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
美猴王石锅鱼火锅, 姗姗来迟,许念和许嘉庆选了个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的大好日子, 在这一天开业了。
开业那天, 美猴王门前挤满了人,有慕名而来的客人,有凑热闹的老百姓, 他们挤在“美猴王石锅鱼火锅”的门前, 望着那个簇新又大气的招牌羡慕不已。
要知道,“美猴王”这个名字, 在短短时日已经传遍了江城的大街小巷, 下到咿呀学语刚会走的稚童, 上到满头银发蹒跚的老叟, 无一不知, 无一不晓。
美猴王能这般快的积累起名气, 与《西游记》的成功上市分不开关系。
那日,许念临时起意卖了一波《西游记》伤不,清云刻坊打铁趁热, 第二日便将新书推行上市, 连着做了好几日盛大的宣传活动, 包括茶馆、书馆皆有说书人讲述美猴王师徒四人西行取经的故事。
清云刻坊借此机会又预热销售了《西游记》中部, 而许念则是瞅着这个大好时机, 与清云刻坊商量了一款特别定制版本, 所以, 美猴王吃食的销量因为这个定制版也冲上了一层楼。
特别是美猴王零食铺子,吃食本就有趣好吃又稀罕,一下子大卖。苗翠兰那些工作坊里的人根本忙不过来, 连着赶工了好些日子, 不过,赶工归赶工,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因为她们知道,赶工意味着工钱多。
也正是如此,大家不光爱看《西游记》,也爱吃美猴王的吃食。当美猴王石锅鱼火锅开业这日,门前才会有这样多的人。
这都是粉丝的力量啊。
许念站在门前看着如此大的人流量,心有庆幸。
还好还好,她放弃搞一个舞狮表演了。
这个人流,要是再表演个舞狮,指不定会在开业当天发生什么踩踏事故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火锅店走的是高端精品的路子,凑热闹的人多,真正进去的人少。因为,高端精品的意思,就是贵,贵出天际的那种。
寻常人家绝不会轻易踏足,但是不妨碍他们看热闹,看着一个又一个贵人们进去,大家忍不住咂舌。
他们刚刚可是看见了那个简单版的菜单,光是一份青菜都要一两银子哪!
一两银子,吃什么不行,非得要来这里吃菜?!
很多人这样想,很多人又不这样想。
来这里,吃的是饭,吃的又不是饭,更是一种身份的证明。
何况,许念和许嘉庆他们这样做,也自有深意。
江城的有钱人太多了,不赚这些有钱人的钱又有什么意思呢?老百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拼命挣的辛苦钱,他们是舍不得赚的,要赚就赚这些大户的钱。
还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呢?
饶是如此,美猴王石锅鱼火锅开业当日,不到正午时分,上下两层的位置已是坐满了,之后想再进来的人,都要排队领号等着有空位了才行。
许念为了对得起这个价格,服务也是做得杠杠的,完完全全是参考现代某家火锅城的服务标准。
像这种等位的时候,零食水果茶水自是不必可少,坐的位置也是特质的豪华软垫,哪怕是让人等着,也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焦灼之情。
“掌柜的,你这个吃食另一家美猴王店里有卖的吗?”
一个人吃着小碟子里放着的妙脆角,一边笑呵呵问。
这个妙脆角焦黄酥脆,吃起来嘎嘣脆响,别有韵律,好像专门配着吃食的律章一般,清脆又悦耳。
不光如此,更让人称赞的是它的口味,又酥又脆又可口,有玉米原味的、有孜然口味的、有黑胡椒口味的,还有麻辣口味的,放在一个四角小碟子中,想吃哪种口味便可以随意吃。倘若是特别喜欢那种口味的话,与跑堂的言明,则会多上一些这种喜好的口味。
这人便是特别爱吃妙脆角,脆脆爽爽的,带着股麻麻辣辣的的酣畅,口齿留香。
许念听着他问话,摇摇头:“那家暂时还没上这种吃食,是这家店特有的小吃。”
“唉,可惜了。我着实爱吃这个。”那人微微叹气,“我还想着等下去买些来吃。掌柜的,你就不怕我们吃这些吃饱了,就不进店去吃饭了?”
他说着,连着吃了两三个妙脆角,将盘子中的麻辣脆角吃光光后,许是觉得嘴里又干又辣,便端起放在桌上的橙黄清亮的茶水喝了一口。
茶水清透,入口时闻得见一股浅而淡雅的桂花香气,入口后,甘醇的茶香被一份难言的蜜甜包裹着,里面好像又藏了点点果酸,果酸后又是淡淡的茶香,一时之间,到底辨不清是茶香、果香还是桂花香,只觉着满齿间全是挥之不去的香味。
缱绻又迷人,也不会给人一种过浓或过淡的不适感。
更要要的是,这茶水不是热茶,而是冰冰凉凉的。茶水从口中流入心底,只觉着一股凉意从头顶窜到脚底,浑身顿时舒舒爽爽!
配着这个日渐大的太阳,可真是极佳的解暑圣品啊。
那人眼睛亮了亮,整张脸上浮现一种愉悦的神情。他舒服地砸砸嘴,发现口中那种又干又辣的感觉已经在凉茶的侵袭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也……太神奇了吧?
“掌柜的,您这的茶叫什么啊?我怎地从来没有喝过这般滋味的茶水呢?”
他按耐不住好奇心问。
“这是蜜杏山树茶。”
许念笑眯眯答道。
“?????”
这说的到底是什么呀?
那人一脸问号,许念笑而不语,选择保持神秘。
每家店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可言说,只要味道好就行,其他的不必说得太详细。很明显,许念对这款蜜杏山树茶便是保持这样的处理态度。
那人问了一句,得到名字后也不再问了,满足地喝着这个沁凉的茶水,时不时再吃两个跑堂新端上来的妙脆角,别提多舒服了。
而旁边知道真相的许嘉庆,不由地对许念竖了一个大拇指。
九妹还是那个九妹,厉害得不行。
因为这个蜜杏山树茶,听着唬人得不得了,其实真要做起来也是很简单。
这是许念在苗翠兰家喝的茶得到的灵感。她后来特意请人带着上山,方才知道这里居然也盛产茶叶,刚好这又是蜜杏成熟的季节。
于是,蜜杏做酱,山茶叶泡水,两者融在一起,变成了让人惬意舒爽的蜜杏山树茶。
不过,不管做起来简单不简单,客人满意就行。
小吃茶水让客人满意了,最重要的还要看石锅鱼火锅本身的味道,这才是这家店的立身根本。何况,今日能进店消费的,非富即贵,什么世面没见识过,说不定里面就有人专门打着看笑话的态度。
这才是许念和许嘉庆今天一直在店里坐镇的原因。
最初的开业过后,他们闲来无事,便在店里逛一下,看一下众人对石锅鱼火锅的接受程度。
石锅是很大的一个,用的纯天然的石材打造而成,这也是这家店为何拖到这个时候才开业的原因。
许念他们二人观察了下,发现不少人在石锅出现的一霎那,不约而同地露出愕然的表情,显然纷纷在说“这么大一个石锅这是要干嘛”,然后就看着那个石锅放在了桌子中间的凹槽处,下面放着烧好的炭火。
这个天儿,正渐渐开始热了起来,按理说,吃火锅汗流浃背的,会非常不舒服。
许念考虑到这个问题,也准备了纳凉神器,算是可以驱散一点点凉意。而且,这处铺子临湖,四面窗户都开着,徐徐而来的清风也会带着一股湖边的凉意。
但是,真真让人不介怀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个鱼火锅真的太好吃了!
江城产鱼,江城的人爱吃鱼,鱼火锅可谓是正中下怀。偏它又不是传统的吃鱼法子,分了好几种不同的锅底,仅仅是这个锅底,就叫许多人欲罢不能。
譬如,酸菜鱼锅底,酸酸爽爽的,又藏着一股劲爽的辣味,不浓烈,却叫人忽视不了。在天气渐热的时候,来一口酸菜鱼汤,犹如醍醐灌顶,没什么感觉的食欲瞬间就被唤醒,对食物产生了无数渴望。
再譬如,那个香辣鱼锅底,红油翻滚,如同烈焰浓浆不停地蓄积着力量,随意卷了片薄透的鱼片进去,鱼片登时就被红油汤底吞没。等拿着漏勺翻出这片藏在锅底的鱼肉时,它已经完成了蜕变,变成了细嫩滑润的浅白色。
入口,那叫一个又香又辣又鲜,刺激又鲜美,真个舌头仿佛经历了一场华丽的盛宴,口齿生津,甚至有的不耐辣的,连吃了两个便被辣意逼出了细汗,也还是不断地“嘶嘶哈哈”,就是不愿放下筷子。
除了这两种锅底,纯正奶白的原味锅底自然少不了。这也是许多年龄大些的最爱。
他们吃这个锅底的火锅,看起来是吃火锅,更像是为了品这种纯鲜的滋味而不得不选择了火锅这种形式。
毕竟,这里只有火锅一种选项嘛。
好在,除了鲜美的鱼肉,还有鲜切的牛羊肉,在鱼汤里烹煮,实现一轮新的味蕾碰撞。鱼肉之后,还有新鲜的鱼滑、虾滑、鸭肠、百叶、毛肚,以及各种各样的丸子,搭配着上好的新鲜时蔬,整个火锅吃起来丰富多彩,一点点都不单调。
许念他们转了一圈,看着大多数客人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登时放下心来。
“我们回去歇歇吧。”
许念转了转发酸的脖子,对许嘉庆说道。
“好好好,我又累又饿,这一天光顾着忙这个开业,一口水也没顾上喝。”
许念接着道。
“九妹,回去让张妈也给我弄一杯那个蜜杏山树茶喝呗,我瞧着他们都挺喜欢的。”
“好啊,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咱们本身就是卖这个的,还能亏了你一杯茶不行。”
许念没好气道。
他们两个便同管事的交代了一句,就径自回了宅子。
这家店也是找了专业的管事来打理,他们不用随时盯着,不然,只是天天蹲店,就得瘦上好几斤。
他们到了宅子,还没等着许念吩咐,张妈便为他们准备好了冰凉的蜜杏山树茶。许念和许嘉庆一人捧着一杯,小口小口喝着。
茶水里有着蜜杏的甜与果酸,又有着山茶的清新自然,一口下去,整个人清清爽爽,凉意直接从嘴中舒展到心底,整个人亦是毛孔全部打开,舒服得不得了。
“真爽啊!”
许嘉庆叹着气。
“这个时候,我真羡慕七妹,镇日躲在屋子里画画就行。”
许嘉庆一说,许念方才想起来许诗琳。她以前倒是没看出来,许诗琳竟还有工作狂的潜质。
她立即偏头问立秋:“三东家,今日有用午膳吗?”
她和许嘉庆忙着开业一事,没有顾上许诗琳用午膳。这会子了,他们回来,仍不见她的人影,估摸着是画画到现在又没用午膳。
立秋摇摇头道:“东家,今日三东家外出了。”
“什么???”
许嘉庆惊呼道。
“她竟然舍得出门,然后不去参加我们的开业典礼吗?九妹,我看她这个三东家也当得太不合格了吧……”
许嘉庆立即咋咋唬唬起来,显然对许诗琳占了一席东家这事还耿耿于怀。
许念瞪了他一眼,无奈道:“你听立秋把话说完,好不好?”
“好好好,立秋你说。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天大的原因,竟然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出门了。”
许嘉庆端端正正坐回椅子上,拈了个水灵溜圆的紫葡萄吃起来。
“回二东家,今日是有人上门找三东家,她才跟着那人一道出门的。”
立秋规规矩矩答道。
“什么?”许嘉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有人找?什么人?男的女的?”
“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公子哥,许是从皇城那边过来的。”
立秋回答。
她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便是因为这个人是她接待的,风尘仆仆的模样,眼底还泛着红血丝,显然是好长时间没有好好歇息过了。
立秋当时把人引进厅堂,而后才去请示了三东家。三东家看见来人,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和那人一道出去了。
许念这会子一听,顿时是一脸八卦的表情,飞快地和许嘉庆对视一眼,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许诗琳的桃花追着来了。
他们跃跃欲试,有点迫不及待想跑到他们身边听第一手的八卦。可惜,江城太大,他们又太累,倒不如老实在家里吃饱喝足,守株待兔,收获会意想不到。
是以,许念请张妈摆饭,他们两个先用饭,安抚一下叫嚣不已的腹胃。
今日张妈的做的饭食很简单,是一道家常的米粉——金汤鲜鱼米粉。
金黄亮眼的浓汤,里面翻滚着宽而白皙的米粉,粉碗的上面还撒着点红椒、绿香菜,还有几片鲜香的鱼肉。
许念拿着筷子搅拌了一下米粉,浓郁的香味裹挟着点点微酸涌入鼻尖,让他们没什么精神的味蕾瞬间探出头,蛰伏的食欲也在此刻悄然苏醒。
“东家,这是配着的酸萝卜、酸豆角,老奴不知您爱不爱吃,便放在了小碟子里,看您喜好来添加。”
张妈把两碟子小菜摆在许念和许嘉庆二人面前。
许嘉庆眼睛蓦地一亮,毫不犹豫道:“张妈,你再取两碟子过来,另外再取一碟子小米辣过来,我配着吃。”
许念好心提醒:“小庆,你先试试味道,太辣了你待会儿又吃不了。”
她心里颇为无奈,小庆总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明明不是个能吃辣的,每次都要放上一堆的小米辣啊红油啊,然后一边吃一边稀里哗啦地叹气、流泪,就好像不是在吃饭,而是每天都在失恋痛哭一样。
“没事没事,我先要着,不会都放进去的。”
许嘉庆快速解释,可是他说完看了许念一眼,发现她一点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只能干巴巴笑了两声。
这回,他一定要长记性。
不然,下回九妹就要叫他是放羊的小庆了。
张妈很快去而复返,带着许嘉庆要的酸豆角、酸萝卜和小米辣。许嘉庆看着说上的六小碟子小菜,对许念道:“九妹,我们二人一人一份。”
说着,他便把酸豆角倒进了碗中,夹着米粉配着酸豆角吃了一口。米粉爽滑细腻又藏着酸辣的味感,而酸豆角清脆可口,两者相配,竟有种意外的口感层次。
许嘉庆复又埋头吃了两口,舒舒爽爽的,特别是这个金汤酸香开胃,又不会像麻辣那般油腻,整个清爽又快意。
等着他吃完碗中的酸豆角,他又把酸萝卜、小米辣一股脑儿全倒进了碗中。浓艳鲜亮的小米辣混入金黄的米粉汤中,黄色与红色交相辉映,鲜艳又好看。
许嘉庆恍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吃了一大口米粉,顺带着喝了一大口汤。
“好辣!怎么会这么辣?”
被辣得怀疑人生的许嘉庆,不停地扇着风,缓解口中那股子灼烫感。
可惜,效果不够理想。
他复又抓起桌上放着的蜜杏山树茶,“咕咚咕咚”大口灌着,连着灌了两杯,嘴里的辣意方才缓解了几分。
他眼中还闪着晶莹的泪光,不可置信地问许念:“九妹,为何突然这么辣?刚刚我吃的一点正正好啊。”
许念抬眸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接着吃自己碗中的米粉。
米粉很好吃,细腻滑爽;汤底很开胃,酸爽微辣,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偶尔,再吃两口咸香酸辣的酸豆角、脆爽甘醇的酸萝卜,美好而惬意。
偏偏,小庆要自己找刺激,这谁能拦得住呢?
许念不搭理他,许嘉庆表示很委屈。他可怜地耷拉着眉眼,一边嘶哈嘶哈,一边小口小口吃着米粉,而后再喝上两口蜜杏茶。
现在这碗米粉太辣了,他一不敢大口喝汤,二不敢大口吃粉。因为他一旦这样做了,浓烈而不掩饰的辣意,便会好好教他做人。
这便是,他小瞧小米辣的惩罚。
“九妹……”
许嘉庆吃了几口米粉后,再度委屈可怜开口。
许念很冷漠地擦了擦嘴,说道:“别问我,问你自己。”
明明已经提醒过你,这边答应着,下一秒就抛在脑后。那么,总要吃几回教训,才会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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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许诗琳回来的时候,遭受了许念和许嘉庆的拷问。果然,如他们所料,状元郎陈阚追到了江城。
“你快说说,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啊?”
许嘉庆眼睛里闪烁了八卦的火苗。
“因为我告诉他的啊。”
许诗琳不在意道。
“之前,我和他想出去走走,便说了去江城。”
“那你快说说,今日他追过来,你有什么感受?现在心里怎么想啊?”
八卦选手许念上线,她也是好奇得不得了。
“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今日浪费了一天时间,还有好多画稿没画完呢。”
许诗琳神色之间有点苦恼。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今天那个人来,也没有很明确的意思,言语间表示就是想来看看她。
“他说想来看看我,那就看看吧,我今日出去了,他看也看了,估计明天就会走了吧。”
许诗琳颇有点不甚在意的样子。
“这……”
许念和许嘉庆飞快对视一眼,皆是替陈阚暗自鞠了一把泪。
漫漫追妻路,这才刚开了个头啊。
大老远地跑过来,说一句什么“就是想看看你”,这也太????
不像状元郎的风格啊。
许念疑惑不已,她记忆中这人可不是这样一个纯情小可怜啊,这怎么听着跟换了个人似的。
“好了好了,你们问也问了,我答也答了,是不是可以让我回去了?我今天的画还没画完呢!”
许诗琳站起身,准备回去。
许念拉住她的衣角,轻声问:“小七,你是不是还因为先前那个……没走出来啊?”
许念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怕许诗琳憋在心里伤身。
听许念这么说,又对上她担忧关切的眸子,许诗琳复又坐了回去,认真回道:“你这么一问,我才发现我已经好久没有想起那个人,应该算是走出来了吧。”
“那你为何?”
许念没说完,许诗琳却是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接受陈阚对吧?”
许诗琳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接着说道。
“之前我住在皇城,每日没什么事情干,每天进出虽然有一大堆人护着陪着,但是能说心里话的没几个,况且你在皇宫中镇日不出来,一出来也是有自己的事情忙碌。三姐他们更不必说,距离皇城更远,每年想见一面也得等着过节之类的。”
“只有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整日一个人待着,越待着便觉着孤单,越想找个人陪着,好像有了个人陪着我,我便不用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孤单的事了一样。后来我一眼看上了周松,与他接触了几次,越发觉得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两个人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但是吧,同样的问题也来了。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除去一开始我强行要求的,后来再见着他,考虑的东西也会更多,渐渐地那种感觉也变了,由一开始的轻松变得沉重。我也很迷茫。”
许诗琳缓缓说着自己的情绪变化,许念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没事了。当时,我误以为我喜欢他,其实不是的,或许有好感吧,但是感觉更多的是想有个人陪着,就不孤单了。”
许诗琳朝许念眨眨眼,眼眸中轻松而淡然,没有想象中的苦闷。
“当然,我要是整日能像六哥这样傻乐,估计我也不会有什么烦恼了。”
许诗琳瞅了许嘉庆一眼,笑盈盈说了句。
突然被cue的许嘉庆:????这是几个意思?什么叫作傻乐?
他当即就要让许诗琳把话说清楚了,不想,许诗琳话锋一转,慢慢说起了别的。
“后来嘛,我跟着你们来了江城,我现在每日每日地画画,看着可能累了点,但是我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感觉,整个人每天都是充实而饱满的,不会再像之前每日无所事事的。我很喜欢现在这样,我也第一次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许诗琳说得轻松,许念却突然了悟她为何这般。
“小七,你不是一无是处,从来都不是的。”
许念干巴巴宽慰着,感觉说什么好像都很苍白。
“我知道的,我现在才发现。”许诗琳笑着道,“当一个人终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之后,对其他的便不会那么那么渴望了。我曾经因为害怕孤单而想找一个人陪着我,现在就不会了。当然,这不是说我以后不嫁人了,而是更想多看看,多走走,不想那么轻易下决定。”
“好,我尊重你,你这样想其实很厉害。”
许念赞同道。
她是无论如何没想到,许诗琳竟然会产生这种独立又自强的想法。
“对吧?我也觉着自己这样想很厉害。所以,你快快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故事给我画吧,等我画完了《西游记》,我就要画别的了。”
许念:????突然被催稿是怎么回事?
她掩饰地笑了两声:“你不如问问清云刻坊,毕竟我不是这一行的啊!”
许念:我也只是个半吊子,让一个开饭馆的人去写故事,是不是有点太难为情了??
但是,许诗琳拒绝了她这个提议。
“不行,你先想着,如果你实在是江郎才尽的话,我再去找旁人吧。”
许诗琳颇有几分不情愿。
“那您现在就当我江郎才尽了不行吗?”
许念双手合十,做祈求状。
许诗琳瞪了她一眼:“当然不行。好了,我说完了,先回去了啊,回去把今日没画完的画先画完。”
“那个……”许念叫住她,“那个状元郎走了吗?”
“没有,所以估计后面几天我还经常出去,你们不用给我留饭了。我答应他尽尽地主之谊,好歹人家大老远过来的。”
“好吧好吧。”
许念颇为无力地挥挥手。
这一个感情苦手,突然变成了游刃有余的感情玩家,她真是有点不适应呢。
不过,这样她和许嘉庆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起码,许诗琳心中有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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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阚什么时候走的,他们不知道。之所以知道他走了,是因为许诗琳连着两日没出门了。他们猜想,应是人走了才这样。
而许念之前送去皇城的信,也都有了回信。
一封是来自户部老头的,他补充了一些许念的观点看法,又提出了一些实践性的建议,并在信中表明,许念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等他忙完这阵子,会抽空专门来江城一趟的。
许念看了看信,派人给高农明送去了。这里头说的实践性东西,也许高农明能用得上。
第二封回信,则是来自许荣穹的,与信同来的还有远道而来的钦差大臣,估计这会子正在知府府上喝茶做客呢。
得了这两封回信,许念也是放下心来。国家大事嘛,总有更操心的人在,像她和许嘉庆这样的,看见了提醒一下,真正办事的自有人在。
只不过,他们最近也在忙一件大事,筹措着江城小吃街的事情。因着,他们没有暴露身份,所以做起来会困难一些。美猴王又连着开了三家分店,他们的小吃街还没推行下去。
许念想着,实在不行,便用真实身份行事算了。后来一想,暂时做罢了,钦差还在江城,他们一个明、一个暗,其实可以有互补作用。
她也只好按耐住急切的心情。但是,她有些放心不下码头周边的小摊贩,便叫人随时盯着,如果再发生之前的那种事,她便直接过去解决。
没成想,码头相安无事,美猴王石锅鱼火锅倒先出了事。
那位江城知府传说中的小舅子去了美猴王石锅鱼店里,带了一群狐朋狗友大吃大喝了一通,吃完之后,抹抹嘴就想走人,没有提付钱的事情。
跑堂的将他拦住,他轻蔑地笑笑:“问你郑爷要钱?可以,倒是让爷想起来,一直没有和你们算一笔账了。”
这位姓郑,名跋,是江知府姨太太的弟弟,此刻一脚翘在桌子上,嘴里塞着个东西,冷笑道:“你们可知,云柳巷这条街上的商铺,都是要给爷交保护费的。你们这美猴王真是一点不自觉了,爷在家中等了你们这些时日,躲着不给钱罢了,今日你小爷我赏脸来这里吃饭了,居然还问爷要钱?你们怕是不想在云柳巷混了吧?还是说,你们不想在江城混下去了?”
“那不如请郑爷好好说说,这保护费该怎么算呢?”
许念故意重重咬清楚“郑爷”两个字,淡笑看着他。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
许念心道,她正愁着抓不到什么把柄呢。恰好她今日在,这位一发难,跑堂的便去将管事的和她一起找了来。
“你是东家?”
郑跋睨了许念一眼,眼底闪现莫名的意味。
“没想到啊,这美猴王的东家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恰好呢,小爷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你对着爷温声软语一阵,说不定爷的骨头一软,就从了你,这保护费就免了呢!”
说着,他率先笑了起来。
“我看你是找死!”
许嘉庆从旁边猛地出拳,重重一圈挥在郑跋脸上,直接将他挥倒在地。
“就你这种废物,调戏我九妹?你的眼睛怕是被狗吃了吧。”
许嘉庆复又狠狠踹了郑跋一脚,发泄心中的怒火。
郑跋从地上强撑着坐起来,看向他带来的众人,大怒:“你们是死的吗?看着爷我这样被人欺负吗?小心回去,一个个发卖了你们!”
被他这样厉声一说,他带来的人立马把许嘉庆团团围住,而这时郑跋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阴狠,声音阴冷:“不让你们吃点教训,怕是你不知道你郑爷我是谁。”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郑跋朝人命令道。
那些人顿时要扑向许嘉庆,许念见状,连忙拉住许嘉庆,挡在他身前:“这位郑爷,这样动手动脚怕是有失分寸吧,我们店里还要做生意呢。”
“做生意?”
郑跋冷笑,随手抄起一个板凳,狠狠砸到桌子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其他客人听着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饭也没吃完,连忙匆匆付了钱离开了。那些等位的见状不妙,也是纷纷撤走了,不敢留在店中,害怕一会不小心被伤及到。
“依小爷我来看,你们这生意是不必做了,一点规矩不懂,还做什么生意?还有,动手动脚有失分寸,那小爷我这打就白挨了?你莫不是太过看得起自己了吧?”
“打了小爷我,想全身而退?没门!”
郑跋狠狠吐了一口气。
“至于你嘛,等会小爷我把他打得不能动弹了,再好好让你伺候伺候爷,让你知道,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
说着,他走到许念面前,便要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挥开。
“你确定?”许念声音变冷,“要知道,你动了这屋里的一物一人,想要全身而退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是吗?那你让小爷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不简单法,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伙儿乐呵乐呵。”
郑跋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咧嘴笑了起来,跟着他来的人也是附和地哈哈大笑。
这笑声在此刻静无声的店里,显得是那般突兀。
“那你不如说说,你在江城依仗的是什么底气?又凭什么要我们给保护费?就凭着你这般横行霸道吗?”
许念按住许嘉庆的手,请他稍安勿躁。
“呵,小爷我的事是你能过问的吗?”郑跋嘲讽地牵了牵嘴角,“不过嘛,听说你们是个外乡人,不懂事嘛,爷自然会教教你。至于依仗的是什么,告诉你也无妨。”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颇为傲气道:“我郑跋,江城知府的小舅子。在江城,知府姐夫排第一,我郑跋就排第二,便是福安公主来了,那也要靠边站。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啊,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她只是一个分封的公主,她难道还能插手管政事不成?”
“真是好大的口气!”
“真是好大的口气!”
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
一道出自许念,一道来自门口。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看清来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钱树才,江城的粮王,确切说是全国的粮王也不为过。
钱树才身宽体胖,阔步走进屋里,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眸如锋刀一般射向郑跋,直把他看得浑身哆嗦,方才缓缓移开视线。
“就是你,大言不惭?江城知府第一,你第二?那老夫呢,你置于何地,在你之下?”
钱树才一声声问着,一句比一句冷硬。
郑跋额间直冒冷汗,良久,他才从钱树才的重压下喘过气,而后道:“我姐夫第一,您第二,我第三……”
“放肆!”
钱树才厉声道。
“是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说的?”
郑跋这会已经缓了过来,不由直了直身子,擦去额间冒的冷汗,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勇气,直接呛声:“你不要以为我给你面子,便是怕了你?你就算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商贾,旁人称呼你一句粮王,不过是给你个面子,难道,你还想越过我姐夫不成?”
“还是说,你想借着你那个粮王的身份,替眼前这两位出气?难道,你也是老树开花,看上了这丫头?那可是不行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何况她那位好哥哥打了我,我这口气不出不行。大不了,等我玩过了之后,再送你也成。”
“放肆,我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又一道声音响起。
接着,一个人影如闪电一般冲了进来,郑跋看清来人,眼底闪现几分欣喜:“姐夫……”
结果,那人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连甩了两个耳光,他的脸瞬时肿了起来。郑跋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受伤道:“姐夫,你打我?回去我要告诉我姐……”
“回去我就休了你姐,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江知府急于和郑跋撇清关系。
说完,他犹觉得不解气,狠狠踹了他一脚,郑跋一个不防备被踹倒在地,然后江知府又狠狠地补上几脚,踹得郑跋痛得发不出声音。
“我让你说!我让你说!到底谁给你的胆子?敢对福安公主无状!”
“什么?”
郑跋瞪大眼睛,震惊地看向许念。
她……是福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