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烂牌的错位人生（10）
孔家院子。
孔大明一觉醒来, 觉得头疼眼花、口干舌燥，一颗心还直怦怦跳。他下意识地做出判断——昨晚吃坏了肚子, 食物中毒了。
于是, 他顾不得更多，穿着皱皱巴巴还起球的秋衣裤就跌跌撞撞的跑去院子里，就着老井喝了好几口寒冷刺骨的水。
被冷得直哆嗦、上下牙关直打架后, 他才清醒过来。但很快的, 他就本能的感到了有些不对劲，抬头望着天。
太阳已经出来一会了。虽然光线还不太强烈, 但这会很明显都快晌午了。
往常这个时候, 家里应该很热闹。锅碗瓢盆什么的, 或者鸡鸭鹅叫声乱七八糟……
然而这会只听得见左邻右舍欢声笑语, 边闲聊边做饭, 炊烟袅袅。就他孔家却几乎没啥声音, 安静得吓人。
孔大壮不信邪的跑去厨房看了看，只见冷锅冷灶的，灶台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昨晚放在厨房里的剩本就没多少, 现在盘子都也光了, 剩饭倒是还有一些。
他越听别人家的烟火气, 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就怒得杀回去大喊：“王荣桂, 王荣桂你咋还不做饭！王荣——”
然而, 他的枕边却空空如也。
孔大明转身又去拍两兄弟的屋门, 结果也傻眼了——没人。
他回想了下昨晚的事后，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跑去看“孔兰香”。
结果, 自然又是扑了个空。
几扇破旧的木板门就这么被他给一一敞开, 寒风倒灌进来，吹得他赶紧胡乱进屋穿上棉袄棉裤，烦躁的抱着头啊啊啊叫了好一会。
他又确认了好几遍，这才终于确信——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见了。
但四个大活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这里面肯定有啥问题。
但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原地跳脚咒骂了会，然后把屋门院门一锁，就准备去漫山遍野的找人。
在快走到媒婆孙姐的家门口的时候，孔大壮忽然改了主意。
他满怀愤怒地拍着孙家院子的门，不管不顾的大喊着：“孙尚云，孙尚云你给我出来！”
他拍了好一会门，动静大得把左邻右舍都给拍出来了：“孔大壮你干啥啊，寻仇？”
“喊那么大声干啥？人家可能不在家呢，你再拍也没用。”
“你找人家孙尚云干啥？”
……
孔大壮顶着这些目光，咬牙切齿地心想：这些村妇就喜欢嚼舌根，哪天得把她们的舌头都给割了才好！
那孙尚云不也是这样？她把黑猫说成是白猫，害了自己一家子，现在自己倒躲在龟壳里装王八蛋了！
他不耐烦地朝左右骂道：“你们懂个屁！她孙尚云把我老婆孩子都给弄不见了，我是来找她要人的！”
“啥？你老婆孩子都不见了？”
有个村妇竖起眉毛嘲笑说：“是不是你跟他们吵架了，人家娘娃一块儿去镇上赶集了，不带你？”
有瞧热闹的村夫路过，嘿嘿笑着揶揄说：“我看八成是这样。不是我说啊，就大壮你那性子，多少还是得改改。多对老婆孩子好点，人家就也不会想着嫌弃你了。”
孔大壮火冒三丈，走过去就想动手：“你他娘的在说啥？！你在骂我是不是？”
那村夫看他不爽很久了，这会本来是刚下地回来，手里还拿着农具。见他想挑事泄愤，人家也不让着，麻溜的摸出一把砍柴刀指着他：“是又咋着？就你那副德行，老婆孩子早晚都得跑完咯！”
被一语中的的孔大壮更是气得不行，扑过去把他压在地上。
但他才起床没一会，身体还没来得及活动，僵硬得很，跟那干了一上午农活的人的灵敏度和力量悬殊实在太大，很快就被人翻身压死，拳拳直往他脸上招呼而去。
吃瓜群众们纷纷大嚷：“打架啦打架啦，要出人命啦！”
“孙尚云这可是你的家门口，你要是在家就赶紧出来看看！”
有的人试图拉架，有的人则赶紧跑去孙家承包的庄稼地上去寻她的丈夫和娃了。
孙家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孙尚云睡眼惺忪的走出来，纳闷道：“咋了啊，都在吵啥呢？”
一听见她的声音，鼻青脸肿的孔大壮就来了劲儿，一把把在暴打自己的那个村夫从身上掀开，跳起来指着她鼻子骂道：“孙尚云，我老婆孩子呢？？”
孙尚云一脸懵逼，反问道：“你的老婆孩子那不肯定在你家，你找到我家干啥？”
孔大壮急了：“那你倒是说说，昨晚从我家出去后，你都干了啥？”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孙尚云就来气了：“你还好意思问？昨晚在你家吃完那顿饭后，我出门没走多远就晕倒了。今早还是被一只不知道是谁家的鸡给踩了一脸……我才醒的！那么冷的天，我没被冻死都是我祖上积德！我都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来找我事儿了？”
孔大壮嘴笨吵不过，只得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差点溅在她鞋子上：“昨晚就你吃得最多，你还这么说白话，真是不要脸！”
孙尚云跳着脚往后躲，火气也更上来了，摊着手跟围观的吃瓜群众说：“大家伙儿来帮忙评评理！他孔家家里穷，平时又抠唆……这些大家都知道的哈。他家老大都快二十五了还没媒人说亲，老二也是，也就老三是个姑娘家、长得好看点，被个男娃给看上了，托我帮忙牵个线。”
“我好心跑来跑去的来回给他们传话，费了可多口舌功夫。原本说好了彩礼钱，两家人约好昨晚见面吃饭，结果他孔大壮临时又加价三万块钱。人家男方可是提了不少高档烟酒礼品上门，表足了诚意。但人也不是啥多富贵的人家，见好话说尽了他还搁那儿摆谱子……我们仨也没说啥，直接走了，礼品也没要回来。”
“这事儿到底是谁不厚道，大家伙儿说说？”
她拍手拍大腿、声情并茂地说完后，还指天指地的发誓道：“天地良心，我要是说一句假话就被雷劈死！”
听完后，吃瓜群众纷纷用言语和眼神去谴责孔大壮：
“孔大壮你还真不厚道，说好的事儿咋还带反悔的？”
“就算是想把闺女卖个好价钱，也不用这样吧，真丢人！”
“既然结不成亲，那礼品总还是得还的吧？”
孔大壮差点被气得原地吐血：“你又没说他们不接亲了，不就是礼品，我老孔家还退得起！但他们人呢？我老婆孩子呢？咱们都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热心群众说：“是呀，男方家人呢？咱们村民帮他们讨公道，别怕！”
孙尚云点头说在自己家院子里住着，然而走进那客房后却傻眼了——面前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跟就没人来过似的！
她这才注意到了关键问题，喃喃地说：“他们父子俩呢？”
孔大壮骂道：“孙尚云你还跟我装！说，是不是你收了他们给的好处费，把我闺女卖了？”
孙尚云自然不会承认这码事，接下来又是一场口水战。
群众们难得见一次这样的乌龙事件，纷纷跟着在两家之间跑来跑去，结果好家伙，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孙尚云，你家堂屋桌子上咋放着几千块钱呢？”
“孔大壮，这一沓现金得有好几万块钱了吧看来？你家闺女是真值钱啊，还好我家小子鬼迷心窍的时候老子没答应他托媒人来提亲。”
“你可拉倒吧，就你家那点钱……提亲了人家孔大壮也看不上你儿子哈哈哈！”
“孔大壮，为啥你家鸡笼里还有一卷钱？？”
“……”
众人的七嘴八舌把孔大壮和孙尚云都给弄蒙了，脑门里哐哐响，像是被一面大锣给震得心尖发颤，眼前时不时地一黑。
“数完了，五万块钱整。嚯，看来这卖女儿的钱就是好挣啊！”
“我滴个乖乖，看来呀，这事儿已经很明显了。”
“昨天兰香穿的那身新衣裳也不见了。”
有人根据这样的异常，做出猜测：“我看啊要么是那男方家报复你临时加价，把兰香直接绑走了；要么就是兰香自己跟着人家跑了。”
孔大壮眼前发黑，但又无可反驳。因为前者是最大的可能，后者是他曾经为了洗白自己想出的下三滥说法。
而那个孙尚云呢，这会儿也瘫在自家堂屋里的椅子上了，面无人色。
她觉得自己很冤。她只是想挣个中介费而已，咋那马家父子和孔家一家子居然都不见了？
人呢？
那马家父子……该不会是要留财去人、杀人越货吧？！
·
那个跟孔大壮打架的村夫跟了一路，这会也瞧了个明白，立马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活该！”
有人嗑着瓜子说，不然还是报警吧；有人却说，那孔大壮和孙尚云肯定也得坐牢咯。毕竟他们两家都收了赃款，而现在恰好在严查买卖人口……这不是撞.枪.眼儿上了吗。
有人说，可那孔家兄弟和王荣桂也不在地里啊，还不知道是不是去镇上赶集了……万一真失踪了呢？
又有人说，就算失踪，也得过了整整一天后才能立案。他家这才失踪半天不到，再说人家警察也很忙的好吧。
……
太阳正正的照在空中，围观的农人们半是遗憾半是心满意足的三两离开，回家做饭去了。
因为吃瓜只能是一时的，该干的农活儿还是要按时去干的嘛！
孔大壮这会虽然拿到了大笔钱，但老婆儿子呢都特么突然没了……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忧，就抱着那沓钱、拎着那堆礼品冲进孙尚云家里去了：“孙尚云，钱我都退给他们，你把我老婆孩子找回来还给我！”
孙尚云这会也怕啊，心想万一真被警察找上门来咋办，但自己明明是无辜的啊。
她拿起桌上那一堆钱，拼命往他衣服里塞，使劲儿推搡着想把他给轰出去：“钱都给你，我啥也不知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孔大壮当然不干了，死死扒拉着他家院门：“咋跟你没关系，这不是你牵线的？男方家住哪儿我都不知道，你得跟我一起去要人！”
孙尚云的丈夫也下地赶回来了，见状立马一把推开他，粗声粗气地说：“咋，你对我老婆动手干啥？你想干啥。”
她丈夫虽然脾气温和，但长得人高马大，光从气势上就压了孔大壮一头，搞得他语气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了点：“我只是想要她跟我一块去找人，这事她得负责啊。”
听孙尚云一脸委屈的诉说完之后，她丈夫就冷着脸轰他：“你要是想去找人，那就去大雁山找吧！”
两扇小木门在眼前无情地合上，孔大壮被气得眼前发黑，猛地倒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