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不过笑娘并未听出酸溜溜的话音, 她从樊城出来后, 便一路历险, 现在总算是见到了随风, 心里只长出一口气。
  待随风问她樊城经历时, 她自一一道来, 不过说起自己失常那一夜, 却不知该怎么说是好。
  毕竟她脑子里的声音的确诡异,可是若说出来,又有些夜深人寂寞, 夫君不在撩汉子的嫌疑。
  幸而随风听到此处倒是主动解释了她失常的缘由。
  听到了白绮语只不过在剧本上写下一行血字,就让剧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左右了她的心境, 差点让她与萧月河“彻夜长谈”, 吴笑笑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霍随风正替笑娘抹着去疤痕的伤药,看笑娘一副后怕不已的样子, 便宽慰道:“放心, 我这次将剧本锁入了保险柜里, 别人拿不到它了。”
  “可是白绮语也昏迷不醒, 她……会不会又入了剧本里兴风作浪?”
  霍随风倒不担心这个:“想当初, 你我初入剧本时, 都是历经千难万险。她想兴风作浪,也要适应了大秦再说。而且我看她拿了剧本时间不长,压根不会记得太多之后的情节, 若是她真出现在你我面前, 只要露出破绽,除掉她也不是难事。”
  看霍随风把人命说得轻描淡写,深知他内里瓤子是现代人的笑娘,想起他方才杀盗匪的样子,忍不住问:“我看你无论是战场还是平时,都是手起刀落,杀个把人都不犹豫的样子……现代学到的法制意识都哪里去了?难不成潜意思里就有杀人的瘾头?”
  霍随风闻言倒是抬头笑了笑,露着白牙道:“你说呢?”
  吴笑笑不得不承认,影帝申远真很适合演绎西装禽兽,古装妖魔一类的反派,英俊的模样总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气。现在看来,还真说不定相由心生,他的确是远比自己更适应这大秦的年代。
  秉承着不要太了解枕边人的夫妻相处之道,笑娘紧紧闭了嘴,不再问他此类挑战道德观的问题。
  就在笑娘平安回到漠北几天之后,凤城传来的消息,只说靖王劫持了年幼的皇帝与太后。
  幸而那日乃是凤城狩猎日,萧家和许多重臣女眷都出城狩猎去了,倒是避开城变劫难,却也给靖王兵变行了方便。
  劫持了太后与皇帝后,靖王父女一路回到关内自己地盘上,准备重新定都,靖王自封摄政王。
  而且他与南夷达成了协议,划江而治,准备靠出卖国土稳固自己的政权。
  那小皇帝亲自书写的圣旨已经开始传告天下了。
  此消息一处,凤城老臣们皆痛哭流涕,一筹莫展,有要前往靖王所在的临都以死明鉴万岁的,有的直嚷着要出兵临都解救万岁,莫受佞臣要挟。
  还有些老臣则请漠北王出兵,协助勤王,解救大秦于危难之中。
  而萧家此时也有些觉得难以决断。他们萧家靠着征讨南夷,在民间赢得了不错的声望,原本将万岁接回凤城,更是稳固了自家把控朝堂的势力。
  可是现在万岁在萧家的地盘丢了,萧家难辞其咎。加上万岁被胁迫着发了圣旨,与南夷议和,萧家若是再出兵打仗,就是违抗了圣旨,真真是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没有办法,萧老太爷觉得弄丢万岁的骂名不能让萧家一人来扛,于是撺掇着众位老臣请漠北王来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毕竟漠北王姓霍,祖上与皇室原本就是一家。本家有难,他岂有坐视旁观的道理?
  原以为漠北王又会自扫门前雪,不会前来。萧家便可以名正言顺扣他一个枉为人臣,不管顾万岁死活的帽子。
  可没有想到,谣传身中剧毒的霍随风倒是欣然来到了凤城,与众臣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其实关于这位漠北王的传言有很多,除了这位王爷在康城身中剧毒之外,还有一则传闻说是那位漠北王妃为了给王爷求解药,亲自去了樊城找寻萧月河相助。
  更是不顾自己乃是他人之妻的身份,深夜命丫鬟找寻了萧月河月下清谈。
  想那萧月河,以前可是京城里有名的风流种,向来是荤素不忌。如今有亲自送上门的香肉,岂有推脱的道理?据闻那位惠敏县主可是跟世子好一顿欢愉,三天三夜都没有出房门呢!
  凤城地处偏僻,远没有京城繁华,众贵胄女眷们的日子,真是说不出的枯燥。也唯有捕捉些别家深院里的事情嚼一嚼,才能品酌些味道出来。
  而萧月河据说原本就曾求娶过还未出嫁时的漠北王妃,加之从樊城回来的将军也私下里跟自家的妇人言,萧月河的确是带回了漠北王妃。
  这下子原本没影儿的谣言更加有鼻子有眼了,妇人们传话中,仿若置身帷幔里,亲眼真见王妃与萧月河失德一般,只把漠北王妃传得污浊不堪,成了凤城第一等的笑话。
  这次漠北王亲来,那一众妇人们更是个个打起了精神,要在这漠北王的身上看出些端倪来。
  要是漠北王妃真的失德,恐怕那漠北王急于遮丑,必定暗中处置了家丑,不能叫那王妃再亮相在人前。
  若是王妃害了急病,便也变相坐实了传闻。毕竟富贵人家失德的妇人不好明着休妻,以告病不见人来遮掩最为体面。
  当漠北王的车马出现在凤城里时,不知有多少王侯之家等着看笑话呢。
  凤城太小,众臣们议事的行宫周遭都是官眷住所,有不少夫人竟然派了贴身的丫鬟婆子站在门前,看看那漠北王的神色可否有些憔悴郁闷。
  所以当漠北王下来的时候,整条街显得有些热闹。
  不过当漠北王从马车上下来时,竟然转身伸手,接住了一只纤白细手。
  只见一位身着淡绿色锦衣拖尾长裙的,长发高挽,戴着金冠的明媚女子,从马车上施施然走了下来。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谣传里失德的王妃,惠敏县主啊!
  这下子,众家看戏的婆子们一个个更是伸长了脖子,只不错眼地看着王爷和王妃的神色,生怕一会给主子递话,漏传了只言片语。
  萧月河也站在父亲的身后,恭迎着漠北王夫妻。当看到笑娘时,他的牙根不禁一酸。
  上天不是没有给他机会,可不是为何,他每次总要跟这女子插肩而过,这种明明攥在手心里,却紧握不得的感觉最是撩拨人心,萧月河有些贪婪地看着笑娘的眉眼,又瞟到霍随风紧握着她的手,心里的酸意更浓了。
  重臣们议事,笑娘自然不必跟着前往,她刚在行馆里下榻不久,就接了帖子,说是众府妇人们担忧着太后与万岁的安危,所以举办了祈福佛会,请王妃一同前往祈福。
  笑娘觉得这种聚会的名堂冠冕堂皇,不好拒绝,于是命侍女们准备了素色的细麻佛衣,解了金冠,换上了檀木长钗,又将脸上的妆容减了几分颜色,便手持这一串白玉佛珠,欣然前往。
  这佛会乃是礼部侍郎家的夫人主持,还没有入厅堂,已经是檀香缭绕,众位妇人皆手持木鱼,齐诵《般若波罗蜜心经》。
  只是在王妃入了厅堂时,众人皆是眼睛半合,在烟雾缭绕里打量着这位王妃。
  只看这王妃刚刚生产出了月子,却是不见身材走形,只是添了几分诱人的风韵,那脸上的气色甚好,虽然未曾点红朱唇,却抹了滋润的口脂,粉红自然得很,眉眼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渲染得明媚有神,却不见眉笔雕琢痕迹。
  那一身细麻衣裙也是裁剪得飘逸得体,一副散仙做派。
  笑娘由着众人打量,入了厅堂后,自寻了蒲团盘腿坐下,领了木鱼来敲。
  幸而这些夫人们心内存着事情,佛经念了一段就疲累了,于是侍郎夫人命仆人端来小几,上面奉了茶水点心,供夫人们润口。
  借着歇息的功夫,少不得许久不见的王妃寒暄。
  问过了小世子可安好的一类话题之后,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
  只见萧月河的妾莫迎岚突然开口道:“前些日子,听闻我家小王爷说,曾在樊城招待过王妃,那时王妃心悬漠北王,憔悴得很,这一入樊城便病得几日不能起身……真是叫人担心!可今日一看,王妃你竟是好些了,也叫人能心安不少……”
  自从齐司音下落不明后,莫迎岚拔得头筹,许多后宅的事务,也由着她主持,俨然一副取而代之,要扶正了的样子。
  那萧晟虽然被先帝半强迫着给退休了。可是借着平定南夷的功夫又东山再起,这有老王爷重新顶了爵位,所以萧府里的人便称呼萧月河为小王爷。
  莫迎岚身为萧月河的身边人,突然开口说破笑娘跟着萧月河回樊城之事,用心真是阴毒,立意坐实了笑娘失德又失身之意。
  这下子,在凤城里熬度得干巴巴的众位夫人可打了鸡血,一个个嘴里的糕饼也嚼不动了,只等着笑娘被问得恼羞成怒,惊慌不已的样子。
  早先,她的母亲胡氏被看破乃是外室身世时,没少在宴席间被人挤兑,那胡氏不善应对,每次困窘不堪的样子着实娱乐人。
  可惜后来胡氏有了自知之明,不再出门赴宴,竟让夫人们少了许多的乐子。
  没想到女承母业,如今这笑娘又落人口实,闹出这么大的丑闻来,真是叫人心生期盼,等着这位年轻的王妃露出跟她母亲一般狼狈不堪的表情。
  没想到,那笑娘被萧家的妾室突然张口抖了底儿,却不慌不忙,只端着茶盏,用茶盖子撇了茶末,啜饮了一口后,再兰花指微翘,优雅地放下了茶盖,然后挑着细眉,冷冷看向了莫迎岚道:“什么时候,大秦的风气变成了诰命与妾室同席而坐?你们萧府无女眷了?竟由着你一个妾抛头露面?”
  这话说得无异于狠狠删了莫迎岚的脸。其实她来这里跟诸位夫人们一同交际,原本就不合时宜。
  可一则萧月河现在暂无正妻,母亲申阳郡主又卧病在床,自然无人管束莫迎岚。
  二则,莫家如今正得势,那莫家大爷会做官,人情交往皆吃得开。诸位夫人就算瞧不起莫迎岚身为妾室,却行正室之道,可看在莫家的脸面上,谁也不想去得罪人,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没想到,据说是莫迎岚同父异母姊妹的笑娘,却丝毫不给手足脸面,一张嘴就直击莫家妾室的痛楚。
  莫迎岚却腾得站起身来,只伸手指点着笑娘,气愤道:“你……你……”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她身边的小丫鬟却急得一拽她的衣襟,暗示她不可人前失了仪态。
  那莫迎岚似乎得了提点,终于忍气坐下,强压着怒火道:“王妃倒是看重辈分尊卑,只可惜如今是战时,万岁又被奸人劫掠。祈福的佛会,乃是众生皆平等,只要心诚,分什么诰命妾室?倒是王妃您该明白,既然是成了婚的妇人,瓜田李下自然要回避,这孤身跟着别的男人同行一类的事,听了都让人觉得腌臜耳朵!”
  她这话说得刁钻,自然是给了自己台阶下。可是在场的夫人们可听得觉得刺耳了。
  后宅便是这些女人们一辈子的战场。正室的疆土,岂容小贱人们染指?莫迎岚的那话,让正室们听得都觉得不顺耳。
  而且就算那王妃的丑事是真,在这种佛堂场合挑明了说,跟市井蛮妇有什么区别?真是失了身份!
  有几个跟申阳郡主相熟的老夫人觉得得了空子,该提醒着郡主整治后宅,束紧家风了。
  笑娘听了她的强辩,却是又冷笑了一声:“莫姨娘说得还真好。你也知道这是战时,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读经养性,却妄议军情!按着你的意思,凤城兵变时,万岁与太后危在旦夕,你的夫君却不顾国家江山,窝在樊城跟着别的妇人在瓜田李下吗?”
  莫迎岚这些日子来,没少收买各府的下人们传着笑娘的谣言。
  三人成虎,这道理无论古代现代皆是通用的真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笑娘居然反将一军,扣了一个“不顾圣上安危独自享乐”盆子,死死扣在萧月河的头上。
  她这话一出,其他的夫人脸上也是表情微妙。
  笑娘接着道:“你舍得下脸往你的夫君上泼粪,可别捎带着别人!当初康城被靖王叛军围剿,萧将军与漠北王联手抗敌是何等佳话?只是康城城池薄弱,王爷担忧我一个妇孺安危,便阵前托付了萧将军,将我护送道樊城暂避,我在樊城也不过是呆了不到一日,便深夜由王爷接回,又回了漠北。原本我们夫妻还满心感谢萧将军的义举……可谁想到,他府上竟然养了你这么个满嘴妇人短视,争风吃醋的小妇!当真是萧府后宅不幸!”
  一时间,莫迎岚被骂得脸色大变。她还想再辩,却被人突然打了一掌道:“无知贱妾,还不滚回去到郡主面前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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