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婧琪和龚妍碧犹如木头桩子一般坐在了陈氏身边,不
管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始终是明菲夫家的人,事关龚家的声誉,也就关系到明菲的面子。陈氏少不得对她二人多加照拂,引着说笑。很多时候,闲话之所以伤人,就是因为你太把它当回事,假如你不曾将它看起,它也就不足为惧。
不多时,周清满脸是笑地扶着周夫人走进来,周夫人扫了龚妍碧一眼,淡淡地撇过脸去和洪夫人说话,周清则走到明菲身边坐下,抱着她的胳膊轻声道:“对不起啊。”
明菲笑笑:“我们本来做客,结果却给你们家添了烦恼,该道歉的是我们。”
周清愠道:“你说什么呢。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更何况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还记得我那位即将过门的嫂嫂吧?就是陶家的那位。”
明菲点头:“她也来了么?我怎么没见着她?”
周清道:“不是她,她很快要出阁,要避嫌的,怎会来?是她的表妹,小姑娘年龄小不懂事,看见我哥哥和妍碧偶然遇上多说了几句话,被人挑唆了几句,就上去说酸话,话说得不中听,又是客人,我们也不好怎么做,只能劝。所以也是我们家亲戚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说着指了指坐在角落里说笑的一群十三四岁的粉嫩女孩子,“呶,就是穿玫红衫子的那个。”
明菲对小女孩子不感兴趣,随意瞟过一眼就算,她只看周夫人那模样,就猜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但周清给她递梯子,她也要领情,不该深究的就不要再深究了。
周清不能久陪明菲,很快起身离去,陈莹却又坐过来:“妍碧这么大的年龄了,怎么迟迟不定亲?我这几日总听人说起她来。”她指了指厅堂里坐着笑成一团的周夫人等人道:“她一日不定亲,人家就都防着的。”
防着的?防什么?防着龚妍碧这个出身不讨人喜欢的庶女寻了机会缠上正经嫡出公子们,不得不凑成一家人?要说龚妍碧有多大的胆子去勾引谁,或者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明菲不信,但并不代表人家不会多想,不会往深处想,往坏处想。像周夫人那样的母亲,怎能容忍她唯一的儿子惹上闲话?明菲低低叹了一口气,不是她同情谁,这个社会,对女人实在太不公平。
陈莹见明菲脸色不虞,劝道:“我说你呀,虽说始终是一家人,不得不在一处,可是你也莫为了这种事情生气。有机会就劝劝你婶娘,早点把她嫁出去吧,这样留着,对龚家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得,真是牵一发动全身。龚二夫人可是个大傻子,她以为庶女不得好,她脸上就好看了,结果人家说起来还是要扯上龚家的名声。明菲叹道:“我哪里有说话的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名不正言不顺,她可以管我们屋子里的事,我却不能对他们的事置喙。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我也只能承受着。”
陈莹同情地拉着明菲的手:“可怜你了。摊上这么一户人家。我姑母当初……”
明菲忙制止她:“母亲一直待我极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陈莹释然一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过些日子我们去寻你玩吧?方便不?”她很快也要嫁到抚鸣去,这样的日子是一日少似一日了。
“怎会不方便?等我回去准备准备,就给你们下帖子。”
陈莹到底见不得龚婧琪姐妹俩那种可怜样,主动陪着明菲过去和龚婧琪姐妹俩说话凑趣,不叫她们太过被冷落。
陆续有客人告辞离去,陈氏见龚妍碧和龚婧琪的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我家中还有孩子呢,得回去了。”顺便叫明菲:“你们也早点回去,还有病人呢。”
周夫人知道陈氏这是给明菲姑嫂几人楼梯下,也不留,叫周清送了出去。
龚妍碧心中难受之极,连周清拉着她的手说话示好都懒得搭理。
外间的马车、驴车散得差不多了,蔡家和龚家的马车很快赶过来,明菲和陈氏就在门口分手,各坐上各自的马车离去。
天色已近黄昏,除了几个小贩和几张来去匆匆的马车以外,街上行人多数都回家吃饭去了,来时熙熙攘攘的街上显得格外冷清。
马车走着走着,龚妍碧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一串一串地滴落出来,明菲叹了口气,递了块帕子给她,也不劝她,也不问她。龚婧琪撅着嘴,阴沉着脸靠在车壁上,觉得就是邵五拖累了她们的声誉,又恨人家瞧不起她们,欺负她们,不过就是遇上个相熟的世兄说几句闲话,都会惹出这么多事,连带着她也没脸。越想心中越厌烦,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家才好。
行经醉玲珑酒坊外时,又听见了一阵喧哗,马车里的气氛太沉重,明菲为活跃气氛,假意问薛仁贵:“薛总管,难道说白日的事情还没结束?也不知那位方七公子赢了没有?”
薛仁贵笑道:“肯定赢了,醉玲珑张灯结彩的。不然小人问问去?”
明菲将窗帘掀起一条缝隙,往外看去,笑道:“哟,都挂上红灯笼,扎上大红花了。”再回头,龚妍碧已经停止流泪,眼神幽深地看着龚婧琪脚上那双绣着五彩描金蝙蝠的大红绣鞋,嘴角抿得紧紧的。明菲看到她那个表情,便知今日的事情已经令她停止了做梦。不会做梦的人是可怜的,但爱做梦的人更可怜。
到了龚家,明菲照例先去给龚二夫人问安,龚二夫人正歪在罗汉床上同朱姨娘说笑话,显得格外和谐。朱姨娘很敏感地发现龚妍碧的眼睛不一样,担忧无比,却又不敢当着龚二夫人问。明菲以为龚妍碧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得见亲娘,应该会忍不住才是,谁想龚妍碧没事儿似的,嘴角还含着笑容,自自然然地去摸龚二夫人的茶碗:“夫人的茶冷了,女儿这就去重新换来。”
龚二夫人不知看出龚妍碧的异状没有,含笑道:“不必了,叫她们来做就是,同我说说你们今日都有些什么好玩的?我这几日拘在这屋子里,一处不得去,闷得慌。”
龚妍碧的嘴唇动了动,空洞地道:“也没甚好玩的,就是周家门口的巷子窄,客人太多,马车过不去,弄得满地都是马粪马尿,我们还得走过去。”
龚二夫人大笑:“依我说,这水城府中,有我们这样府邸的人家并不多。”只可惜,很快一大半就要不属于她了,她冷冷地瞟了明菲一眼。
龚婧琪微微皱起眉头,低头玩弄着腰间的玉佩。
明菲含着笑坐了片刻,告辞而去。才出了垂花门,就见龚远和含笑背手而立,等候在那里,看见她过来,笑着迎上去:“怎么坐这么久?我早听见马车归来,一直等你,却总不见你出来。走,我带你玩儿去。”
“去哪里玩?先叫我换套衣服洗个脸。”明菲被他一路拖着,快速在院子里奔跑,不知他突然发的什么疯。
待到眼前出现浮着一层白雾的湖和靠案停着的一只小舟,以及船上的小几和酒菜,她才明白他想做什么。她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抬起头来看看天边泛白的半边月亮,微笑道:“你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龚远和微微一笑,小心地将她扶上船去:“我没遇上什么好事,就不能高兴啦?我只是回到家中,看着彩霞满天,突然觉得,等你回家的滋味很好。”
等她回家的感觉很好?明菲看着他灿烂的笑容,雪白整齐的牙齿,一种异样的感觉滑过心间,仿佛是酸涩,又仿佛是害怕,还像是有点甜蜜和期待。她突然有些心慌,懒懒一笑:“今日我出门,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的人同情我。”
龚远和抬起头来含笑看着她:“我这段时间做得不错吧?”
明菲笑着摇头:“人家同情我,怎会找到这么一户人家,你怎会容许她欺我至此。还有人说,要是我过不下去,可以和离呢。”
“和离?这是谁的鬼主意?这人嘴巴生在哪里的?怎么一点口德都不留?”龚远和划桨的手一顿,狐疑地看着明菲,带了几分不悦:“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可真会煞风景!”
“莫生气,和你开玩笑而已。”明菲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是谁说的,也不看他,抓起另一只桨,配合他的动作,浆起,浆落。龚远和默了片刻,专心划船,二人同心协力将小船划到湖心,淡淡白雾犹如轻纱笼罩其上,外间的喧嚣和燥热统统消失贻尽。几声鸟叫从远处的桂花林里传来,显得格外幽深。
看着对面沉默的男人,明菲突然之间有些失神,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紧握的手里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无从把握。
龚远和将船桨收起,见明菲还抓着手里的船桨不放,轻轻盖住她的手,将船桨接过去收好,低声道:“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谁给你气受了?只要你开心,拿我出气是可以的,我保证不还嘴不还手。”
明菲长出一口气,抬起脸来看着他灿烂一笑,夸张地说:“我被人连带着鄙视了。感觉很气闷!你说怎么办?”
龚远和拉起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直视着她的眼睛:“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说这个没意思,但真的很对不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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