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岐华仙门。
门下男修自从知道华容瑛有了孩子以后, 都陷入了伤感。
谁能想到，冷艳无情, 拒绝了无数追求者的岐华无情道大师姐, 居然有孩子了！
还是个一看就特像她的小孩！
虽不知亲生父亲是谁，但有传言说，她是和朝灵犀共育诞子。这个传闻不少人都没信, 因为他们不觉得华容瑛看得上朝灵犀, 而且，两个无情道修士, 居然生了一个小孩, 这像话吗？
仙门内大多数人都知道, 这小孩刚出生没多久, 是由丁玄策、林林月养大的, 直到华容瑛出关后, 小孩才认了娘亲。
所以，丁玄策、林林月也算是这小孩的父母。同门师兄弟，有幸见到过丁玄策搂着小孩, 轻声说话, 那副慈父模样真是太过可靠温柔, 林林月也是如此, 听说她已包揽了珍宝阁的不少有趣法宝, 就为了给儿子玩。
至于华容瑛, 听说她曾与林林月共去凡人界, 给孩子带来了个同龄小孩——旁人猜测，这指定是要给她的孩子做同伴的。
就连掌门真人都忍不住掏出剑冢最好的剑，送给那孩子, 时常能见到那孩子穿着小长褂, 腰间配着柄小剑。属于华容瑛的那柄长剑则日夜跟在小孩身后，紧追不舍，就像个最负责的保姆。
岐华仙门内，华容瑛的修为已可另起一山收徒，不过她至今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掌门真人劝过她，要不要收个徒弟，免得她未来要是渡劫飞升上界，却没来得及给此界留下她的剑谱与剑道论。
当时华容瑛说，自己还没有这个意愿。
掌门真人对她总是无法，只好叹息，说希望她能赶在渡劫飞升上界以前，给岐华留下一二不错的徒弟。
不过，如今看来，华容瑛渡劫飞升上界的时间恐怕要大大推后——掌门真人听她说过，她不会在孩子还未成年以前渡劫飞升。
更别说，飞升上界就是好事吗？
这可说不定。
当初一桩桩事，都是因朝灵犀对飞升上界抱有过分的执念，最终陷入阴谋。
如今他和华容瑛一个念头：飞升上界恐怕没什么好的，能在这方世界做个老大，何必去往一无所知的上界？
他想要好好守护着孩子长大，这是他为此追求很久的愿望。
……
掌门真人从华容瑛那知道她要开峰收徒时，愣了一愣，旋后狂喜：“是看中了哪个新入仙门的孩子？”
美丽剑修平静说：“一个资质不错的小孩。”
掌门真人：“是哪位啊，该不会还没入门吧？你从凡人界选中的？”
华容瑛点了下头。
掌门真人：“……等等，是那个孩子？”
他脸上神色变化，好久才苦笑道：“容瑛，他是人妖混血。”
华容瑛说：“我知道。”她面如霜雪，冷艳迫人，与掌门真人谈话之时，语气也从来硬邦邦。掌门已经非常习惯，并不觉得冒犯。
他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即便她要收在门下的弟子是个如今在界内颇受诟病的“混血种”，她也没有多做犹豫。
“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愿意收他？”
华容瑛难得地笑了一下。
“他是个好孩子，根骨也不错，我觉得很适合当我的弟子。”
“而且，他和严严关系很好，留在岐华仙门里，总要有个正式的身份。”
掌门真人无奈，最后只好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苦口婆心地叮嘱：“千万记得，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是人妖混血种，不然我这小老头可不好做人了。”
华容瑛淡定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了。”
掌门真人：“……”看着光彩照人、冷艳清绝的弟子离开，他扶额，深深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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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永妄今年四岁，来到新世界后，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小伙伴。
他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曾见过他。
后来，他就更觉得了，甚至在深更半夜抱着小枕头，跑到娘亲的床边，小声问她，小溪是不是和他有点亲戚关系。
冷冷娘亲当时愣住，然后笑了，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严严：“我就是这么觉得。”
华容瑛其实是不用睡觉，不过在那个世界里，她也养成了固定的点休息一下的习惯。
看到孩子天真发问，她感到一种奇特、温柔的情绪在心间蔓延。
“嗯，兴许你们前世就有缘分呢。”
她拍拍床边，小声诱哄：“今日要不要和娘亲一块睡？”
严严：“诶？”难得发出萌萌的语音词，过了会，他很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小枕头乖乖地放在她的玉枕旁边，他短手短脚，慢腾腾地爬在她的身边。
华容瑛拿了天蚕丝被，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修士无惧严寒，但小孩不一样。
他睁着眼：“娘亲也盖呀，为什么不盖被子？”
华容瑛：“……”沉默一会，她到底没有推拒，纤指捏过被，还没动作，就被一个热腾腾的小幼崽贴近。
他：“困了，娘亲盖好，一块睡。”
肉肉的小掌心很快就把被子拉过来一半，落在她的身上。
“晚安。”
小孩真的很容易困，说困就真的要睡了。
华容瑛听到他说完，呼吸慢慢从重变得轻而有节奏。小孩的体温是高的，华容瑛单手撑着脸，侧过脸来看他。
肉嘟嘟的脸蛋，和朝灵犀很像的眼眸，轮廓秀丽，几分似她，小时看不出长大后容颜的美丽威严，只会觉得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眼睫是浓长乌黑的，嘴巴抿得很紧，薄而粉，像是花瓣。
他睡着了。
她的小孩，甜甜地睡着了。
华容瑛眼中升起了温柔，她轻轻地低头，用鼻尖碰了碰小孩的鼻尖。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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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灵犀来丁玄策、林林月的洞府找他儿子，没找到。
丁玄策：“好像昨晚跑去大师姐那睡了。”
林林月在给另一只幼崽穿衣服，她叼着一条发带，给在岐华仙门生活了一段时间，已经从泛黄肤色变为白嫩宝贝的“沈河”扎起长发——这辈子，他是人与妖兽混血，名叫“溪”。
妖兽多以单字为名，他的母亲是一只兔妖，化形成人后，与一人类男子相爱，可惜那人类男子早逝，最后留下了兔妖与腹中的胎儿。
兔妖生下他后，没几年就意外过世。自此，溪只能靠吃百家饭长大，可惜，他生来为混血种，还不能好好地压制血脉。
曾关照他的村民在看到他变出兔爪、红眼睛后，吓得直喊妖孽。
他只有三岁多一点，差点要被绑在火堆上烧死，还好林林月、华容瑛及时到来。
溪没有姓氏，被林林月带回来后，她试着问他，叫什么名字时。他软软地回她，说自己叫做“溪”。
和上辈子特别有缘分，上辈子的他名字里带了个“河”，这辈子是“溪”。
单字不太方便喊，相处一段时间后，林林月问他，愿不愿意和她一个姓氏。
他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于是，这辈子，他有了新的名字。
“林溪”。
四岁的严永妄很喜欢叫他“小溪”，也很有哥哥的样子，很关心照顾他。
林林月给林溪扎好头发：“好了。”
林溪的长相与上辈子没什么差别，林林月虽说是在沈河成年后才见到他，但这不妨碍她透过稚童的长相来揣测他成年以后的长相。
他的眉眼很清秀，可以看出来，未来一定是个翩翩公子般的人物。
就像是上辈子的沈河。
林林月不知道他未来会不会恢复上辈子的记忆——不过就算没有恢复，也没关系。这辈子的沈河，会有一个比上辈子完满许多的童年。
他会有一个大他一点的“小哥哥”，一个护他成长的师门。
他会过的很好。
林溪：“好，谢谢你。”他的性子比起上辈子，要胆怯羞涩很多，不像是那个成年以后，社交技能点满的秘书先生。林林月并不觉得奇怪，她知道，小孩与成人是截然不同的，小时什么性格，长大后不一定是同样的性格。
她说：“不客气。”
“今天要去找严严玩吗？”
林溪点了点头，他有点期待，扭扭捏捏：“昨天他答应我，今天要和我一块去朝先生的住所玩。”
林溪和灵犀，念起来颇为相似，只有前一个字不太一样。
说起来，林林月也觉得挺好玩，那一个世界的中文读来，这两个名字是很像的。
而来到这个世界，用此世界的语言来交流时，竟然也是颇为相似。
她想起当初朝灵犀看到林溪时的表情，是一种诧然，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无话可说。
显然，他对那个秘书先生很有印象，也一向不算太喜欢。
现在的“秘书先生”变为了小孩子，没了从前的记忆，他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
朝灵犀听到林溪这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
才道：“记得把你的兔耳朵收起来。”
林林月笑眯眯地捏了一下林溪因为懒惰而忘记收起来的一对兔耳，“快收起来。”
林溪慢吞吞收起来了，才小声道：“严严问我，他为什么没有耳朵。”
林林月：“诶？”
林溪特小声，“他还问我，我是不是小兔子。”
林林月：“你怎么和他说的？”
林溪叹气：“我告诉他，我的妈妈是兔子，我其实也是兔子。”
“然后他给我塞了好多胡萝卜。”
小孩的脸皱巴巴地挤在一起，很艰难，很犹豫的样子：“可是我一点也不爱吃胡萝卜诶。”
林林月笑得前俯后仰，她亲昵地揉了一下林溪的脸颊：“那你下次拒绝他就好了呀。”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难拒绝他呢。”林溪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胡萝卜也还好，就是一次不能吃太多。”
他最后这样说。
朝灵犀就听着小屁孩说着他儿子的事，沉默。
有修士路过丁、林二人的洞府，却没能看到朝灵犀此人，原是他用了匿身术，不给丁玄策夫妇带来麻烦。
等到将林溪给收拾好，林林月才放他出去：“去等一等，严严快要回来了。”
果然，很快，一只宽大的剑载着一个穿着玉白长褂的小幼崽回来了。他看起来还有点困，脸颊泛着微粉，葡萄大的眼，睫毛长长，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脸。像个海獭。
是华容瑛的剑，从他们回到这个世界，严永妄变为小孩，压抑记忆后，它就光荣成为严永妄的保姆剑。
平日里想去哪里，它就像是魔法飞毯一样变大变大，载着小孩到处飞。
现在，魔法飞毯·剑又载上了一号小朋友。
朝灵犀冲那柄剑点了点头，脸色冷淡，很快就消失不见。
剑扭扭曲曲，不太爽地扭了一个弧度，把两只小朋友给牢牢坐稳后，才嗖的一下飞往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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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灵犀在岐华仙门有了一个住址。
在他的小孩努力地运作下，他总算不必这里跑跑，那里飞飞，时不时做通报才能进岐华仙门见小孩。
这个住址很隐秘，平日里不会有别人到，也免了岐华仙门被人指责说邀了“灭世反派”入住的可能。
是的，朝灵犀虽然看起已温和很多，但他的名头还是不好听。
他曾酿下的祸事，差点要让这个世界毁灭。
也就难怪，大家把他这号混蛋记得这样牢了。
严永妄对旁边的小兔说：“我娘亲要收你为徒。”
林溪脑门一个问号：“？”
“我也要和我娘亲学剑。”
林溪还没说话，严永妄就很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我就是你师兄！”
“……”林溪默默地看他一会，点了下头，很乖，“哦。”
两个小朋友在朝灵犀的住所玩了好一阵子，几乎忘记时间，还是剑在门口不耐烦地敲了敲门，严永妄才意犹未尽。
“该回去了，不然妈咪要生气。”
严永妄伸手，“小溪，回家。”
朝灵犀：“今天不多待一会儿？”老父亲拳拳父爱，特别渴望小孩多呆一会。
他的可爱宝贝严严仰脸看了他一下：“明天再来玩。”
朝灵犀：“你喜欢的悬月果，我又买了很多……”
“谢谢爹爹。”
他果真不喜欢给自己说话时加上什么语气词，就简简单单几个字，可也已经足够好听，让老父亲芳心大悦。朝灵犀说不要客气，注目着剑把两个小崽子给带回去了。
严永妄和林溪两人，常住的地点都是丁玄策、林林月的洞府。
华容瑛新手娘亲，一点不懂照顾小孩，她要做好收徒的准备，忙到更没机会好好学习做个妈妈，只能让丁玄策、林林月继续照顾。
朝灵犀固然住进了岐华仙门，但他的名声不好，小孩不能常待在他身边。怕有人起疑，最后将矛头指向了岐华仙门。
对外，甚至都没说过，严永妄是朝灵犀的骨肉。
朝灵犀接受良好，显然也知道，自己在此界内恐怕还要许多年才有可能不是出门吓唬小孩的大魔头。、
林溪在剑上，困了，他打了个哈欠。
严永妄神采奕奕，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困了。”陈述句，很确定的口吻。
林溪：“嗯。”
他左歪右倒，想睡觉，严永妄盯着他看了一会，小声凑上去说：“你尾巴出来了。”
林溪：“！”
他慌里慌张地往后摸屁股，严永妄没骗他，尾巴确实出来了，小兔有着不短的尾巴，平时里露出来只是个毛球，一拉就好长。
顶在衣服后摆上。
林溪越着急越收不回去：“怎么办？”
一路坐剑，风驰电掣，不少同门的师叔师伯冲他们笑眯眯打招呼。
剑听到他的声音，默默加快速度。
赶紧把小孩赶紧送回去再说。
严永妄宽慰他，“别害怕。”
然后，他动用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很淡定地挪了个位置——
紧接着，一屁股坐在林溪的衣摆上。
不好，好像压到他尾巴了。
严永妄想起来，林溪居然用了点劲儿：“不要起来！”他可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的尾巴了！
他呆滞，“啊？你不疼吗？”
林溪：“……”
默默不让他起来，严永妄只好担心地坐在了他的尾巴上。
在别人看来，就是这两个娃娃，贪玩，背对坐着，坐着剑往别处飞去。
有女修笑：“多可爱的一双小娃娃，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也要生一对这样粉雕玉琢的孩子。”
直到回家，严永妄飞快地呲溜起来，担心极了：“你尾巴还好吗？”
丁玄策刚从掌门真人那回来，就看到两个小朋友在小声说话。
长得都漂漂亮亮，只是一个小兔眼眶微红，一个幼崽有点愧疚。
丁玄策心中一个咯噔，心说，该不会儿子欺负林溪了吧？
他正想问个清楚，就听到林溪声线平稳，极力宽慰道：“没事，就是尾巴有点收不回去了。”
说着说着，肩膀耷拉，泄了口气，这下，不止是尾巴收不回去，就连头顶两只耳朵都弹出来。
雪团子一样的小兔妖，尾巴垂下，藏在衣摆里，耳朵明晃晃地抖了抖，眼眶也微红，是小兔子现形的样子。
丁玄策：“……”原来没有欺负，只是林溪没法控制自己的变形。
他忍俊不禁，为自己的想多。
小小的一只，只有人类三岁多长相的小兔和四岁多的小石头，排排坐着。
他们在这个世界，已经相认很久，从见面到现在，也有好长一段时间——这辈子，沈河是只人妖混血，和小石头严严差不多的生长速度。丁玄策不止一次庆幸过，还好有一个他在，可以与严严相互陪伴着长大。
上辈子的沈河，大他九岁，早早地担任起长辈的职责，看护他，希望严永妄永远开心快乐。
这辈子的林溪，小他一点点，这回，他不需要有太多的责任，不需要有太多的负担，只要陪伴他一块，快活地长大就好。
丁玄策出声：“孩子们。”
小兔小石头齐刷刷地看过来。
“爸爸？”
“来，今天我从掌门真人那里抠唆来了一个好吃的东西——”丁玄策张开手掌，一盅香气扑鼻的酒壶，微微开了点盖子，馋得小孩俩立刻眼里放光！
“这是什么？”在抱着酒壶，喝了一口后，严永妄晕陶陶地软声问，丁玄策闷笑，“是甜甜的果酒，有助于修行的。”
修□□，哪有什么小孩不能喝酒的道理，此等有助修为的宝物，当然是能抠唆多少就抠唆多少。
他家可是有两个娃娃的家庭！
小兔林溪喝得斯斯文文，但喝得也快，喝完一小杯，又要了一杯。
他喜欢这个味道，甜兮兮的，喝下去特别舒服！
两个小崽子一气儿把老爹从掌门那要来的酒给喝光了。
林林月回来的时候，嗅到满室芳香，迷惑地皱了下眉头：“你偷吃了什么？”
英俊、年轻的修士在明珠的光芒下，慢悠悠地坐在桌前看书，他含笑地抬眸，看向妻子，又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床榻上的两个小孩。
头挨着头，睡得好香甜。
因为有点醉，小兔的耳朵弹出来，软绵绵地搭在了另一只小幼崽的脸颊边。
一只粉嫩的兔爪子也在衣袖里探出来，被另一只手牢牢握住了。
他的手是热的，他的也是。
林林月怔住，好久，才说：“我们家的小孩，真可爱。”
她笑着，“小石头可爱，小兔子也可爱。”
丁玄策翻过一页书，很是赞同道：“我老婆也非常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