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烂牌的错位人生(7)

  短暂的夜晚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就快到了清晨鸡鸣时分。
  在院子里的鸡鸭鹅开始聒噪个不停之前,孔家人陆陆续续地起了床。
  尽可能的起早上山还是姬离的建议, 说这样能防止被别人家看到他们在忙活什么, 省得他们有样儿学样儿,跟风上山摘毒果子去城里卖,一窝蜂地来抢生意、断他家的财路。
  对此, 孔大壮深以为然不说, 一大早更是身体力行的去拍各个房门实行唤醒服务,搞得本来就失眠的两兄弟怨声载道。
  但有姬离在边上似笑非笑地盯着, 他们一时也没脸、更不敢再说什么, 只得哭丧着脸闭上嘴、麻溜的去洗漱了。
  王荣桂揉着眼睛去烧火做稀饭, 孔大明也在姬离的眼神逼迫下再次主动说去厨房帮忙炒菜。
  孔大壮在院子里那口老井边上接了盆水, 开始磨着生了锈的刀具;孔二明则忙着跑来跑去的往三轮车上装今天去镇上赶集需要带的东西……
  而姬离呢, 则装模作样的坐在堂屋里绣什么花样儿、纳鞋底。
  过了会儿后, 王荣桂大声招呼着吃饭了。
  五个人便坐在一起,匆忙吃了顿简单的早饭,然后孔大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孔大明和孔二明, 推着院角落里的一辆老式横杠自行车走了。
  兄妹三人背着箩筐上山, 去采摘昨天见过的那种毒果子。
  这会天才蒙蒙亮, 路边的花草叶子上有零星的结霜和露珠, 土路上也带着湿气。
  天冷了, 农人们起床的时间也相应推迟了些, 所以路上几乎也看不见其他人。
  三人一路同行, 却一路无话,只有乡间的不知名虫叫声和隐约的狗吠声。
  孔二明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就起了个话头:“不知道咱们今天会不会卖得顺利哈?”
  这个“卖”字, 就很有灵性。
  孔大明下意识地看了眼姬离, 又马上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田地,不晓得在想什么。
  姬离自然注意到了他这个略显得奇怪的举动,不过也没搭理他,只是冷冷的笑了声。
  本想活络气氛的孔二明见身边的两人依旧一言不发,只得尴尬的挠挠后脑勺,继续自说自话道:“兰香你脑子挺好使啊,不过之前你咋没想到这茬呢?”
  姬离凉凉的斜了眼孔大明:“这不是昨天大哥告诉我说那果子有毒,我才想到这回事的嘛。”
  孔二明意外地转头去看他:“大哥,还有这事儿?那你昨晚咋没说咧?”
  “这不就是个小事儿,有啥好说的。”孔大明没好气地说道。
  一提起昨天,他就觉得自己后脑勺、太阳穴、脸颊都又火辣辣地疼起来了,还立马就想起来昨天姬离收拾他的时候,脸上那种游刃有余和狠厉神情……
  陷入回忆里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伸手搓搓起了层鸡皮疙瘩的短手臂。
  孔二明不赞同的摇头道:“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昨天你跟兰香说那果子有毒,她也想不到这个赚钱法子呀!你说是不是啊兰香?”
  姬离噗嗤一声笑了,没再搭理他。
  ……这孔家的男人还真是一脉相承,大男子主义、自恋又好自尊、无论何时都在想尽千方百计地给自己挣个脸面。
  收集毒果子去卖钱,这分明就是“孔兰香”的主意,怎么到了孔大明嘴里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在孔二明嘴里又成了“要不是大哥、你怎么可能想得出这种主意”了?
  敢情在他们眼里,哪怕女人造火箭上天了,都得说是男人的主意咯?
  ——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姬离悠悠的继续往前走,手里空空如也。箩筐和配套农具什么的,早给他们兄弟俩拿着了。
  这不是身为一个男人、也是身为一个哥哥应该做的小事儿嘛?
  等到了山上后,姬离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行动,时不时地瞎胡诌说,有些杂草也能入药,让他们顺便一道割了,扔进箩筐里带上。
  各怀心思的两兄弟居然也没怀疑什么,心不在焉的顺着她的指挥埋头干活儿。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他们就折返回去,跟在家收拾屋子、准备下午好招待男方家的王荣桂打了招呼,然后开着掉了漆的三轮车往镇上去了。
  附近的这个镇子相对孔家村来说呢,是要繁华些的。有相对宽敞的、横竖交叉的水泥路街道,有相对规整的小中高学校、几家银行,甚至还有个乡医院。
  现在是临近过年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附近各个村子里的人拿着自己家的东西来镇上。
  他们在街道的两旁摆起小摊子,摊开的宽布上放着家中的蔬菜、家养的五畜肉和鱼肉什么的、手工做成的喜庆节日用品和生活用品、从别处进货来转卖的年画鞭炮……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喜气洋洋的,别提多热闹了。
  按照姬离的最初提议,孔大明带着二人先去了镇南边上的一家手工做药的私人作坊。
  见他俩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姬离就随意刺激了两句:“我一个女娃家,抛头露面的去谈生意是不是不大合适……人家会咋看你们两个大男人唷?你们先去试试嘛,谈不拢了再出来找我。”
  孔大明和孔二明听了后觉得很是有道理,心想这不就是平日里孔大壮说的“人活一张脸树要一张皮”吗,确实不能让个女娃家站在自己前头,不然不得被别人家戳脊梁骨骂怂货软蛋了?
  但是他俩确实心里没底气,只得面面相觑一会后,硬着头皮拎着蛇皮袋子一起进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姬离尽快研究了下这个镇子上的结构,尤其是一些挂着牌、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的面包车。
  孔家兄弟进去了好一会,喝了人家不少茶后,才支支吾吾的说了此行目的,除此之外再没憋出什么屁来。
  殊不知几杯茶的功夫,主人家已经把他俩给看得透透的了,索性自己仔细查看了袋子里的东西,然后开了个很底的价格,说一口价我就全买了!
  因为这其实就像姬离说的那样,哪怕是有毒性的东西,也是有用处的。就怕没药性也没毒性,那就只能当柴火烧成灰。虽然他想的用处跟姬离说的不太一样,但总归这些毒果子人家是要了的。
  毫无这方面经验的孔家兄弟听闻他报出来的数字后,生怕他反悔了,赶紧喜不自胜的答应下来,更别提还价什么的了。
  看着他俩一脸喜气洋洋的走出来,姬离就猜到了结果,不由得哑然失笑。
  ——啧,没想到她居然还真的帮他们赚到了一笔快钱!不过呢……这样对她其实也有个好处。
  姬离眉头一皱,有个新的想法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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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他俩滔滔不绝地吹了会牛后,太阳都已经开始西斜了。
  姬离一脸淡漠、笑而不语,孔二明说得口干舌燥,加上刚赚了点小钱,心情有点膨胀,就说要去买瓶饮料喝。
  孔大明倒是还靠点谱,牢牢地记得孔大壮的叮嘱和下午与他戚戚相关的“正事儿”,顺势说道:“行。刚好这马上都要过年了,顺便去给兰香买身新衣裳吧。”
  姬离乖顺的跟着他们走进一家小服装店,故意选了身不太好穿脱的衣服,然后钻进帘子后面去试衣服。
  小镇上的服装店大多是卖家自家的屋子改装成的,前面是店面,后面是自住的屋子,有的后面还有院子、厨房什么的。
  趁着孔家两兄弟去了隔壁买东西吃,加上店主去前面忙着招揽新客户,姬离立马溜到后门出去绕了一圈,找到刚才盯上的一个面包车,跟司机快速搭了几句话。
  大概谈好之后,她又掐着时间点溜回去,穿着新衣服出去给两兄弟看了下。
  不得不说,直男.癌的审美实在堪称是无比可怕。
  就那种艳俗的搭配……孔大明居然一脸真诚地连声夸着好看,很痛快地付了钱。
  接下来,三人又四处转悠着买了点东西,然后开着三轮车回家去。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孔大壮和王荣桂都早早地等在家里,直到看见他们仨一块回来后,才松了口气。
  等知道那种毒果子居然真的能卖钱之后,夫妻俩立马高兴地跟个什么似的,用那不太沉默的小脑袋瓜算起了如果天天都去卖果子,能挣多少钱。
  姬离懒得去纠正他们对于供需市场的盲目认知,以及他们这种异想天开的不合理性,坐在一边继续思索着心里的新计划。
  不过他们没畅想不现实的未来太久,就想起正事儿来了:“兰香啊,你进屋去把新衣裳换上吧。”
  姬离反讽道:“这还没过年呢换什么换?你们不是说,只有新年第一天才能穿新衣裳?”
  ——这是农村的习俗,象征着辞旧迎新,但更是夫妻俩为了省钱给俩儿子花,而对原主经常撒的谎。
  孔大壮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下午家里要来客人,你穿齐整点不是给咱家长脸?”
  “那大哥二哥咧?就不用穿新衣裳给咱家长脸了?”姬离故意刺激他。
  ——两兄弟长那么丑,长什么脸?不丢脸就不错了!
  孔大壮被她暗里这么一噎,心情瞬间不美丽了,但也只是气得瞪了眼王荣桂,然后背手走了出去。
  王荣桂还记得昨天姬离那种强硬的气势,想着过了今晚一切就都风平浪静了,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不能搞砸了这件大事,就笑着说了几句软话,听起来像是个慈祥的母亲哄着不听话的小女儿似的,还有那么点温情的假象。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姬离想的跟她一样。
  ——小不忍则乱大谋,适当的刺激下就行了。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无非是换身辣眼睛的衣裳嘛,换呗!
  于是,姬离转身就去换上了那身上红下绿、显得整个人跟个倒过来的胡萝卜似的新衣裳,然后稳坐在堂屋里等着接下来的一场好戏。
  在磕过小半盘瓜子后,那媒婆的笑声就飘进院子里来了:“哎呀,我的老姐姐,你快出来看看是谁来啦?”
  在她身后,跟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老的那个身材精瘦、满脸横肉,牙齿黄中带黑,一看就是个老烟枪。
  年轻的那个看着贼眉鼠眼,气质猥琐至极,一双小小的绿豆眼滴溜溜的乱转个不停。尤其在看见走出来倚在门框边上的姬离之后,那个快要流出哈喇子的色相真是简直了……
  身体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混杂着强烈的愤怒、仇恨和恐惧的情绪,显然是原主想起了之前过的那种猪狗不如的悲惨日子而产生的一种应激反应。
  姬离神情平静地望着前方,拍着自己的手臂轻声安抚道:“放心,他们都会得到惩罚的。一个都跑不掉。”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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