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照,明菲半倚在龚远和的怀里,微闭着眼,指尖将他的头发绕了一圈又一圈,听他讲述龚中素与他的对话。
“进门就要我跪下。我也跪了。然后质问我为何见死不救,我说我不是见死不救,而是无能为力。婶娘偏听偏信,只肯听信娘家侄儿的话,就是远秩的话也不听,那些钱财都是背着二弟和三妹送出去的,连他们都不知道,我这个用心险恶,被她视为洪水猛兽一般,全力盯防的外人又如何能得知?我若是多问上几句,岂不是又要背上谋算家产的罪名了?他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二弟。”
龚远和惬意地回忆起当时龚中素那种青白的脸色,羞恼难堪的表情,微微一笑,“我把事情的经过和他说了一遍,顺带好心地提醒他,邵家实在是可恶至极,谋害至亲骨肉,不值得同情。为了让他见识到邵家的本来面目,我把朱姨娘当初给我的那本账册,以及你哥哥写来的那封信,就是说让我们不要为他的事情乱花钱,等人回家,还要重新清算返还家产的那一封都给他看了。然后我和他商讨了一下账房失火事件,请龚大老爷断断案。”
“哦?”明菲对龚中素对龚二夫人勾结邵家谋算大房财物的事情到底知情还是不知情很感兴趣:“那公公怎么说?”
龚远和的手顺着她的肩胛骨一直往下滑,停在细腻温软的饱满处轻轻揉了几下,漫不经心地道:“没怎么说,先是气得浑身发抖,然后突然又冷静了,问我,还欠我多少?”
明菲哼了一声。欠他多少?这种问题龚中素也问得出口?他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龚远和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耳廓,“我说,父亲生了儿子,只有儿子欠父亲的,哪里有父亲欠儿子的?不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应该是,二房还欠大房多少才对。”
明菲调整了一下身形,搂住他的脖子开始晃:“然后呢?你别总这样,我问一句你才回答一句啊?”
她温暖的呼吸吹在他的耳背后,痒痒的,暖暖的,龚远和的眸色变深,“然后,然后我家的小妖精要造反了,得先镇压下去才能做别的。”他的手指轻轻一挑,她绯红的薄绸里衣犹如被剥开的荔枝的壳,缓缓落下,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果肉来。晶莹剔透,想必一口咬下去定然会很美味,他埋下头,轻轻咬上。
异样的感觉从肩头处传来,明菲深思涣散,她吸了一口气,揪着他的头发:“不许打岔,快说。”
龚远和不满地叹了口气,闭上眼道:“他说,就算那个女人有多少不是,远秩他们到底也是我的亲弟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望着他们吃苦而不顾。”
这样偏心。明菲趴到他胸前,担心地看着他:“他到底要你怎样?”总不能还要分点出去吧?
龚远和温柔地替她顺着头发:“没有,他只是希望我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不要再追究二房欠大房的钱财了。毕竟二房如今已经败落,就算是真的要还,也还不出来。我给他提了个建议,建议他赶紧递状子去告洪知府鱼肉百姓,兴许洪知府被抄家以后,还能返还一点。”
他停了片刻,郑重地道:“以后,再也没人能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让你受气了。”
明菲想到吃晚饭时龚中素对她的态度,微微一笑:“这代价来得真大。”
龚远和搂着她翻了个身:“钱财是身外之物,能换得他有愧于你,不好意思让你立规矩,很是划算。”
明菲眨眨眼:“你对我倒是舍得。”
“我的都是你的,用到你身上就等于用到我身上,有什么舍不得的?”
明菲奸笑:“真的这么舍得?”
龚远和打量了她一眼,翘起嘴角:“当然是真的,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只是觉得一位古人说得好,蓄养婢妾有三大患:一坏乱家法;二诱陷子弟;三玩人丧德。若是正室妒忌,心致争喧,则家不治;若正室不妒,则妾自相倾危,成为身家之重累。咱们两家人,果然是应了这种说法了。上一辈的倒也不说了,可怜的是孩子。”
龚远和沉默片刻,紧紧搂住她:“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的孩子定然不会吃这种苦头。”
明菲回抱了他一下,还有她,她也不想吃这种苦头,慢慢地来吧。
天空晴好,朝阳把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树枝上的鸟儿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桂花香。
明菲坐在窗下,细细翻看手里的账册。九月事情多,明雅要生孩子,崔悯与袁枚儿要成亲,周清要出阁,薛大舅五十岁的生辰要到了,需要准备的礼品很多。
其他人倒也算了,唯独崔悯的稍微有些不同。因为去年攀上那个亲之后,两家人的情分变得就有些不同。陈氏不在,她必须跑抚鸣一趟,替蔡家把这礼数尽到。至于袁家这里,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她只打算比平常人家的份例稍高一点,送一百两银子的礼过去就算了事。
“奶奶,您吩咐找的东西找来了。”花婆子从院外进来,将一只锦盒递给明菲。
明菲打开锦盒,红丝绒底上平放着莲藕造型的古窑笔筒,笔架,水盛,笔洗各一件,看上去精致悦目。这一套东西,存世少不说,难得的是寓意吉祥。
送人真的是可惜了,可崔悯又怎会是缺银子使的人?是文人都喜欢好的文具,也只有这个才能入得他的眼。假如蔡国栋真的有什么不是,还得指望他帮着遮掩一二。
明菲叹了口气,将盒子盖上,让花婆子另外准备了一个精致的匣子,咬咬牙,将蔡光庭与明玉从京中给她带来的宫花和镶珊瑚水晶的头钗拣了最漂亮的配成两对,再将自己一串橄榄核镂空八仙手串配上,凑成一份她与明玉送给崔吉儿的礼。
花婆子见她把礼备齐了,笑道:“奶奶,奴婢给您收入箱笼中去?”
明菲点点头,点着账册道:“妈妈,还要烦劳你去把那盆蜜蜡佛手盆景取来。”佛手,福寿,那东西送给薛大舅做寿礼最是妥当。
这里刚收拾好,白露进来道:“奶奶,李姨娘来了。”
“快请。”明菲忙起身走到外间去接人。
“大奶奶正忙呢吧?”李姨娘今日系了条玉兰百蝶纹的百褶裙,娉娉婷婷地走进来,将个包裹放在桌上,满脸是笑。
“不忙。”明菲请她坐下,吩咐金簪,“把前几日咱们庄子上送来的葡萄洗些来给姨娘尝尝鲜。”
李姨娘含笑道:“大奶奶不必客气,我坐坐就要走。老爷让我过来请大爷与大奶奶今晚过去吃晚饭。”
明菲笑道:“我正想着,让人过去请老爷与婶娘还有几位弟妹,今晚过我们这里来吃晚饭呢。”
“那也是应该的。”李姨娘抿嘴一笑,低头打开她带来的包裹,提出一件蝴蝶牡丹瓜瓞绵绵纹大红丝缎半臂来,笑道:“大奶奶,你和大爷成亲那会儿,我远在外地,不曾恭贺。这是我闲暇时分绣制的一件衣服,绣工还算过得眼去,还望大奶奶莫要嫌弃。”
明菲双手接过那衣服,粗粗一扫,就觉得绣工精致难得,忙道:“姨娘客气,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受之有愧。”
李姨娘巧笑嫣然:“不过是出在自家手上,大奶奶不嫌弃我就满足了。”说着就要告辞。
明菲送她出去,李姨娘四处张望一番,笑道:“这院子在大奶奶手里倒打整出些不同以往的精气神来。奶奶若是要请老爷过来吃饭,不妨明日再说,今日就算了。”
明菲微微一笑:“行。”
李姨娘拍拍头,仿佛刚想起的样子,“对了,听朱姨娘说,大奶奶给二小姐说了门亲,听说对方是从六品经历?”
明菲默然,这朱姨娘可真敢说,她不过就是提了有这么个人还比较合适,怎地就变成她给龚妍碧说的亲了?这是霸王硬上弓,逼着他们负责么?看来让他们过去吃晚饭,便是要说这个事情了。便道:“朱姨娘这是拿我寻开心呢,二妹妹上面有老爷和婶娘为她做主,我就是胆子再大,再不懂事,也不敢越过老爷和婶娘去的。还请姨娘替我在老爷和婶娘面前分辨一二。”
李姨娘见她神色淡淡的,便笑道:“夫人和二公子也是这么说。”
明菲挑了挑眉,龚二夫人与龚远秩都这么说?龚远秩是下意识地维护她,龚二夫人则大概是想留着给龚婧琪吧?从六品经历呢,以前龚中素还做着四品官的时候,做这从六品经历的续弦却是不适合龚婧琪,可今非昔比,龚婧琪这样被退了婚的人若是能嫁过去,会是很不错的一门亲。龚二夫人怎么舍得将这种好事情留给朱姨娘母女?
他们几个在那里谋算得欢,还不知道人家还瞧得上这罢官人家的女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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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今天家里来了客人,耽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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