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人是在这附近失踪的,如果买卖的话,必是能打听到什么的。
  “你看看,那才是恶人,那种跑别人家里去偷人去卖的,丧尽天良的事情,我赖老三都做不出来!”
  唇角上一颗带毛的黑痣激动得一颤一颤,不忘了抓着机会在苏槿时面前刷一波好感,却在接触到苏槿时冷冰冰的视线之后歇了念头,“那个,我们马上就去找……”
  他还记得她来这里找她妹妹时的疯样,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不要去我们的地窖里看一看?真不在我们这里。我们做的是合法的买卖。”
  “不必了。”苏槿时转身就走,“你还没那个能耐。”
  苏槿言的能力,一个人能斗这一窝,着实没什么可担心的。而苏槿时怕自己去那地窖一看,又要放走那一批人。
  其实她知道,这个世道,贱籍的人是可以随意买卖的,就算不是贱籍,夫可卖妾,父可卖儿卖女,有的人做得狠了,私下里卖妻也不是没有。不过,但凡要点脸面的,都不会真的去卖妻。
  赖老三噎住。
  不晓得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苏槿时无心去想他的感受,按着墨瞳留下的地址寻去。原以为自己并不需要他的帮助,可世事难料。
  正如她起初也不曾想到这只桀骜的小狼会变得那般贴心乖顺一般。
  ……
  另一边,苏槿言即便昏迷着,也因为疼痛皱紧了眉。
  渐渐地,他的眉间平稳了些,若细看,能发现少了点稚气。
  缓缓睁开眼,看向同处一屋闭目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他极力冷声呵问,却到底中气不足,没有什么威慑力。
  徐攀睁开眼,恭恭敬敬地跪下,垂着头,“殿下,皇后之命,属下不敢不从。”
  苏槿言眯了眯眼,“母后在哪?”
  “殿下随属下前去便知。”
  苏槿言看不到徐攀的神色,打量他一番,“若是我不去呢?母后让你如何处置我?”
  “请恕属下冒犯。”他一动不动,有如黑色的雕像,大拇指悄悄按向刀柄。
  “所以母后让你把解药换成毒药?就是为了把我带走?!”苏槿言将他的小动作都收入眼中,凌光四射,在他抬起头来时又快速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叫人看不出半点情绪。
  “你把我带走了。大夏人恐怕会报官寻我。他们,可是信任极了他们的朝廷。”
  徐攀盯着他看了两眼,在他的迫视下垂下眼皮,“殿下不必担心,属下拿走了大夏人家的财物,造了被人洗劫的假象。”
  “……”苏槿言瞪大眼,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这样一来,便是苏槿时一家寻到他,他也有口说不清,要被他们当成了偷盗苏家财物的人了。
  他知道苏槿时对当初洗劫他们家的人有多痛恨,不过是因为一直都没有抓到现行才没有发作。即便自己回去……不,如果他们认定了是他做的,他就回不去了。
  再次阖上眼,看起来平静无波,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我翻江倒海。这大半年的心血,努力与人拉近的距离,好不容易有了有一个家的感觉,如今全被他给毁了。
  再张口,他的语气平静地惊人,“既是如此,你还在担心什么?”
  徐攀不解地抬眼。
  苏槿言挣了挣身上的绳索,又道:“放开我,和我说说宫里和朝廷的情况。”
  他轻轻笑了一声,“在我眼里,难道还有人比得上我母后重要不成?除非,你的主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母后!”
  徐攀目光闪了闪,到底给苏槿言解开了绳索。
  手被反绑在身后不知多久,即便此时解开了,苏槿言也一时间无法自如地控制两条发麻的手臂。
  苏槿言一面缓缓舒展着,一面问:“母后让我在山神庙里等她,为何迟迟不来?”
  徐攀几乎没有思量,“皇后去了,只是不见殿下,所以才让属下沿路来寻……”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双眼睛便看向苏槿言的方向,定格。
  他张了张嘴,无声地喃出“殿下”两个字,手还未来得及抚到喷血的伤口,便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倒了下去,嘴角扬起一抹夹杂着苦涩的古怪的笑。
  苏槿言冷哼一声,收了匕首在他的身上翻找,“让你死个明白。母后从来就没有和我约过什么山神庙,她只是把我推下了山崖……”
  他顿了顿,眼里流露出戾气来,“在我心里,她早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不知道母后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把他推下去的,被自己最爱最信任的人推那样对待的感觉,是他不想去回想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有意识地去忘记那一幕,一再地告诉自己,母后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亦或者告诉自己,母后当时已经命悬一线,山崖下才是唯一的一线生机。
  一室雪香涌动……
  事实上,他掉下山崖后确实如同重生一般。有了家的感觉。
  想到那个总是端着脸和人打嘴仗,故意斗狠,其实心软得一塌糊涂的少女,涌动的雪香才缓缓安静下来。
  苏槿言将徐攀身上财物都扒了出来,不知道哪些是苏家的,哪些不是,一股脑儿地都揣上,眸光明灭不定,“或许,母后发现了你们的叛变,觉得与其让我落到你手里,不如把我推下去吧。”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如今身处大夏,不知晋国的局势。
  不过,就他与母亲身边的人一个个叛变来看,当是晋国帝位上的人也自身难保了。
  他嗤了一声,“派到我们身边的都是些叛徒,自己身边能有几个信得过的?”
  也不是叹息还是嘲讽亦或是悲凉。
  打开门,才发现徐攀是带着他光明正大地住着客栈,敛着眉,带着一身雪香,关上门,若无其事地迈步,却又顿住,愕然地看着楼梯口出现的少女,周身雪香淡了下去。
  看到她微微一怔之后,快步跑到他面前,将他抱住。呵问他有没有受伤?
  他想。她一定不知道她此时落在他心里的声音有多天籁。
  她没有责问他,没有怀疑他。
  苏槿时见他傻傻地只知道笑,越发担心,直接自己检查起来。
  苏槿言收回神思,把从徐攀那里掏出来的东西递给他,不自知地傻笑着,又在看到钱袋子上沾着的血迹之后皱了皱眉。
  苏槿时也看到了,秀眉一拧,便推门而入,看到躺在血泊里的人一动不动,先前的愤怒便化成了担忧,“大人,这……出了人命,这可怎么是好?”
  苏槿言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有旁的人,收了笑意,紧紧抓着苏槿时的手。这个人是他的,谁也不能和他抢!
  正待开口时,听蹲在徐攀身边一身黑衣的男子出声:“这是晋人,晋帝身边的侍卫。”
  墨瞳停了停,目光在苏槿言面上顿了顿,起身看向苏槿时,“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们回去,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走到苏槿时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晋帝身亡,想必是因此才流落到了大夏,短了银钱,才会掳人抢钱。如今夏晋边境不稳,苏大人万不能再沾了这事。”
  苏槿时听得心里一惊,难道当初她父亲出事,也与晋国有关?
  她想要细问,可是墨瞳已经没有要再与她说什么的意思,只叫她回去问苏轩,着人送他们出去。
  既是不能再叫父亲沾了这事,她又如何能问父亲?
  左右朝廷中事与她无甚干系,苏槿时也不深究,行到路中,猛然想起曾经在贵女圈中听闻的闲话,“那晋国的皇后呢?晋帝娶的,可是我们大夏的公主?”
  跟在她身边的苏槿言沉默地握紧了她的手。
  苏槿时只当他被人抓走受了惊吓,没有多想,将他揽入怀里,租了一辆马车回家。
  即便苏槿言是苏槿时寻回来的,可晋国侍卫的事情不能说……霜霜依旧不相信苏槿言是被人劫走的,不过碍于苏槿时的威严,不能再闹,只瞧着苏槿言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苏槿笙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苏槿言自然能感觉到他们对他的变化。可他也不在乎。
  只要苏槿时还如以前一般待他,会担心他关心他就够了。
  他已经没了父亲,母亲恐怕也没有生还的可能,只有她了。
  苏槿时发现回来之后的苏槿言不出去跑了,每日只要睁着眼的时候,就会跟在自己身边,如同一条小尾巴一般,与之前的苏槿笙无异。
  思来想去,觉得必然与那个捉他的晋国侍卫有关。
  敲了敲他的鼻头,“老实说,你是不晋国人?”
  苏槿言注视着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自己那个称得上是笑话的身份,又听得她问道:“是不是站在皇帝那边结果事败被追杀的?”
  “……”苏槿言神色复杂。
  苏槿时瞧着他的神色,自己有了答案,“好了,我知道了。既是冲你而来,想必不止他一人。”
  她认真地思量后开口,“我和爹爹婆婆说上一说,我们尽快启程去青州。等府试结束了再回来。四个月过去,他们找不到你必然早就离开了。你乖一点,想要回家,也要等你长大,他们认不出你了,再回去。”
  想到他流落到这里,连父母亲人都不见一个,还要被人追杀,比起她这一家历经的苦难多了去了,心疼起来,看着他的目光里都填满了怜爱。
  苏槿言早就已经有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经过这些天,已经接受了自己由大晋准太子变为大夏百姓的现实。反复思量要不要了解苏轩与大晋飘摇的关联。
  此时听到苏槿时的话,重心立马转变,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就我们两个人去吗?”
  “嗯。”
  “好。我一定乖乖的。”
  苏槿言暗自想着:我一直都很乖,回家,也是回你在的地方。
  自小便流亡在外。那个家,他从来就没有过。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第62章
  出发前往青州府之前,苏槿时先去商记酒楼做了十道菜。每一道都是以豆腐为主材料,有些能一眼便被瞧出这是豆腐,有些,便是吃入口中也不会往豆腐上去想。
  商陆默了许久,“为何不来昭县?”
  苏槿时品出他话里的意思。想走上商途,到昭县来自然比在林塘村自然要有优势得多。
  起初,最重要的原因是钱财不够。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收入,再加上兰阳县主送来的,完全足够了。
  可是苏槿言还太小,待在昭县更容易被晋人找到。
  那些大人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牵扯进去?
  “我母亲离世不到半年。”
  商陆呼吸一顿,“抱歉,我不知……”
  陈紫娴给他的信里,不曾提过苏槿时的家世,倒是他去她家中,发现她是家中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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