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属下
  宋氏浅浅笑道:“您不是叫我得空时给孙妈妈和虎子他们寻一处宅子么?相看了一上午, 找到了两处合适的, 等着您回来拿主意呢。”
  裴清殊接过玲珑递来的图纸一看, 宋氏让人找的这两处宅子, 果然都很合他的心意。不大不小, 距离皇子府也不算太远, 给虎儿母子还有他未来的老婆孩子住足够了。
  这几年来, 虎儿为了方便帮裴清殊办事,要么住在京郊别院,要么住在如归楼里, 都没有一个固定的住处。裴清殊大婚出宫之后,他就让人在皇子府的前院里给虎儿备了一个房间。
  不过裴清殊寻思着,虎儿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将来老婆孩子都在他这里住着也不方便, 就打算像安置卢维那样,给他们母子买一处小院子。
  裴清殊他们长大了, 孙妈妈自然也渐渐的老了。以前裴清殊没娶亲的时候, 孙妈妈还能在他身边伺候。不过现在裴清殊身边得用的下人很多, 也用不上孙妈妈什么了。裴清殊就寻思着让她自己当家做主, 送她两个丫头伺候, 让孙妈妈享享清福,过上无忧无虑, 含饴弄孙的日子。
  “就这一处吧,离皇子府近些, 孙妈妈想过来坐坐也方便。”
  宋氏点点头, 又问:“那赵虎的婚事……殿下怎么打算呢?孙妈妈说了,她认识的人少,也没什么特别中意的,全凭殿下做主就是了。”
  提起这个,裴清殊就哭笑不得地说:“我早就问过虎子了,可他非说自己公务繁忙,没空娶妻生子。我说让他把如归楼的生意放下,专心经营别院,可他又说明年开春要去考武举人。我寻思着,他既然还没这个心思,那等他考取功名之后,再娶亲也好,说不定还能挑一门更好的亲事呢。”
  宋氏笑道:“殿下说的是,赵虎是您的伴读,又是您的奶兄弟,他若出息,对您也是大有助益的。只是他的年纪到底摆在这里,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也不是个事儿。我寻思着,送他两个通房丫头,置在新宅里照顾他的起居,殿下以为如何?”
  “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吧。”
  要说起来,裴清殊这三个伴读里头,一个比一个晚婚。傅煦比裴清殊大了两三岁,前不久才刚刚娶亲,娶的是容家的三小姐,两人可谓门当户对。
  孙妈妈早就想到给虎儿娶媳妇的事情了,可虎儿一直没这个心思,想要先立业,再成家,所以一直拖着。
  至于公孙明,他有父有母,婚事用不着裴清殊来操心。裴清殊偶尔问过他一两次,公孙明的回答差不多都是,还没有遇见合适的。等什么时候遇到了,什么时候再说吧。
  要是一般人家的儿子这般态度,早就被父母骂个半死,甚至直接逼婚了。好在公孙明的父母十分开明,都没有催他在大部分人都成婚的年纪赶紧娶妻,而是完全由着他的心意来。
  裴清殊大婚出宫之后,就不必再在长华殿里读书了,他这几名伴读自然也都有了别的去处。
  虎儿就不必说了,虽说如归楼这边,卢维和燕修已经应付得来,可京郊别院那里,虎儿是总负责人,几乎每日都离不开他。再加上他自己还打算考取功名,所以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公孙明离开长华殿之后,顺理成章地进了钦天监当差,预备着将来接他父亲的班。
  至于傅煦,他这些年来已经先后考中了童生和秀才,正在准备考举人。以裴清殊对他的了解,傅煦中举的难度不大。像傅煦这样的世家子弟,就算没有功名在身,也能寻个清闲的官位坐坐,不过傅煦志向高远,定是不会止步于此的。
  晚上用完晚膳,裴清殊保留了在宫中饭后练字的习惯,照旧写了半个时辰的字。
  宋氏也好书法,在旁红袖添香,气氛倒是十分和睦。
  裴清殊写字的时候,宋氏不好打扰。等他练完了字,拉着宋氏到园子里散步的时候,宋氏终于忍不住发问,问他头一日在礼部当差的感想。
  裴清殊叹了口气道:“差事没有多少,官员倒是不少,还都很懂享受。可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一时之间,恐怕很难改变这种状况。”
  其实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在礼部存在,六部甚至整个朝廷上,都存在类似的情况。
  “先前四哥刚去工部的时候,他就上奏父皇,提出精简工部的办事人员。结果呢,父皇怕动了工部的根本,没有大刀阔斧地改革,只是裁了几个吃闲饭的关系户,就这样,四哥都被指着脊梁骨骂了好多年。”
  在某种意义上说,裴清殊很佩服四皇子这样能够坚持原则,不怕得罪人的人。但裴清殊很清楚,自己走不了这个路线。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殿下能稳住自己,这是好事儿。”宋氏温声说道:“至于您说的问题,非一日两日所能解决的,您也不要过于忧愁了。”
  “你说的对,我得稳住了。”裴清殊深知,以自己现在的权力和地位,根本没办法可着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必须先把自己的本职做好了,爬到更高的位置上,才能改变一些自己看不惯的事情。
  裴清殊第二天来到礼部上值的时候,刚下马就看到了自己的门吏毛俊和毛峰兄弟俩正殷勤地候着他。
  毛俊和毛峰是一堆双胞胎兄弟,不过长相完全不同。哥哥俊朗,性子活络,弟弟看着憨厚老实,话不多,一直安静地跟在哥哥身后。
  正好裴清殊刚来,路记得还不大熟,有这兄弟俩引路,也不必叫小悦子再去打听了。
  路上,裴清殊和他们闲聊了两句,大致明白了这兄弟俩的主要工作,就是替裴清殊跑腿报信儿的。因为并不是每个在礼部任职的官员,都像裴清殊这样能够随身携带太监,所以门吏的存在十分有必要。
  不过裴清殊还是觉得,门吏有一个就够用了。先不说礼部现在并不忙碌,就算忙的话,他现在只是一个六品的主事而已,门吏就配了两个,那么五品的,四品的,三品的官员,手底下要配多少个门吏呢?
  这些人可都是靠朝廷养着,吃朝廷俸禄的呀。
  也不知道……大齐的国库现在还顶不顶得住。
  现在还没有进入到割地赔款的宣德朝,想来财政状况还不至于那么紧张。
  可就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不出问题才怪。
  裴清殊按捺住心头的急躁,来到自己的办公处,像昨天吩咐下去的那样,让他的下属们一个一个地向他汇报近阶段的公务进度和未来的计划。
  看得出来,礼部的大多数人都被养得有些没有斗志了,大家都是得过且过,不出错地推进每一次科举考试就算完事,一点都不想着推陈出新,进行任何提升。
  只有一个人的汇报,给裴清殊留下了特殊的印象。那就是昨天特意留下,引裴清殊去火房的余文华。
  裴清殊本想着这个余文华那般殷勤,想来也是个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只知溜须拍马之辈。谁知余文华竟不同于他人,提出了一点特别的想法。
  “其他同僚大多是京城人,所以不大清楚地方科举考试的状况。下官老家是山西的,所以对地方的情况较为了解。”余文华刻意停顿了一下,见裴清殊听得认真,才继续说道:“按说科考纪律严明,本应无人徇私,无人枉法,可在这套制度当中,有太多的圈圈绕绕,没有办法在明面上说出来……尤其是一些,在大人们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
  裴清殊眼皮子一跳,忙问:“你这是何意?”
  余文华观他脸色,见裴清殊并没有露出生气的意思来,这才同他细讲:“就拿廪生制度来说吧,各府、州、县的的生员,名列前茅者,皆可成为廪生,领朝廷发下来的银米津贴。按说这本是朝廷给成绩优异者的奖励,激励考生们奋发读书,力争上游。可近年来,廪生的选取大有猫腻,许多成绩出色的寒门子弟做不了廪生,反倒是成绩平平的富家子弟,不知通过何种方式经营,竟能成为廪生。”
  若是换了旁的刚刚出宫办差的皇子,恐怕不会轻易相信在大齐的土地上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可裴清殊前世曾经生活在王朝末年,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他见得多了,所以并不觉得如何奇怪。
  因为这种事情大多发生在地方,天高皇帝远,许多地方官员便大着胆子,做一些违法乱纪之事。
  这件事情,算是在裴清殊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他并不打算置身事外,而是好好地和余文华商议一下,该如何解决,或者现实一点说,如何改善这种状况。
  余文华见裴清殊不但没有斥责他,反而态度十分亲和地问他可有什么解决之法,余文华激动得满脸通红,热血沸腾地说:“大齐疆土辽阔,共有十八个省,若是殿下在京城施下号令,严查此事,恐怕一级一级地传达下去,又会不了了之。倒不如深入地方,取一典型重罚之,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
  裴清殊笑了笑道:“余文华啊余文华,你这是叫我刚刚上任,就到外地去办差啊。”
  余文华抱歉地说道:“下官知道殿下新婚燕尔,定然不愿离京,只是下官人微言轻,若不借殿下皇子身份,只怕就算到了地方,也无人理会。”
  裴清殊抬起手道:“外出办差,我倒并不排斥,只是皇子无诏不得离京,此事我还要再同员外郎商议一下,待父皇准许之后,方可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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