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烂牌的错位人生（14）
姬离抱着自己的衣物, 快速地去冲了个澡，换上新买的睡衣回到卧室。
齐凌芳立刻拿着吹风机走进来, 说：“姝君啊, 来来来，妈妈帮你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姬离乖顺地点点头，走到她跟前。
温暖如春的陶家和四面漏风的孔家不同, 家里装有暖气、一点也不冷。
但姬离知道齐凌芳在努力做着一个母亲能做的一切细枝末节的事情, 来弥补自己的女儿，所以也由着她了。
齐凌芳的动作很轻, 但也很明显有些不熟练, 应该是很少给人吹过头发。
……包括陶可欣。
等吹完头发后, 齐凌芳细细看着她的眉眼, 跟她瞎聊着天, 然后突然莫名的再次鼻子一酸, 就慌忙找个借口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倚在床头流泪不止。
陶青林从书房忙完回来看到后，赶忙拿纸巾给她擦眼泪, 心疼地说：“凌芳你怎么又哭了, 明天眼睛会肿。姝君见了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青林你是没看见, ”齐凌芳含泪道, “咱们女儿浑身都是陈年老疤, 刚给她吹头发的时候, 我又瞥见她背上那一道道的……她是我生下来的女儿, 我真的是太心痛了啊！”
陶青林的手顿在空中，声音颤抖地问：“你，你说什么？”
齐凌芳咬牙说：“在商场试衣服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问她是不是那孔家人从小就虐待她, 她这孩子却担心在外面影响不好，说回来再说。但回来后到现在，她还是只字未提……”
陶青林虽然没亲眼看到她说的伤痕累累，但出于对孔家村的民风了解，也脑补得出重男轻女的孔家人会如何对待陶姝君，一时间心理上也很难受。
夫妻俩相对沉默了会后，齐凌芳忽然说：“我是一定要找他们算账的！”
“嗯，必须算账。”陶青林神情严肃，亦十分支持。
齐凌芳突然又说：“顺便把他们的女儿也给送回去吧！”
“可欣吗？”
齐凌芳冷哼了声：“不然还能有谁？”
“我们替他们养了这么多年女儿，一直好吃好喝好供的，可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女儿的？我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而且当年是他们亲手去换的孩子……真是丧良心！”
在这一点上，是绝对不会有假的。
因为当时她生下原主的时候，住的地方离那孔家还有一定的距离。
这只能用人为来解释。
齐凌芳又说：“今晚姝君看到他们女儿的时候，心里肯定也很不舒服。把她继续留在家里，对姝君会很不好。”
……她甚至都不想再提陶可欣的名字。
话虽这么说，陶青林还是觉得有些不忍：“但是可欣她还不知道……”
齐凌芳定定地看着他，问：“她还不知道什么？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亲生父母？”
陶青林无言以对。
齐凌芳听不出是什么口气的笑了两声：“瞧她那个反应，我就猜出来你肯定没跟她说清楚。她如果真知道了自己亲父母是个什么德行，就会觉得理亏，就不会对姝君那个样子，好像是姝君欠她的似的！”
“我也不妨跟你交个底儿。如果她一直留在这里，我就带着姝君搬走！我可不想我的女儿总被一个冒牌货给影响心情，万一发展成抑郁症了怎么办？你知道现在抑郁症有多可怕吗？”
见他一脸震惊，齐凌芳又恶狠狠地说：“你再好好想想，那对恶人当初为什么偏偏换走咱们的孩子，图的到底是个什么？还不是准备厚着脸皮打着找亲女儿的名义找上门来？”
“那时候姝君又会在哪儿、受着什么样的苦难？他们会不会故意跟咱们说姝君是死了，或者失踪了？那时候你会不会内疚，会不会一个心软就继续养着他们的女儿、顺带着给他家一些补贴或者好处？”
“我再问问你，你觉得那样对姝君公平吗？！”
“到底谁才是我们的女儿？！”
齐凌芳歇斯底里道：“我真恨不得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亲手拿荆条抽得他们皮开肉绽，我还要让警察去抓走那两个恶人，起诉他们给我精神赔偿，让他们牢底坐穿！”
“好好好，凌芳你先别激动。”
陶青林赶忙抚着她的背顺气，给她倒温水、拿保健药：“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这个事情咱们是不是从长计议的好。毕竟也不能说把她送走就送走了啊，怎么跟亲戚朋友交代？还有学校那边……”
不得不说，他提到的问题都很实际。
齐凌芳逐渐冷静下来，和他逐一商量着应对办法。
……
楼上，陶可欣依然在盯着面前的破镜子发呆，心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她都这样了……爸妈他们会像以前那样，来温柔地安慰自己吗？
然而等了一会，她却始终没有等来如期的、父母亲的关爱，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怨恨。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难道都没听见吗？他们是真的不爱自己了吗？
就因为他们的亲生女儿……回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有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轻轻的，又重重的。
可是陶可欣突然改了主意，一点也不想去打开门了。因为她不想听他们来假意安慰自己，更不想听到他们来给自己下最后通牒、让自己尽快搬走。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门外响起的却是那个“陶姝君”的声音：“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陶可欣第一反应是想拒绝，但又立刻想到这个房间本来就是人家的，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就咬牙高声答道：“请进！”
-
姬离这才拧开门把手，慢慢走了进来。
前世原主终于回来的时候，她的母亲已经撒手人寰，父亲又是个善良慈悲的性子，对于陶可欣始终心有不忍，觉得她也是个被波及的、不知情的可怜孩子。
毕竟那孔氏夫妻实在太过邪恶，若是把她送回去，恐怕她也难逃原主曾经的命运。
而原主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身心俱损、性情大变，对一切人和事都充满了不信任；虽然身边有血亲——父亲和两个哥哥，但他们都是大老爷们，不如女性那么细致和富有同理心，又和陶可欣朝夕相处了二十五年，有了深厚的感情。
加上彼时的原主双腿已废，只能坐在轮椅上接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目光；在偶尔需要出席场合的时候，更是能听到别人对她和陶可欣的暗中对比；
平时在家里的时候，陶可欣虽然会尽量避开她，但有时也会小心翼翼地蹲在她面前，泪盈盈的跟她不痛不痒的道着歉……
所以久而久之，越来越堵心的原主变得更加封闭自己，宁愿终日窝在自己那个小房间里，也不再明确说出自己的真实需求了。
更过分的是，后来那原主在被强的情况下、绝望生下的三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找到了q市来，那陶可欣还咬着唇在一边说虽然但是……他们也好可怜啊，他们是无辜的！
是啊，好可怜、好无辜，就像她陶可欣一样是吗？因不知情而无辜，所以原主就该继续承受因他们的出现而导致的痛苦，进而绝望到含恨自尽是吗？
回想到这里后，姬离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
仅仅是蹲在原主面前道歉，算得了什么？
她陶可欣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原主，那就主动离开、回到她原本的孔家去啊！
可她呢，自始至终都没主动提过这一点！
为什么她身边的那些人，都大言不惭的说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难道对他们那些“理中客”来说，“善良”这个词是可以随意用来让自己过过嘴瘾、为自己树立一个“通情达理”的牌坊的好工具吗？
……
陶可欣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看着姬离身上那套款式时新、一看料子就不便宜的睡衣，强压下心里的艳羡，表情淡淡的问：“有事吗？”
姬离闲庭信步似的在屋里走了一圈，从容地在那张软床上坐下，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说：“我想来看看你……这个房间。”
陶可欣眯起眼睛，心想她难道是来宣战的吗？
姬离忽然站起来走到她前面，厉声质问道：“陶可欣啊陶可欣，你凭什么私自偷走我的生活？！”
“我没有，我没有偷你的……”陶可欣下意识地反驳道。
“是吗？你看看你过得多好，可你想过我在你家过的什么日子吗？”
姬离紧盯着她的表情，一把掀开自己的睡衣：“看啊，这都是你那对父母打我的时候留下的罪证！”
陶可欣被她身上那些疤痕惊呆了，语气弱了不少：“不，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爸妈他们不忍心告诉你我在你家的遭遇，那就由我亲自来告诉你好了！”
姬离恶劣的笑了下：“而且这应该是你，你，原本应该有的人生！”
“你真的能继续安心待在我家吗？”
“你就这么自私吗？”
陶可欣慌乱地挪开双眼，后退着摇头，反驳道：“我，我没有！”
姬离进一步走近她，也逼着她：“那你倒是证明给我看，你到底有多不自私啊！”
“你怎么还忍心继续霸占着我的房间，我的父母、我的哥哥，还有我的人生？”
“我，我，”陶可欣崩溃地说：“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对你……”
“哦，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没这么对我，你就会心安理得的继续呆下去咯？”
姬离毫不留情的戳破她心底那点小九九：“如果我没被你父母虐待的话，你是不是就会觉得你自己也很可怜很无辜？你觉得你在我们陶家生活得好好的，是我突然回来，打乱了你生活里的平静，还夺走了爸妈的爱？”
陶可欣无法回答她的质问，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见状，姬离冷哼道：“真是好一个’善良的女孩’，简直跟你那亲爹妈如出一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