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她感叹起来,“其实,他的野心早就显露了出来,只是无人往这方面想。”
  等到大家发现的时候,杨家已经做大,皇帝处处受掣,不得不把苏轩推出来做一个替死的羊羔。不过幸好有兰阳县主,他们家才在绝处有了一线生机。
  杨家经营那么多年,早就在朝堂上和宫里布满了耳目。
  既然连皇帝都得不到绝对的自由,那他们回到乡里能得到自由吗?
  苏槿时转了转头,“他管不了那么小的地方,但是可以把意思传达下去,让别人帮他去办。他绝不可能会对我们心软而留下我们的性命!可是,为什么?”
  纤细的眉头缓缓拧紧,“为什么会放我们一码?”
  “他没放你们,只是觉得你们死定了,便没有再投过视线。”
  姬言在朝堂上配合着皇帝把当年的事情翻了出来,恢复了身份,打了杨江风一个措手不及,顺带用他的法子审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苏槿时脸色微微一白,“我爹变成了那样,若是如寻常人家那般,失了主心骨,妇人便当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带着孩子任人欺负罢了。”
  不过,秦婉并不是那种必须要靠着男人才能活下去的女人,在家人最难的时候,她一力养起了整个家,直到无力再养。
  如果说秦婉是他们家命运的第一个变数,那么苏槿时便是第二个。
  只要她稍微弱一点,亦若是那段时间的经历稍有差池,他们几个就等不到苏轩回神,便要被卖去四方,许是一生不得见了。
  “恐怕他是觉得玩弄我爹那样的人比直接要弄死他有趣吧。”苏槿时把思路梳理清楚之后,便明白了猫逗鼠的心理,有些愤怒,倒也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那我爹呢,他是不是早就认出了你?你,又是什么时候和陛下相认的?”
  姬言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加深,眉眼飞扬,“我们住在陈家的时候,便遇上了。”
  也是因为相认了,又走漏了消息,他那次在青州府参加府视的时候才会引来那一场屠杀。
  这件事情,苏槿时不知,他便不打算说给她听,那般血腥的事情,实在煞风景。
  “岳父大人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我不知道,不过,在我和他提出要娶你的时候,他反应颇大。我思量再三,又去试了他一试,他说了一句话,我便知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苏槿时好奇追问,“什么话?”
  姬言肃起眼,仿佛另一个苏轩,“晋国甚远,我不会让伊伊步公主的后尘。”
  姬言换回了自己的神色,“他说,你是他最宝贝的女儿。”
  苏槿时鼻间发酸,声音涩哑,“那你呢,会让我步她的后尘吗?”
  脑中却是想到当初在母亲灵前,那一瞬的狠意与犹豫。庆幸自己最后的心软。
  姬言抬手敲了敲她的鼻头,如同她一贯敲他的一样,“心头血,非死不离身。”
  苏槿时一怔,面上迅速飞起红霞,这才知道自己平日里敲他鼻头的动作有多撩人,难怪他会不许她对旁人做那样动作。
  这八个字,落入她的耳中,滑到心头,心头血发烫,似在灼遍全身。
  还有许多的疑问,她都想问,可此时此境,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余生漫长,可以慢慢问每一个问题,眼前的旖旎,心动,震憾,不可重来。
  一逝经年,待他们耄耋之时,一起回忆初入状元府的情景,都似乎能再感受到这一刻的独一无二。
  第120章 【番外·疫病1】
  苏轩接受封伯,却也亲自面圣,表示了自己不会再入仕的决心。
  仁泰帝劝了几次之后,无奈地答应下来。
  尹全见苏轩这般,心里为仁泰帝叫屈,等苏轩离去了,忿忿道:“文安伯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仁泰帝瞅他一眼,有些嫌弃,“怎么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尹全道:“陛下对他如此恩待,他却几次拒绝,惹陛下不快。”
  “不快?”仁泰帝放弃与身边这个不聪明的人交流了,眉眼一沉,帝王威严便放了出来。
  什么是不快,这才是。
  尹全在意识到自己妄猜圣意还猜错了之后,连忙白着脸跪下,“奴知罪!”
  良久,直到他感觉到了额头上的汗顺着鼻尖往下滴落了,后背湿凉湿凉的,才听到仁泰帝幽幽的声音,“到底是朕对不起他。”
  尹全抖得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地上。为什么要让他听到陛下认错的话,他听了这样的话还能有活头吗?
  仁泰帝睨了他一眼,没有什么情绪地道:“出去吧。以后,别再让朕听到你说文安伯的不是。”
  尹全连连答应。
  他哪里还敢再说?
  文安伯是个文弱书生,可那一张嘴,随便就能怼得他下不来台。
  若只是文安伯也就罢了,偏还有个崇远郡王。陛下对崇远郡王有亏欠,只要是郡王要的,陛下没有不允的。
  而那崇远郡王不仅是文安伯的学生,更是女婿!
  换一个角度说,如今的苏轩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
  尹全打了个激灵,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脑子又被门夹了才人说文安伯的不是。
  御书房里只余仁泰帝一个人,这件历经起落的皇帝面上的神色才尽数褪~去,搭在龙座上的手微微收紧。
  “苏文庭,你答应过朕的,朕为君,你必为臣,给朕一片清明天下!”
  是以,即便苏轩不愿入仕,他也要用这样的方式,把他留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随后,又是自嘲一笑。
  原本,他想让苏槿时入宫,用这样的方式把苏轩绑在他随时能召见的地方,却没想到他的大外甥看上了苏槿时,作为交换,姬言答应了留在大夏为官的条件,并劝说他许多。
  姬言说了许多,有些是对于未来的远望,有些是已成的事实。
  仁泰帝细想下来,苏轩虽然没有入朝,却在不停地为朝中培养人才。
  上一届状元季仲,便是苏轩的学生,这一届连中三元姬言更不用说了。
  当然,姬言还向他透露了更重要的东西。
  那条来往晋夏的粮铁交易渠道,就在苏槿时手中。
  仁泰帝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是帝王,分得清轻重,也懂权衡。
  苏家不起眼,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握着他的命脉了。
  这命脉放在别人手里,他会寝食难安,在苏家人手里,他却是得以放心,转移重心去将杨江风的势力斩草除根。
  来年冬,一场瘟疫悄无声息地在大夏的土地上蔓延开来。
  苏槿时收到苏槿桅的家书,见里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未提所到之处的见闻,有些诧异,目光落到信中夹着的空白信纸上,嗅到上面的酸味儿。
  忙点灯加热信纸,看到上面的字,变了脸色,立马进宫求见皇帝。
  仁泰帝正在御书房议事,听到崇远郡王妃求见,用力地拧了一下眉。
  几位大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姬言。
  姬言神色不动,“必是有片刻也耽误不得的事情,才会如此。”
  仁泰帝看了他一眼,“宣。”
  苏槿时进殿便见着了立在一旁的姬言,微一颔首,上前行礼,不等仁泰帝问询,便直接道:“沧州在疫病发生,半月前已染十余人,亡三人,请陛下速作决断。”
  仁泰帝怔住,看向丞相,意思很明显。这么大的事,怎么他不知,丞相也不曾提起?
  丞相脸色微变,“前日还收到沧州奏报,不曾有疫病发生。崇远郡王妃,疫病之事非同小可,无中生有要生大乱的。”
  苏槿时道:“舍妹亲眼所见。她如今正在沧州,孤立无援。沧州知府瞒而不报,反倒将上报的大夫囚于牢中。舍妹以送家书为名,用了些巧技,才能在沧州知府的眼皮子底下将信送出。”
  她向皇帝又行了一礼,急急道:“臣妇自知难以让人信服,更知此事的重要性。沧州与冀州相临,若是沧州发生了疫病而没有及时得解除,冀州等周边的州府也会受到影响,越拖延一日便越难控制。恳请陛下派人去查明真伪,同时,派人前去控制疫情。”
  御书房里安静了片刻,姬言道:“臣自请前去。”
  太子皱眉,“郡王太过信任王妃,万一此事有假……”
  太子是先皇后所生,原本是众多皇子中最不受宠的一个,先皇后死后,更是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地位一降再降。
  直到四年前,苏家平反,连带着先皇后的救驾之功也得见天日。
  先皇后被移往皇陵,他则被封为太子。
  “万一是真呢?”姬言淡淡地瞥他一眼,“冀州是大夏的北大门,一旦染上疫病,国门无守。更何况……”
  他抬眼看仁泰帝,“沧州知府袁恒四年前任随州知府,随州水患,瞒而不报,高唱歌舞升平,直到被人告上京城,才被免官。”
  是个有前科的人!
  仁泰帝与太子纷纷变了脸色。
  四年之前,杨江风还在。
  袁恒处事滑溜,在京城一番打点,无人不喜,同时也入了杨江风的眼,便去了沧州。
  他们清理杨江风馀孽的时候,伤筋动骨,官位空缺过多,因为袁恒投靠杨江风不久,又从未真的为杨江风做过什么,在当时恰合时宜地做起了缩头乌龟,便被放过了。
  太子对杨江风恨之入骨,立马一改先前的态度,“儿臣自请前往查看。”
  丞相正了正神色,“太子三思。”
  一国太子前往疑似疫病区,若是那边无事便好,若真有疫病,那不是让太子涉险吗?
  姬言道:“既是觉得那边没有疫病,三思什么?只当微服私访便可。”
  丞相:“……”
  苏槿时瞧一眼被姬言怼得青了脸的丞相,转向仁泰帝,话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臣妇有九成九的把握,沧州发生了疫病。不论派谁过去,都得尽快。”
  太子不解,“为何是九成九?”
  苏槿时凝重的面上有几分自豪,“那一点把握,是我们到达沧州的时候,已经有人解决了这次疫病。”
  姬言低低笑了一声,“陛下和各位许是不知,王妃嘴里的妹妹,是白霜。”
  仁泰帝眯了眯眼,并不知道白霜是谁。
  太子惊得睁大了眼,“郡王说的,可是那个救了十万将士的白霜?”
  姬言微微颔首,“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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