而后司繁星就看到另外两个被掀飞的身影——
一个是秦厉风的儿子秦盛，他被毫不客气的直接拍进了无悲城的青石地上，震碎了三块青石之后才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了，看样子怕是直接挂了。
而司满月同样是被那庞大的力量掀了出去、同样是撞上了一棵合抱大树，但她却是仿佛受了重创一样，狠狠吐了血。哪怕她中途还用了一件防御法宝。
司繁星：“……”
当司满月抹着嘴角的鲜血、一边目光锐利的向这边看之时，司繁星瞬间低下头猛咳几声，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再抬头就已经是满嘴鲜血了。
修真界特有血浆果，装死装病你值得拥有。
然后，司繁星一边咳一边抹着嘴角的假血，抬头看着天空中站着的唯二的两个身影。
此时的秦厉风如临大敌。
面对着被圣佛舍利镇压了千年还没有消亡的一代天魔，秦厉风哪怕此时占尽地利也不敢说自己一定是墨沧澜的对手。
但事已至此，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筹谋了百年的圣佛舍利落入别人的手中。
如此，他和墨沧澜神魂的这一战必不可少。
但他还想再说服一下。
只是在他刚开口的那一瞬间，墨沧澜手中便凝聚出一把血色魔剑，而后一步凌空踏出，便出现在了秦厉风的面前。
只一剑。
便断了秦厉风的右臂。
“本尊说了，谁也别碍着我的眼。你太碍眼了。”
秦厉风的怒吼之声随之响彻天际，此时的他双目猩红、面容狰狞而疯狂。
“我敬你是魔修前辈不与你计较，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于我，坏我好事，如此便来一拼高下！”
“天魔墨沧澜又如何？！你千年前便已被镇压在此处，千年神魂不灭便已是勉强，还以为你是曾经的那个让真州大陆所有正道都感到恐怖的深渊天魔吗？！”
“如今已不是你的天下了！！”
随着秦厉风的怒吼，他凶狠的攻击和众多魔器法宝如狂风骤雨一般地向着墨沧澜攻来！而随着他的攻击，那天空中如巨大漏斗一般的魔气也开始快速地旋转起来，仿佛在给秦厉风提供着源源不断的邪魔之力。
这些攻击对于墨沧澜来说几乎到处都是破绽，他手中血色魔剑轻轻一挥，便能挡下破除无数秦厉风的攻击。
然而，就如同秦厉风所说的那般。
哪怕此时墨沧澜从圣佛舍利的镇压之下出来，哪怕他也同样可以吸收运用无悲城这铺天盖地的邪魔之气。
但他到底是以残魂之身应对元婴后期大圆满、只差一步便能晋级化神的秦厉风。
秦厉风占据天时地利，时间久了，与墨沧澜不利。
显然秦厉风在接下来两人的对战之中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哪怕他此时身上已负伤累累、而墨沧澜那一身血衣却没有半点损伤，他都如胜利一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墨沧澜！你果然是强弩之末！就算是天魔又怎样？！你最终还会死在我的手里，成为我炼化圣魔舍利的一部分力量！”
随着他这疯狂地笑声，秦厉风猛地张开双臂、凝聚出两个血色手爪，再次向着墨沧澜而去。
在这一次的攻击之中，墨沧澜一剑斩断了其中一个巨爪但另一个巨爪却最终没有被他完全避过，抓破了他右侧的血色长袖。
当这攻击奏效之时，墨沧澜的身影似乎都在空中变得淡了一分。
秦厉风看到这一点，几乎要仰天大笑起来。
他想的果然没错，什么天魔墨沧澜！不过就是一缕残魂而已！
而墨沧澜此时却低头看着自己又多了一个口子的衣袖，双眼之中闪过猩红之色。
仿佛千年前的那十年逃亡和这千年的炼魂之苦再次侵袭了他，让他……非常愤怒。
也是在这个时候，抬头看着他的司繁星身体猛地一震。
她看到那周身原本一半魔气、一半清明灵气的男子忽地血煞之气暴起，在顷刻之间就吞噬了那剩下的一半清明之气。而天空中原本源源不断向着秦厉风涌去的魔气，在此时却有一大半，尽数涌向了墨沧澜。
偏偏这时，秦厉风带着猖狂的大笑更加很辣地攻向墨沧澜，然后，在所有修者和无悲城残喘的百姓的注视下，那把猩红的血色魔剑一箭穿透了秦厉风的眉心，秦厉风的笑声戛然而止。
墨沧澜拔出血剑，带着阴沉的冷笑：“本尊说了，你太碍眼了。”
然后秦厉风周身忽然裂出无数道裂口，肉身轰然崩碎。
那时他的元婴还满脸的不可置信，但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元婴也被魔剑寸寸割裂、即将暴亡之时，终于无比凄厉地嘶吼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百年筹谋，耗尽了无数珍材异宝才炼成了大阵、即将炼化准仙宝圣佛舍利，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甚至都不是正道中人阻挠于他，而是败于一个千年前就该消散了的亡魂！！
怎能甘心？怎能甘心？！
然而此时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元婴正在崩毁，不出数息，他就要神魂俱灭连转世都没有机会！
既如此，既如此！！
“墨沧澜！！”
秦厉风的元婴尖啸着向着墨沧澜而去，目中都是疯狂之色。显然是要自曝元婴和墨沧澜同归于尽。
然而那元婴还没有到墨沧澜的面前便轰然崩毁，徒留天地之间的一片魔气。
司繁星在这时微微瞪大了双眼，莫名的心中就升起了疑惑和不安之感。
在原书之中天魔分魂是因为秦厉风的元婴自曝而受了重伤、给了灵寂和司满月反击的机会，可现在秦厉风的元婴没来得及自爆就崩毁了。他还要怎样受到重创？
哪怕知道她不该担心那个“杀人无数”的天魔，司繁星却还是紧紧地拧起了眉。
然后，一道可怕的佛光从圣佛舍利塔中骤然冲出，直击墨沧澜后心！
哪怕墨沧澜在最关键的时候反身以剑挡下那一击，但那佛光却仿佛带着巨大的侵蚀之力，以及快的速度消融掉了墨沧澜那神魂凝练出来的血衣、甚至割断了许多墨沧澜的墨色长发。
与此同时，一道有些苍老虚弱的声音从圣佛舍利塔下传来。
“佛子！咳咳、这天魔分魂已被圣光菩提重创！咳咳、集、集我等八百罗汉之力，可助佛子提升一个大境界，熔炼圣佛舍利灭天魔！”
那是从战斗开始就没有出现的八百位这镇守圣佛舍利的金刚罗汉，此时，他们终于从那座佛塔之中走了出来。
司繁星注意到他们的身上和脸上都有可怖的伤痕，这伤痕却像是他们自己亲手制造的，为的便是破除身上沾染的魔气，以正佛心。
而除此之外，这些人周身的灵力之盛，几乎像是从未受过伤、从未被魔气侵染一般。
而后司繁星听到不远处那小沙弥的惊痛的喊声：“不可啊师叔！你们如此岂不是断了日后的大道之路，直接成为凡人了吗？！”
司繁星微微闭上了眼。
而后又强迫自己睁开。
她直直地看着半空中还在抵挡那道佛光、面容越发狰狞疯狂的墨沧澜，又看着强撑着飞起、双手合十强升境界的灵寂，双手紧紧地握成拳，不知哪一方才是她该出手的。
然而时间却在她的挣扎之中飞速流逝，当墨沧澜终于破掉圣光菩提之时，灵寂周身也显露出了元婴后期极其强大的、可怕佛力。
当他凝聚出佛祖真身、伸手托起塔顶的圣佛舍利之时。
墨沧澜的双眼终于彻底赤红，厉笑出声：
“千年不见！尔等言慈悲之人依然行极恶之事！！”
“圣舍利原本便是我墨沧澜之物！千年前你们夺我至宝、污我名声、毁我身骨、灭我家园！！”
“这便是你们的正道，你们的慈悲吗？！”
“你且试试，你能不能用那舍利要我的命来？”
当墨沧澜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之时，原本面容坚毅、不可撼动的灵寂陡然抬头。
他佛光湛湛的双瞳和墨沧澜的赤红血瞳相对，竟有种不可逼视之感。
在这一瞬间，灵寂那无比坚定通达的佛心巨震，而后竟觉得手中的圣佛舍利重于千金，竟有种完全无法操控之感。
在这一瞬间，司繁星猛地抬头，咬牙直飞于空。
而同她一同飞起的，还有不远处手执冰羽雪扇的司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