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喜欢？

  方晓玥为了和刘子昂的见面，翻出了压箱底的裙子。去年和朋友去香港玩，去名品店里逛，遇上一条款式和颜色都超喜欢的连衣裙，而且上身后将身上的各种小肉肉藏得很好。她犹豫了半晌，最后在好朋友‘青春期都过了，还没不顾一切过，试试那滋味呗。’
  她立马就被说服，二话不说去付账，为数不多的卡上顿时消失了几千大洋。收银机刷卡那一声‘嘀’，令她既爽气又丧气，别人不顾一切要么是为了爱情，要么是为了理想，要么是为了金钱事业，而她则是为了一条裙子。
  买回家后，好几次穿在镜子面前顾影自怜，想走出去却走不出去。因为没有相配的高跟鞋和包包，也没有匹配的环境——真是令人失望。
  然而今天，她要来见意中人了。她的意中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在帮忙他。这种自虐一般的快感，沉迷。
  “你好像有点伤心啊，要不咱们别吃饭了。”方晓玥很敏锐，见刘子昂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男人精明、势利、现实，恐怕唯一令他稍有人性的，就是傻兮兮的迟钝妞尤琪了。
  “点菜吧。”刘子昂很快整理好情绪，叫了服务员来，直接点了菜。
  方晓玥又为他下了注脚，独裁，傲慢，不尊重女性。
  点完后，他意思意思道，“说了很久要请客，之前忙加班，后来去杭城，再后来是搬家，现在终于都理顺了。你没等得不耐烦吧？”
  “你忙，我有的是时间。”她很想说自己随叫随到，但不好意思说得太露骨。
  刘子昂把事情搞砸了，然而贼心不死；尤琪陷入和周臾的暧昧之中，根本无心青梅竹马；方晓玥将三人的情绪摸得八九不离十了，尤琪那一句‘你去追他啊’梦魇一般的话几次三番出现在梦里。本来嘛，姑娘不是意志坚定的人，看上了好闺蜜的青梅，道心动摇也是难免。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对面的男人嘴角虽然勾起得体的应酬式笑容，但眼神冷漠。
  怎么看，都是她喜欢的款儿。
  她摸出手机来，给尤琪发了条短信，“你那天说的话当真？”
  “什么？”对面显然很摸不准头脑。
  “那个啊，你在杭城发现我和刘子昂勾搭时候说过得，不记得了吗？”
  “哦，你说你想追他？”
  方晓玥脸黑了一下，强调，“是你让我追他。”
  “我让你追你就追？这么听话呀？”明显的耻笑。
  她全身开始发热，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了。
  “你要追他我可以帮忙，不过提前打预防针，他当朋友是很好的，当男朋友简直要死人。”
  方晓玥抬眼看一下刘子昂，他也在翻手机，仿佛遇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一下，眼睛里的温度有点回暖了。她回一条，“我知道。”
  “知道了还不改主意，那就是找死。既然你都做好心理准备，我也就不说啥了。对了，他最近搬回学校住了，你有事没事来我家逛一下，我给你们制造机会。”尤琪打字非常快，发完一条又是一条，“说起来，做双面间谍的滋味如何？跟姐妹分享一下？”
  方晓玥马上丢了手机，真是要死了。
  刘子昂听见敲击声，抬眼，招手让服务生来，催菜。
  这眼角眉梢的本事，令人望尘莫及。
  果然，催过一次后，菜很快上齐了。以方晓玥穷学生的眼光而言，今天满满的一桌菜，可令她回味好几个月了，特别是还有没人作伴。
  她遗憾自己勇气不足，不敢真刀真枪上。如果，她有尤琪的莽撞，倒是可以试试看，直接说，然而她没有。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腰部的小褶皱很好地贴合腰线。
  不顾一切啊——
  要不，试试？
  尤琪心情很好，不仅因为周臾招待了一顿好饭菜，而且方晓玥还给她上了一场下饭菜一样的八卦。她捧着手机闷头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小样的，在她面前装什么呢？
  周臾给她盛了一碗鱼汤，道，“快吃吧，冷了味道会变。”
  她放下手机，喝了一口，酸辣爽快，不枉挤压了用功的时间跑出来腐败。
  “笑什么呢？”
  “方晓玥——”尤琪随口一句，恍然，“啊，我大学同学，也是好朋友，你还没见过。”
  “她怎么了？”
  尤琪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跟人说这是她的军师，负责给她所谓的报仇行动出谋划策，中间被刘子昂美色吸引叛变。她反手将刘子昂推出去，现在人动心了，在试探她的动向。
  怎么说呢，她现在和周臾的关系看起来挺和谐，但加了个刘子昂在里面，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她哼唧着，“喜欢上谁了，跟我要主意呢。”
  周臾看着她，夹了一块鱼，“哦，你怎么说？”
  “有点难啊。”尤琪不自觉开启吐槽模式，“她想追的那个是个老鬼，追女生的经验丰富得要死，从来只对自己有兴趣的出手，没兴趣的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再有一个，他的理论是追男生，女生绝对不要主动，得采用各种诱哄的方式让男生主动。”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剥鱼刺，“你不这么认为？”
  “当然不。”她一口将汤喝干，“根本就是老派直男癌思想，什么女生该有女生的样子，男人该有男人的担当。家里的事情交给你了，男人去外面浪——”她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才不要这样呢。我要是真喜欢，就直接说——”
  周臾停手，看着她，“追求无所谓，表白这种事，还是该留给男方做。”
  尤琪放下碗来，“你有偏见？”
  “什么？”
  “我是说，你也对所谓的性别认同，男女分工，觉得女人就只能做所谓女人的事情，有偏见？”她嘴角挂了点红色的汤汁，扯纸巾按按，“我妈从小就啰嗦这些，耳朵都听起茧子来了。其实心里很不认同，但她是老师嘛，口才肯定比我好多了，我讲不过她。所以心里憋着劲，总想说有一天能让她意识到，人做什么和性别无关，只和个人的意志力相关。”
  “所以，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周臾将鱼肉给她，“办公室里的事情应该上轨道了，助教也就是管管QQ群和邮箱，但你每天都无精打采。”
  以及，关了办公室门，拉上玻璃墙的遮光帘，躲躲藏藏在办公桌上看什么东西。一旦有人敲门，或者推门进去，便如惊弓之鸟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将桌面上的纸张一股脑扫抽屉里去。周臾无意间碰上了两回，上心了。
  尤琪吃鱼肉，看着他，不说话。正巧手机又来了个短信，她借着动作将话题岔过去。
  是方晓玥的短信，她说，“我积攒了二十二年的勇气，今天要全用出去了。朋友，你给我加油啊。”
  “加油，你要相信我是站你这边的。”
  方晓玥得到了好闺蜜的力量加持，没了后顾之忧。正好吃完饭，她道，“回学校吗？蹭个车呗？”
  刘子昂点头，领着她出店，去了停车场。
  出于本能，她拉开了副驾的门。
  “你坐后边吧。”他上了驾驶座，一边给自己扣安全带一边道。
  “陪你聊会天呗。”她秒懂，这些在情场游走的男人，对女人介意的点门儿清。方晓玥也给自己扣安全带，“你放心，我和小尤的感情比山高比海深，她绝对不会误会我的。”
  何况已经打过招呼了，人现在根本彻底放弃了。
  刘子昂看她一眼，启动车，风驰电掣一般往海城大开。两人的情分处于偶然，他只不过想从更多途径了解尤琪，可这姑娘对他的兴趣太大，不得不防。目前是要扭转尤琪对他固有印象的关键时期，他可一点也不想节外生枝搞砸了。
  “你就没想过放弃吗？”方晓玥问。
  他摇头。
  这就有点难办了。
  “其实，世上还有很多其它姑娘的。”
  “她最可爱。”刘子昂毫不犹豫。
  方晓玥倒抽一口凉气，“人现在没在这儿，你这么表白浪费了点儿吧？”
  他笑一笑，“小丫头，那是你最好的朋友，可以帮忙转达，对不对？”
  好残忍！
  她抿了抿唇，“子昂哥，你给自己设了个这么好的形象，我也喜欢上你的怎么办？”
  “千万不要喜欢我，我对其它女人超冷酷的。你要是去小尤面前哭，那就不太好了——”
  顿时没话说了，二十二年的勇气毁于一旦。
  抵达海城大，刘子昂将车停在了研究所宿舍区门口，冲她摆手道，“再见。”
  方晓玥算是听明白了，再也不见的意思。她咬着唇，抬眼看他，“我今天穿的新裙子。”
  “很好看。”
  “还画了妆。”
  “漂亮的。”
  “我一直在看你。”
  刘子昂打开门锁中控，指了指外面。
  她脆弱的自尊心有点受不了了，然而不甘心让她继续，“你就不觉得该说点什么吗？”
  刘子昂下车，绕到副驾边拉开车门，“要我拽你下车？”
  “不用。”方晓玥低头，赤红着脸下车，“我知道这样很讨厌，但总觉得不说会后悔。第一次看见你就超喜欢，所以明知道你喜欢小尤也不放弃。我是真心想你和小尤能在一起，但是——”
  但是小尤不喜欢你，她已经长大了，逐渐明白自己未来的选择。她要摆脱二十二年束缚自己的牢笼，当然包括一直无法跨越的刘子昂障碍。所以，你所追求的人走远了，回头看看别人可以吗？
  “下车。”刘子昂冷声，“什么都别说，回你宿舍睡一觉，这事儿就完了。懂？”
  方晓玥滑下车，怎么可能完？
  刘子昂甩上车门，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上驾驶座启动车。
  她忍不住追上去，道，“我和她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无话不说，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目视前方，踩下油门，无声地离开。
  她要说的，他懂；他没说的，她也懂。
  感情的世界里没有先来后到，只有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