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无法冷静

  尤琪将第二封信的截图发给了周臾，再三强调，“你看图片顶头，发件人和收件人，还有时间——”
  她的清白，她的证据，她窝了几个月的火，全在这句话里了。
  周臾对她笑了一下，“我没怀疑过你。”
  “那你干嘛找人监控我邮箱？防贼呢？”她更忍不住了。
  “只是最基本的防护手段，那人很可靠，绝对不会侵犯你的隐私。”
  她不说话了，偏头看小食堂二层窗外的黄叶。
  周臾垂眼，看得很认真，偶尔还会微微脸红。
  尤琪坐立难安，两封信的内容她几乎倒背如流了，大概知道哪些地方令人羞耻。周臾害羞，她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他看完了信，抬眼看着她，目光变得柔和极了；她低头，“你看我做什么？赶紧开你的邮箱，看看发件箱里有没有东西。”
  他摇头，“我的邮箱让阿宽看着呢，什么都没有。”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考虑过三种可能性，第一种是有人冒用你的邮箱做了设置；第二种是我的邮箱被人盗用了；不过，今天这封信将这两种都否定了。”
  “第三种呢？”
  周臾有点犹豫，没吭声。
  尤琪道，“你别急死人了，快说第三种。”
  “你有没有想过，这信是真实存在的呢？”他道。
  “你别开玩笑了。”她喃喃道，“怎么可能？十年呀，别是疯了吧？”
  “考虑所有的可能性，排除所有之后，最不可能的那个可能就是真实的。”他道，“第一封信里叙述了两件事，咱们的第一次相遇，以及相亲后的争执。这事除了我们，没人知道，对不对？”
  尤琪不是碎嘴八卦之人，周臾天天忙自己的课题，更没时间。
  “第二封信里出现了方晓玥和刘子昂，虽然没有再提起往事，但两人的脾气性格都对。还有你的生日——”
  “我生日还要一个月，不是现在，时间对不上。”她抓了抓头发，“你别瞎说话，吓人好不好？未来的科学家，你肯定不信神的吧？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
  “除了平行空间的存在，不然怎么解释？”
  “你确定阿宽没问题？”
  周臾摇头，“他是我大学时候修数学的同学，网络技术的高手。”
  “怎么可能？”
  他看着她，“可能的。”
  她咬唇看着他，他道，“我喜欢你，对你的心情一如这两封信。”
  周臾眼神清亮，说话不疾不徐，胸有成竹。荒谬的事情从他口中过一遍，理所当然一般。
  “变态是不容易收手的，除非被彻底发现。”方晓玥详细分析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更可怕的是被发现了也能游刃有余。你怎么和人家斗？”
  她摇摇头，想甩开龌蹉的猜测，可思维怎么都忍不住往那边飘。虽然她生性浪漫，喜欢搞点小情趣，也爱讨论过去未来或平行世界的存在，可当这玩意真的以现实的姿态出现的时候，她绝对不会相信。
  “别开玩笑了——”她站起来，“从你的立场，从动机而言，我走后门在前，得罪你在后。你和你的电脑高手好朋友联合起来，给我一个小小的教训，看我笑话，对不对？”
  “我笨，既不会做事，又依靠父母，对未来也没规划，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周臾有点吃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他跟着站起来，道，“尤琪——”
  “别叫我，我现在冷静不了。”她有点自暴自弃，“你难道不觉得荒谬吗？没有被人设计的可能，说它真是十年后来的信？你是还想继续玩下去吗？时不时来一封信，观察我怎么处理？”
  “如果真是这样，我想来想去，还是留研究所的原因。是不是我只有真辞职离开，你才会放弃？”她越说越觉得可能，“那我放弃好了。我放弃，你也收手，行不行？”
  “别这样，冷静下来，咱们慢慢分析。”周臾按住她双肩，“我没理由这样对你。”
  “我现在很冷静，脑子也很清醒。”她摇头，“这游戏超纲了，我玩不下去，不玩了行不行？之前转正的时候你问过我，对以后有什么安排？抱歉，当时我说谎了。我有计划的，研究所只是暂时去过渡。我计划转设计，所以我要辞职。”
  “尤琪！”周臾道，“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瞪圆了眼睛。
  “谭老师和尤叔叔聊天的时候有谈到，我也看过几次你不小心落在办公桌上的设计手稿——”
  “那你为什么不说？看我躲躲藏藏的很有意思吗？”尤琪立刻胀红了脸，那些刷白痴一样的隐瞒行为冒上来，恼羞成怒。
  周臾将她拉近一些，“我希望你能主动——”
  尤琪听不下去，一把甩开他，冲出包间，远远吼来一句话，“明天我会交辞职信。”
  方晓玥精神恍惚地走在湖边绿道，怎么都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湖边的草地黄了一片，踩上去软绵绵。她靠着一棵树，重重叹了一口气。
  仿佛回应一般，旁边也响起一声叹息。
  她扭头去看，正对上尤琪的眼睛，两人均怔了一下，尔后苦笑。
  难兄难弟。
  “你愁什么呢？亲——”方晓玥调整语气，轻松道。
  尤琪伸手抹了一下她眼睛，她后退一步。
  “躲什么呢？眼睛还红的，刚才哭了？”尤琪问。
  没回答，但也没否认。
  “为刘子昂？”
  点头，还是不说话。
  “他又干什么了？”
  方晓玥宅虽然宅，但心胸宽广，一般不玻璃心。能把她弄得偷偷跑湖边哭的事情，不小。
  “小鱿鱼，你说男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她舒一口气，疑惑道，“他们是不是觉得女人就是身上的一个配件，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刘子昂是这样，别人的风格又不同了吧？”
  “周臾也出幺蛾子了？”
  两人又对视一眼，同时深深地叹气。
  “你先说——”同时出声。
  忍不住都笑了，还是尤琪道，“我的事情比较重磅，留后面镇场子，你先说刘子昂怎么混蛋了。”
  “真是丢人，从来没想过我方晓玥居然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这是开场白。
  “之前中秋节，你家不是请周臾吃饭么？那天我去找你，本来要商量论坛的事情怎么办，也想帮刘子昂，顺便带了他过去。哪里知道周臾也在？修罗场了一把，也是巧得很。他和周臾俩不对付，好像在背后较劲处理论坛的事情。不晓得他做了什么，没几天发短信给我显摆，说帮你搞定了。我觉得他太自大了，说肯定没搞定，他不信。结果前儿不又出了幺蛾子吗？我给他说了，他觉得没面子呀，说自己一定搞定。”
  “他对你挺上心的，我觉得就算追不上他，能帮他尽力追你也行，免得他以后后悔。今儿我就等在小区门口，想安慰他一下，结果没多久就见有小号在论坛上道歉了。这不太像他的风格，所以他回来的时候我就问了，是不是周臾办的？”
  “脸色马上变了，要吃人一样。”方晓玥摇头，“我说他应该考虑尊重你，你是成年人，可以决定自己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说，反而让我告诉他你和周臾之前的喜欢到底怎么回事。只要我说了——”
  “怎么样？”尤琪看她眼睛又红了，马上道，“他直男癌——”
  她垂头，“只要我说了你和周臾的事情，他可以陪我谈一个月恋爱。”
  湖边寂静，空留风声。
  半晌，尤琪道，“这王八蛋，把女人都当什么呢？”
  “我也没吃亏，打了他一巴掌。”
  “活该，一巴掌轻了，该抽十下！”
  方晓玥见尤琪义愤填膺的样子，终于感觉被安慰了点，破涕为笑。
  尤琪马上楼着她，“亲，还是你对我好，说了不背叛就不背叛。男人这东西没用，脑子的装的不是癌就是粪，坑起人来没数的。咱们都不理他们了，自己玩自己的吧——”
  “周臾干啥了？”
  她深深叹一口气，拉着方晓玥的手晃来晃去。
  “说啊，还扭捏呢？”
  尤琪摸出手机，将图片调出来递给她。
  方晓玥只瞥了一眼，马上反应过来，“不会吧？”
  她沉痛地点头，道，“会。”
  方晓玥赶紧抓了手机，快速浏览，之后几分钟一直处于神游状态。
  尤琪和周臾的事情，方晓玥几乎全知道，从前期的转述到后期几乎旁观。两人一开始关系敌对，互相看不顺眼；第一封情书后，尤琪可以讨好，假装倒追，拉近了关系；之后基于现实在图书馆撕了一回，然而被周臾硬生生用杭大事件抢救回来。最近两人的关系，暧昧已经肉眼可见，刘子昂眼见要退出战场，结果居然又来了第二封信。
  “哎，有什么想法就说吧，别憋着。”尤琪已经放弃自我了。
  “小鱿鱼，你之前不是说相信他了，不会是他发的信吗？现在——”
  “不管是怎么样，我放弃了。”她看着水面波光粼粼，“我还有未来很多年的人生要走，可不能把大好光阴浪费在赌气上。之前那设计已经出完了，图也给小姨了，就等着出结果。”她沉吟了一下，最终没说出要留学的话，“明儿准备辞职，投简历，我要去找工作做设计师学徒了——”
  方晓玥将手机还给尤琪，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我没看过第一封信，只听你转述，不能评价。只看第二封信，如果是恶作剧的话，你不觉得太真诚了些吗？你肯定质问了周臾，他是怎么回复你的？”
  尤琪十分茫然，“他说找了电脑高手，没发现任何异常。排除所有现实因素，只剩下一个，它就是从十年后来的。”
  “他是不是觉得我傻？是不是觉得我是智障？随便丢一个可笑的理由来敷衍我？”
  方晓玥笑了，抓着她肩膀，“亲，你清醒一点啊。现在伤心到底是因为被戏弄，还是被他敷衍？”
  尤琪猛然怔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