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劳永逸

  廖文赶到医院, 果然曹老爷子已经醒了,虽然面色看起来还有些虚弱, 但是口吃清晰, 头脑清醒,并没有太多的中风后遗症。
  看到廖文后,这个老爷子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你是前阵子来我中医馆看过病的那个后生吧。”
  老爷子虽然没有明说, 但是看他那眼神, 廖文就知道他肯定是认出自己来了。
  上回廖文去中医馆偷师,找的借口是自己身上不舒服, 但是他其实身体好得很, 这位老爷子给他望闻问切了一阵, 最后应该是看出来他身体没啥毛病, 只是因为他强烈要求针灸, 所以曹老爷子才给他扎了几针。
  但这个怪异的病人肯定是被曹老爷子给记着了, 所以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再次见到廖文,这位老爷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廖文偷师这事儿肯定是不能说的, 正好何毅这边提到了老爷子的师兄, 倒是给了廖文一个非常合适的借口。
  他点点头正大光明地将那位已经过世的曹老爷子的师兄拉出来当幌子, 信口胡诌道:
  “老爷子, 抱歉, 上次冒昧打扰, 主要是我觉得您的针灸方式跟我恩师教给我的技艺很相似, 但我家恩师已经过世,我也无法确定您这边跟我恩师之间是否师出同门,所以我才会用那样笨拙的方式来试探, 还希望您别介意。”
  这话一出口, 曹老爷子不但没生气,反而眼前大亮,看向廖文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廖文,看起来又是激动又是欣慰,同时还夹杂着很多难以言表的愧疚悲痛:
  “师兄过世都已经一年多了,他在信里面也从未提过他还收了个徒弟,没想到他这不声不响的,居然还藏了这么个好苗子。”
  曹老爷子在清醒过来之后,就已经听何毅提起了廖文用针灸给他急救的事儿,知道面前的这个小子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出头,居然就已经学会了九穴梅花飞针,这得多高的天赋,才能在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造诣?
  曹老爷子越看廖文越是觉得欢喜,替他师兄感到高兴,他伸出手来拉着廖文,示意他坐在床头,然后就对廖文唠嗑起来:
  “师兄他这一辈子受的苦太多了,当年平反之后远走镛城,还发誓再也不触碰中医这一门,我还以为他的所有精气神都被那十年给打散了,没想到……不过这也正常,他是个心地仁厚善良又柔软的人,学了一身的医术,治病救人的意念已经都已经深入骨髓了,怎么可能说不碰就不碰了呢。”
  廖文其实也仅仅从何毅口中套出他这个未曾谋面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其实人家具体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后来是怎么死的,又葬在了哪里,这些他一概不知。
  但刚刚曹老爷子这一番唠叨,没想到又让廖文提取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位老爷子在平反后远走镛城,而原身当年辍学后外出打工,跟厂妹李婷工作的那家工厂,就在镛城。
  这就更是多了现成的理由了,廖文赶紧“解释”道:
  “曹老,有一件事我得跟您坦白,实不相瞒,其实真要算起来,我并不是恩师正儿八经的记名弟子,其实我们就只相处了大概不到半年的时间而已。”
  “大概七年前,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子的时候,在学校也没有好好念书,辍学后就跑到镛城去打工,在一家厂子里当流水线工人。”
  “我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跟恩师认识的,后来慢慢熟悉起来了,老爷子就教了我一些口诀,见我学得顺溜,才教了我一套完整的梅花飞针技艺,但是我其实是个挺愚钝的学生,学了小半年也没能出师。”
  “恰逢当时我当时女朋友怀孕,因为这件事我不得不回到家乡,自此以后就跟恩师断了联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如果不是昨天从何毅师弟这儿得知恩师去世的消息,恐怕我还以为恩师在镛城活得好好的。”
  听到廖文这番解释,曹老爷子却一点都没有怀疑,反而觉得之前他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
  他就说呢,前几年他跟他师兄恢复了联系后,两人其实也交流过很多次,也没听他师兄提起过收徒这事儿,按照他师兄的脾气,真要是收了个这样天赋高超的底子,肯定不会瞒着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如实告知,并且安排好这位弟子以后的路子,让他这个当师弟的照顾一二的。
  但是他师兄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这就太奇怪了。
  现在听到廖文这么一说,曹老爷子顿时就明白了。
  原本面前这小子只是跟着他师兄学习了一段时间,并未被他师兄收入门下,这要是算起来的话,确实是算不得他师兄的徒弟,而且后来两人又断了联络,他那个师兄就更加不好意思提了。
  但是曹老爷子也能理解他那个师兄的做法,他看了看廖文,觉得遗憾又可惜,忍不住替他师兄解释道:
  “我师兄,他其实是一个非常惜才且很乐于教授弟子的人,估计当年肯教你针灸技艺,也是见猎心喜,觉得你是一个可塑之才。至于为什么没有将你收入门下,这也是有苦衷的。”
  “那动荡的十年,因着我师兄那一身的中医造诣,吃了很大的亏,当时他也收了好几个弟子,但是那些弟子怕被牵连,都跟他划清了界限,甚至还落井下石背后捅刀,我师兄的手,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废掉的。”
  “大概是吃一堑长一智,他再也不肯信任人,尤其是在收弟子这件事情上彻底歇了心思,后来再也没提过。”
  “所以不是你天赋不够,相反的,能让他主动教授你医术,足以说明他看好你这个人的医学悟性,不然他不会把我们这一门的梅花飞针教给你。”
  廖文原本只是信口胡诌了一个身份,借着那个老爷子来当幌子用,但现在听了曹老爷子这番解释后,心下反倒是有些难受起来。
  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曹老爷子:
  “曹……师叔,您知道我师父的墓,葬在哪里了吗?我想找时间去看看,给他老人家扫扫墓上柱香。”
  借那位老爷子的身份一用,廖文在心虚的同时,也不免心生几分意动。
  也许,将错就错,真的认了这位未曾谋面的老先生当师父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一来,他偷学的针灸之术,还有他拿出来的抑脂丸,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承认了这个弟子的身份,他就跟曹老爷子有了更亲近的关系,他垫付医药费也就有了理由,曹老爷子也就不用再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顶多,也就是他每年抽出点时间,往镛城走几趟,给那位老爷子扫墓上香供奉一点祭品,让那位老爷子的坟头草不至于长高,不至于连个祭拜的后人都没有。
  这样一想,廖文的心顿时坚定起来,看向面前的曹老爷子的眼神也变得愈发恭敬,竟是真的将曹老爷子当成了自己的师叔来认真看待。
  曹老爷子对廖文也很是满意,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孩子眼神清正是个好孩子,他师兄的眼光不错,如果当年这孩子能在镛城多呆几年,跟他师兄相处的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他那个师兄还真能解开心结,把这孩子收为徒弟也不一定,真要是这样的话,他那个师兄指不定能生出几分求生意志,还能再多活几年也不一定。
  但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是在曹老爷子心里想想而已,如今师兄已经成为了一抔黄土,当年的那些事儿已经成为了过去,再多的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过眼前这个孩子他是真的很喜欢,再加上他师兄的缘故,曹老爷子对这个小子自然也更多了几分亲近,听到廖文提到自家师兄的墓地,曹老爷子忙点头道:
  “我知道,今年你师父的忌日我还特意去了那边给他铸了墓,但是我年纪也大了,南浦距离镛城有点远,以后还不一定能每年都过去看一看,如今有了你,我倒是不担心了,以后给你师父扫墓这事儿,就都交给你了。”
  廖文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忙认真地将这件事给接了下来。
  又围绕着那位师父聊了一些事儿,从曹老爷子的口中知道了他那个神交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廖文的心中就愈发对那位生出了几分佩服,心下不免也有些遗憾,若是那位还活着,拜在那位老爷子门下,说不定还真能学到一身的医术,成为国手也不一定。
  但想这些也是枉然了,重要的是还在世的这些人,廖文想起了曹老爷子那个糟心的孙子,忍不住就多嘴问了一句。
  曹老爷子一听廖文提曹正枫的名字,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心情一看就不太好,皱着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冷声道:
  “随他去吧,以后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曹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看起来被这个孙子真的伤得不轻。
  廖文估计这还是老爷子不清楚曹正枫在他住院做手术期间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不然估计更加气地不轻。
  但何毅是个非常懂事的小子,顾忌着老爷子才刚刚动完手术,情绪不能太过激动,所以对于不久前曹正枫在医院闹过的那些事儿,何毅一个字都没有提,生怕他师父知道了这事儿心情不好,影响到病情和伤口愈合。
  廖文当然也不会提这事儿,但他看老爷子的态度,也知道老先生在想什么了,他开始斟酌起来,如果真是要一劳永逸,把曹正枫直接送进监狱是最好的办法,这样一来那些高利贷就再也不会缠着不放了。
  但是再怎么混账,这小子也是曹老爷子家仅剩的一根独苗苗了,他那个“师父”当年受到摧残,后来也没有娶妻生子,什么都没有留下,曹老爷子这边又是一脉单传,若是曹正枫再出点什么纰漏,恐怕曹老爷子也要变成孤家寡人,最后什么都不剩下了。
  廖文心下不免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之后,觉得这件事得再另外想办法。
  “我忘了问了,你现在在南浦是做什么?是从事医药行业吗?”曹老爷子不想谈那个糟心的孙子,忙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廖文别的事儿。
  廖文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介绍自己的情况:
  “不是,我家是渔村的,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打渔,所以我后来就继承了父亲的遗愿,当了个渔民。”
  曹老爷子听到廖文这话,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失望,他以为这小子有这么强的天赋,年纪轻轻就领悟到了梅花飞针的精髓,这样的好苗子理应在中医这一行发光发热才对。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这小子居然当了渔民?这不是搞笑吗?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天赋。
  曹老爷子顿时气炸了,忍不住就想要开口教训这个后辈,想要让他知道他究竟都做了什么傻事!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到廖文说道:
  “其实我除了针灸,对于中医药理知之甚少,就是在针灸上,我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次能给老爷子您针灸,也是看情况紧急,硬着头皮上的,正巧当年师父教的那些手法里面,就有提到中风后的针灸治疗方法,所以误打误撞给碰上了。”
  “我想冥冥之中也有可能就是师父在指引着,所以我才能在关键时刻正好出现在那个地方,又出手救了您。不过如果再换一个人,我想我可能真不一定敢站出来施救。”
  说到这儿,廖文笑了笑,又说道:
  “您可别小看了当渔民的,当渔民之后,我听了朋友的建议,做了赶海直播,然后一不小心就当了网红,很多人看我拍的片子,给我打赏,我一个月可赚不少。”
  “这还不算,后来有导演看中我,要请我去拍电影,前阵子我还签约了一家娱乐公司,现在已经是娱乐圈里面的明星了,以后若是能爆红的话,说不定还能赚更多的钱。”
  曹老爷子听到廖文这话,顿时就惊着了,就连一旁的何毅也都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实在是廖文刚刚说的那番话,听起来相当离奇,电视剧小说都不敢这么演,一个初中学历的渔民,居然靠着赶海当上了明星,这也太假了吧?
  见这两人看起来好像不信,廖文赶紧掏出手机:
  “是真的,不信你们看我的手机,这是我的直播账号,里面好几百万的粉丝呢,每个月赚好几十万呢,除了这个,我还有一家工作室,跟人合作开了个网店,网店现在是我哥嫂在打理。”
  曹老爷子看了廖文的鲸鱼直播账号一眼,看得似懂非懂,主要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对这些什么网红直播的潮流时尚的确是跟不上了,但何毅看得懂啊。
  这小子虽然跟着曹老爷子学习中医后,变得也跟个小老头一样成熟稳重内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对这网上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相反的,他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也会刷手机玩微博看直播,所以骤然看到廖文的账号,他就精神一震,激动得直接就站了起来。
  “你……你就是阿文?”
  廖文一愣,忍不住笑道:
  “你知道我?”
  何毅连忙点头,表情相当兴奋:“我看过那个美乐珠竞拍的那个视频,这个事儿当时在南浦都传遍了,微信上面很多人转发,不过我不知道那个阿文就是你,真的没想到……”
  何毅是真没想到自己跟一个网红这么近距离接触了,加上廖文看起来真的很低调内敛,虽然人确实长得帅气,气质也非常突出,但是何毅真的没将廖文跟那个网红阿文联系起来。
  这也不奇怪,在何毅的心中,那些明星网红本身跟普通人是很有距离感的,他绝对想不到对方能够如此接地气,在那么多人都站在中医馆门口看热闹的情况下会挺身而出来给他师父施针急救,所以何毅压根没想过廖文居然会是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渔人阿文。
  哪怕是这会儿知道了,何毅都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有一点他却是不怀疑了,渔人阿文这段时间在微博上课没少上新闻热搜,尤其是几天前的flw中国站比赛的冠军,挂在微博上好几天才冷却下来,好多门户网站都将这条新闻挂上了头版头条,想不知道都难。
  何毅知道自家师父对这些都不太了解,忙给他师父解释,如今廖文在网上也有了不小的知名度,还有人自发给他建了百度百科,何毅有些说不明白的也是直接在网上一搜就搜出来了,等到他跟曹老爷子解释清楚廖文的具体情况后,曹老爷子顿时就沉默了。
  之前他觉得这小子有中医天赋,不在这一行继续深造实在是太浪费了,但这会儿听到何毅讲述完廖文的那些事儿之后,曹老爷子才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有失偏颇。
  面前的这个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做什么都还挺厉害的,不止是在中医针灸上,在其他领域也能有所建树,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当一个苦哈哈的渔民熬日子过。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老爷子就没什么理由和立场来继续劝廖文专注在中医这一门了,因为很明显的,现在廖文在当什么网红主播上已经闯出了名头,未来当个明星,既能赚钱又能赚名气,绝对比当个中医要有前途。
  老爷子心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为自己也是为他师兄,多好的苗子啊,只可惜他们没有抓住。
  但曹老爷子也是个看得很开的人,不然他在中医一门这么执着,当初绝对会压着他那个独苗苗孙子好好学习中医继承他的衣钵了,也不会在见孙子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的情况下,就放任曹正枫自由发展。
  所以在看出来廖文无意在中医这一行潜心学习修炼的情况下,曹老爷子也不强求,只是在跟廖文多聊了几句,知道他对自己的未来有自己的规划后,他就不再过多言语了。
  廖文还怕曹老爷子心里有负担,于是主动表示医药费的事儿希望曹老爷子别放在心上,他缺失了自己“师父”的葬礼,连他“师父”的墓地重新修建铸造他也没有去参与,这本来应该是他这个当弟子的人来全权负责的,却让曹老爷子代劳了,光是这两件事,他这个当师侄的帮忙垫付点医药费就是应该的。
  更何况,如果“师父”还在的话,肯定也不会对曹老爷子这个师弟见死不救,肯定会想办法凑钱帮忙的,所以廖文这么做,也不过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来尽点孝道而已。
  毕竟这些年他没在“师父”身边,“师父”那边已经无法再做过多的弥补,只能将这些缺失的孝道弥补在曹老爷子的身上,想来“师父”在天有灵的话,也肯定会支持他的决定。
  听到廖文这番话,曹老爷子也不好再表示拒绝,最后终于是松了口,同意了廖文的做法。
  廖文顿时松了一口气,拉虎皮扯大旗的,他这钱送得还真不容易。
  曹老爷子这边还在医院住着,廖文每天都会给老爷子送营养餐,而另一边的安东尼,在连续几天接受廖文的针灸治疗之后,之前那种手臂经络麻痒的症状愈发明显,他终于可以确定那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发现让安东尼分外激动,在再次针灸之后,安东尼终于没能忍住,将他的身体症状跟廖文说了。
  廖文听到安东尼这话,也不由得怔了怔。
  外人不了解内情,他可是非常清楚,当初愿意给安东尼治疗手臂,不过是仗着他手里有十全大补丸这个外挂,所以他才会信口胡诌,还专门去找曹老爷子偷师,就是想要找个针灸的幌子来给十全大补丸打掩护而已。
  但他还真没有想到,误打误撞的,居然还真让遇上了一个真的国手,给安东尼针灸的那一套梅花飞针,还真就对症下药,找对了方法。
  听安东尼的描述,廖文就算再外行,也知道这肯定是因为经脉得到了一定的修复,才有了这样的身体反馈。
  不过针灸一门实在太复杂,而且中医本就是一个漫长的疗养过程,真要是靠着针灸进行治疗,先不说能不能彻底得到根治,就算能根治,这也肯定不是三五个月就能完成的工作,恐怕短也要一两年才能恢复。
  但很明显的,不管是他还是安东尼,都等不了这么久,所以最后肯定还是需要用上十全大补丸这个道具的。
  但知道安东尼的手臂真的有了反应,廖文还挺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之前找的那些借口理由,就更加具有说服力了,他也再不用担心安东尼会怀疑,相信等这家伙吃完十全大补丸之后,也肯定只会将他的手臂恢复这件事,归功在他这一个月的针灸治疗上。
  一切进展顺利,廖文顿时高兴不已,连带着对曹正枫那小子的处理上,手段都变得温和了不少。
  上次在医院看到这个渣滓的时候,廖文是真的想要动手揍那孙子一顿,但后来看在曹老爷子的面上才勉强克制住了。
  但他对那孙子不放心,所以偷偷在那小子身上放了一只电子蝇,随时监控着曹正枫的一举一动。
  大概是有几家高利贷追债追得厉害,曹正枫也有些怕了,这几天一直都没敢冒头,到处躲躲藏藏的就怕被人抓住。
  不过没两天,这小子就又跑去赌场了,原因无他,曹老爷子的退休金每个月准时到账,而工资卡却被曹正枫给拿了,这孙子知道密码,直接就将曹老爷子工资卡里面那五千多块的退休金给取了。
  手里有了钱,曹正枫顿时就又犯了赌瘾,又偷偷摸摸地跑去赌场,很明显是想要用这些钱当做本钱来扳本。
  可这小子本就不聪明,之前会输掉那么多现金房产,也是因为被人给下了套,赌术不行还想要发大财,这不是异想天开吗?所以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这孙子不但把曹老爷子那几千块的退休金给输了,还又欠了一屁.股债。
  这孙子本就是个老赖,这次又欠钱,自然就被赌场给抓着了,那些高利贷也闻讯而来,曹正枫直接就被关了起来,不但被揍了一顿,高利贷也放了狠话,如果曹正枫不还钱,那他们就直接将曹正枫送去黑煤场挖矿去,直到把欠的钱还清了再说。
  被砍手砍脚就已经够吓人了,去黑煤场挖矿,那绝对是往死里折磨,只怕是到死都出不来了,曹正枫这下真的知道怕了,立刻就想办法给他爷爷还有何毅打电话。
  然而这段时间曹老爷子需要静养,何毅那边早就在廖文的指示下,将老爷子的手机给关机了,何毅那边也将曹正枫的手机给拉黑,根本不打算给曹正枫联络的机会。
  曹正枫已经绝望了,以为这次他真的要活不成了,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以为这一次他肯定要栽了,真要被赌场送去黑煤场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呜哇呜哇的警笛声,赌场外面一片喧哗,赌场里面乱成了一团,没过多久终于安静了。
  曹正枫还在纳闷出了什么事儿的时候,关他的那家小黑屋忽然被人打开了,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将他给拽了出去,然后拎着他给送出了赌场。
  偏僻的巷子里,已经有一辆车在等着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正偏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曹正枫认出了这个小子正是不久前给他家爷爷施针急救的廖文,顿时眼睛都瞪大了,震惊地喊道:
  “是你!”
  廖文懒得搭理曹正枫,只冲着那个警察笑道:“越哥,谢了。”
  那个警察随意地摆了摆手:“我去处理里面的事儿,人你赶紧带走吧,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再出海切磋。”
  廖文点点头,表示没问题,然后示意一旁傻愣愣站着的曹正枫上车。
  曹正枫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更何况他本身对廖文的感官就不好,一听廖文命令他,这小子反骨又冒头了,立刻就呛道:
  “你谁啊,你让我上车我就上?”
  廖文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冷冷地瞪了曹正枫一眼:“不上车可以,我马上就给刚刚的警察打电话,让他把你抓进去,这个赌场已经一锅端了,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一点事儿都没有?”
  一听到这话,曹正枫顿时一个激灵,他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些混乱还有警笛声,当下根本不敢怀疑廖文的话,立刻就拉开车门上了车,并且示意廖文赶紧开车走人。
  廖文冷笑一声,这才开着车往巷子外面走。
  路过那个赌场入口的时候,果然看到门口停了四五辆警车,外面已经被警察拉了警戒线,看起来相当严重的样子。
  这下曹正枫终于不再怀疑廖文的话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廖文斜睨了曹正枫一眼,面无表情道:“公安局黄赌毒清扫特别行动,这家赌场涉嫌大笔金钱交易,并且还私藏大量毒空格品,里面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了,涉及赌和毒的人,都会一一清算,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听到廖文这话,曹正枫整个人都惊呆了,脸色瞬间一片煞白,他那点胆子,也就敢在赌桌上面跟人博一博,因为那些钱本来也不是他自己赚来的,所以哪怕是输了他也不心疼,可毒空格品这玩意儿却是要命啊,借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碰的。
  曹正枫真的被吓懵了,只要想到这个赌场里面居然还藏着这种致命的玩意儿,他就心惊胆战嘴唇都哆嗦起来,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廖文看到曹正枫那一脸后怕的表情,心下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知道毒空格品这个东西不能碰,这小子还不算完全没有底线,说不定换一种方式,这小子还能抢救一下。
  赌场这边的情况,是廖文利用电子蝇直接拍摄下来然后匿名发送到南浦公安局的,因为正巧拍摄到了这家赌场购买并且藏匿大量毒空格品的画面,南浦公安局反应相当迅速,几乎是在廖文举报后不到几个小时就开始行动了,而且这一切都是在严密封锁了消息之后进行的,所以这家赌场根本没能反应过来,所有涉案人员都没能及时逃脱,全部落了网。
  按照廖文原本的计划,是想要将曹正枫也一块儿扔进监牢的,这样就算是一劳永逸,估计到曹老爷子百年之前,这个孙子都不会再来滋扰老人家了。
  可是曹老爷子之前在医院的态度,让廖文改变了计划,他找了个熟人,也就是当初跟着张顺一块儿出海垂钓的那几个人里面的一个钓友,在公安局里面担任要职的黄越,让他帮忙将曹正枫从中捞了出来。
  因为曹正枫本来就是被赌场诓进去的,这段时间又一直是被赌场非法拘禁在小黑屋里面,限制了人生自由,真要算起来他只能算是个受害者,并不是赌场里面参与运营的人员,所以廖文提出要黄越帮忙把曹正枫从这件事里面摘出来也不算过分。
  只不过这里面的具体情况,廖文却是不会跟曹正枫解释,他巴不得曹正枫受到惊吓,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也好让他懂得畏惧,不然等以后突破了底线,更无法无天的事儿曹正枫都干得出来。
  所以廖文故意吓唬道:
  “把你弄出来,这已经是我求了很多人搭了不少人情才办到的,不然就你今天这个情况,一旦跟那些赌场人员一块儿进去了,牵扯上毒空格品,你一张嘴根本解释不清,不判个十年八年的根本别想出来。”
  一听这话,曹正枫果然就是一个哆嗦,愈发瑟缩在车后座上不敢言语了。
  廖文又继续道:
  “但你在赌场里的事儿,真要有人查,肯定也能查得出来,我能买通别人把你捞出来,但是却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真要有人较真,你就算是跑了,也能照样把你抓紧去,所以你现在只能算是暂时安全,不能说就高枕无忧了。”
  廖文这话一出口,曹正枫果然一脸惊惧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紧张慌乱,他急切地问道:
  “那……那怎么办?哥,哥你再帮我想想办法,你救救我,我不想去坐牢,真要进去了,我这一辈子就毁了,我还不想死。”
  曹正枫并不知道哪怕他真被警察抓住,就他涉嫌赌博的事儿,再加上被人非法□□,他也顶多就是被拘留上十天半个月,交点罚款也就能出来了。
  但是这小子不学无术,根本不懂什么法律,只知道赌场涉及到了毒空格品,再加上廖文故意夸大其词,他顿时就信以为真,想到要在监狱里面关个十年八年的,他顿时就绝望了,根本就没那个脑子再去提出质疑,只想着自己怎么脱罪,不要被警察给抓住。
  廖文就等着这小子入套呢,他抽着烟,故意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沉默着,这越是沉默,曹正枫就越是心里没底,整个人都慌得一批。
  “要不,你收拾收拾包袱赶紧跑路吧,跑了应该就没事儿了,只是接下来就只能亡命天涯,再也不能回南浦了。”
  廖文沉默了一阵后,忽然开口说道。
  这话一出,曹正枫真的要哭了,这算是什么破主意,这又不是几十年前了,现在是高科技时代,到处都是电子眼,一旦被警方通缉,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能被人给抓回来,能跑到哪里去?
  廖文看曹正枫表情慌张绝望,知道这小子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这才又说道:
  “除了这个,倒还有一个办法,就怕你不乐意。”
  曹正枫哪里可能不乐意?只要不进监狱,能把这一坎给过了,让他干什么他都没意见,所以一听廖文说还有办法,曹正枫就顾不上别的了,赶紧点头道:
  “我愿意我愿意,哥你快说吧,我都行!”
  廖文也没瞒着曹正枫:“今年的征兵已经进入尾声,你的年龄在征兵范围内,虽然学历不咋地,但是当个士兵也没太多的要求,我找人去帮忙,应该还能把你塞进去,只要进了部队当了志愿兵,你前面的那些事儿应该就没人会查了,等当个几年兵出来,一切都一笔勾销,你也能重新开始,只不过当兵会吃点苦头,你要是想去,我就跟我那个朋友联络,你觉得如何?”
  曹正枫没想到廖文说的办法居然是这个,顿时他表情就有些犹豫起来,刚刚下定决心说的那些话,他又有反悔的冲动了。
  廖文早就料到这小子怕吃苦,听到当兵这事儿,他肯定要退缩,所以廖文又开始放狠话敲打起来:
  “你要是不乐意,那你就下车,自己收拾东西赶紧跑路吧,虽然警察将赌场给一锅端了,但是那些高利贷可还在,到时候抓到了你,把你送进黑煤场挖矿就麻烦了,去外面躲几年虽然辛苦一点,但是只要这边的事儿告一段落,就没人再追着你不放了,总比真的进监狱关个十年八年的要强。”
  这话听着好像还挺在理,但是无论是亡命天涯成为警方的通缉犯,还是被高利贷送进黑煤场挖矿,又或者是进监狱关个十年八年的,哪一条路都不是曹正枫想走的,这一对比下来,只有去当兵这一条路是最适合的。
  曹正枫脑子混沌,一时间也想不清楚廖文这番话里面都有些什么不对劲了,他现在只想赶紧跑,只要别被抓了就行,所以哪怕明知道当兵也要吃苦,他也豁出去了。
  “哥,我去当兵,你快点跟你朋友联系,我想去当兵!”
  廖文等的就是这句话,事实上,在他给警方举报赌场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怎么安排曹正枫的事儿了,所以事先他就找了解东兰,问她能不能帮忙塞个人进部队当志愿兵。
  解东兰虽然已经退伍了,但是廖文通过上次这女人帮他买车还给他安排特殊渠道考驾照的事儿,已经猜测到解东兰身份不一般,估计在部队那边还有一些人脉。
  果然,廖文刚把曹正枫的情况一说,解东兰二话不说就表示没问题,并且在当天就给了廖文肯定回复,让廖文只管把人送过去就行。
  得到了肯定答复,廖文这才开始行动,他就不信,去部队几年,还不能把曹正枫这个歪苗子给掰正了!
  带着曹正枫回家,把证件还有资料都给带上,廖文都没给曹正枫半点喘息的时间,脚下一轰油门,直接就将人给送进了征兵点,二话不说把人给踹进了部队。
  确定部队接收,并且接下来会教曹正枫这小子好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后,廖文这才满意地回了南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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