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相师 第1075节
我立马看向了叼刀的:“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种事情?”
叼刀的轮廓一动,像是无声的笑了笑:“你脑子不是很好用吗?你猜。”
我倒是想猜,可杜蘅芷危在旦夕,我没有这个时间。
只有一个法子能撕裂九幽魄——黄袍怪,那镶嵌着太岁牙的手臂。
我抬头就看向了黄袍怪——这会儿黄袍怪和汪疯子纠缠在一起,一旦松开黄袍怪,别说他不会听我的话,甚至反咬我一口,汪疯子一旦重获自由,也是一桩麻烦。
现如今没有帮手……
我回头看向了叼刀的:“求你帮我个忙——把那个汪疯子给牵制住。”
叼刀的沉默了一瞬,声音带着几分兴趣:“你凭什么认为,俺能帮你的忙?”
“凭我猜出来,你为什么跟着我了。”我答道:“你跟着我时间不短了,要是想害我,那动手的机会太多了,你却一直冷眼旁观,那你的目的就只剩下一个了,有求于我。”
叼刀的没吭声,显然也有些吃惊。
“所以——要想达到目的,那你帮我牵制住汪疯子。”我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只要你这次帮了我,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叼刀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你说话算数?”
“你跟我这么久,我是什么人,你大概也早心里有数了,”我答道:“我李北斗,说话一向算数,”
叼刀的一笑,声音极怪,有点像是猫头鹰的笑声。
俗话说,不怕夜猫子叫,只怕夜猫子笑,难不成,那其实是煞神进宅的声音?
我话音一落,一个身影倏然而起,犹如一道漆黑的闪电,奔着汪疯子就扑过去了。
汪疯子跟黄袍怪挣扎的正紧,猝不及防身后闯过了这么一道身影,我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
叼刀的确实厉害,只一下就把汪疯子抓出来了,只不过方法简单粗暴,汪疯子精致的衣领一乱,脖子上硬被拉扯下了一块肉。
那块肉,血淋淋的,还留在黄袍怪的右手里。
黄袍怪一见汪疯子不见了,那只右臂凌空开始乱抓,我立马把金丝玉尾撤了下来,直接把他拽到了那一团雾霾附近。
他现在没有什么神志,可一到了那些“雾霾”附近,却跟感觉到了危险一样,本能的就僵了一下。
我心里顿时一急,你倒是把九幽魄给抓开啊!
另一头也是一阵响——汪疯子毕竟是汪疯子,已经反应了过来,觉出了身后那道黑影子,也是一脸骇然:“你竟然……”
他也知道,叼刀的身份:“你就不怕……”
可叼刀的把他往后一扯,汪疯子哪儿是坐以待毙的人,也拼了命挣扎了起来。
我还要把黄袍怪往前扯,可左手到底不够灵活,只听“啪”的一声,一个没弄好,金丝玉尾的活扣一滑,黄袍怪的活动范围一下就大了,黄袍怪转过身,右臂直接抓在了我肩膀上。
龙魄猛然炸了出来,但是因为太岁牙的力量,啪的碎开,肩膀就是一阵剧痛——他抓住了龙鳞,龙鳞不堪重负,也碎了好几片。
而黄袍怪的表情顿时一凝——像是没想到,世上还有自己一下穿不透的东西。
一下是穿不透,第二下就够呛了!
意料之外,黄袍怪皱起眉头,眼神很空洞,萎缩的眼球盯着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可没想清楚。
但是下一瞬间,汪疯子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他要偷你的东西!”
汪疯子也是聪明人——知道黄袍怪的目的是什么。
果然,一听“偷”字,黄袍怪刚凝结下来的表情,瞬间又变成了暴怒:“贼——你们是贼!”
他右臂上的力量,一下就变大了,我只觉得面前一阵翻转,数不清的砖石瓦砾在身下炸开,才觉出后背一阵剧痛。
被他抵在了地上了。
那个右臂,不怕龙气!
脖子一紧,眼前就发了白,他跟扣住汪疯子一样,扣住了我的咽喉,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在耳鸣之中响了起来:“你们都是贼……”
“哗啦啦……”
就在要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黄袍怪的手,忽然松开了。
我听得出来,这地方,好像来了很多人。
“七星!”
是程星河的声音:“你在哪儿呢?”
“哥!”
“祖宗大人!”
意识逐渐回来——他们来了!
我勉强睁开了眼睛,因为充血,视线一片发红——是啊,红色,面前深深浅浅,是大片的红色。
这是——那数不清的,穿着红色官服的人!
宛如一片落霞。
而那一片红色,对着我就俯了下来。
这个感觉,十分熟悉,可是——黄袍怪却举起了空着的左手,示意他们起来。
我明白过来了,他们不是为了我俯身,而是为了,黄袍怪!
程星河他们看见了我所在的位置,也跑了过来,手里还拽着个人——是刚才逃走的张师兄,估计是在路上撞上了程星河,被程星河他们抓住带路来找我。
“七星!”
可程星河他们一过来,黄袍怪抓住我的手,一下更紧了:“贼……”
眼前重新一片空白,可这一次,我在空白之中,看见了一些依稀的回忆。
“你的差事,干的很好。”
我听见自己喃喃的声音:“你没让我失望。”
而黄袍怪的手,忽然跟触电一样,瞬间就松开了。
第1278章 一诺千金
两个人站在一起,全都穿着黄袍。
面貌在记忆之中是模糊的,依稀,这两个人模样五分相似,只是一个闲适自在,一个畏畏缩缩。
畏畏缩缩的,一直在后面学闲适的那个的动作,模样稚拙可笑,好像京剧班子里,名角的徒弟。
闲适的拿茶碗喝茶,他也哆哆嗦嗦举起碗学着那个姿势喝,可茶碗豁朗一声掉了,摔个粉碎。
畏缩的跟遭了雷劈一样,猛地跪在了闲适的面前。
闲适的扫了一眼茶杯,淡淡的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笨?”
畏缩的更害怕了,磕头如捣蒜:“小……小……的,从小就……就笨。”
不光笨,还结巴。
“把茶碗拾起来——别让老家伙看见,”闲适的压低了声音:“不然你又要跪半宿了。”
畏缩的一颤,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愣着干什么?等我帮你收拾?”
畏缩的一个激灵,赶紧把东西全收拾了起来,藏在了袖子里。
“好好学——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替我做,”闲适的接着说道:“这些事儿,只能托付给你了。”
畏缩的赶紧点头:“嗯。”
我好像知道,畏缩的这个,是西川人,家里七个娃儿,他是老四,上有大下有小,夹在嗷嗷待哺的孩子里,没人疼过他,也没人多看过他一眼。
他天生就笨,不惹人疼。
可他就有一点跟别人不一样——他长得跟高台子上穿黄袍的,竟然五分相似。
这一点就足够了,他被选中,家里剩下的父母兄弟,虽不曾给过他什么,可随着他,就鸡犬升天,父母喜滋滋的嘱托他:“人家要你做么子,你就做么子,可一定要做好咯!生是上头的人,死是上头的鬼!”
他第一次离开家,吃不到家里的糙米糁粥还有泡菜,他掉半宿的眼泪。
第二天,那个穿黄袍的偷偷给他一个东西。
宽袍大袖,遮掩了一碟子虎皮泡椒。
“你们那的人,是不是都爱吃这个?”
“嗯。”
“吃完了,我再给你偷……他们不许我多吃,说多吃了,被人记住,恐怕要下毒的。”
“有……有人敢,敢毒你……”
“还不少呢!北戎被我退了公主,怀恨在心,西狄吞了额图集,正打算以攻为守,个个巴不得我死。”
原来,高台上万人敬仰的,也有烦恼。
这就是他千里迢迢被选中带来的原因。
他不再是那个老四,他是那个穿黄袍的替身。
人家是人,他只能是影子。
为的就是,这个替身,有朝一日,能替他生,替他死。
这地方的墙很高,似乎谁也出不去,谁也进不来,可有一天,宫墙烧起了熊熊的火,一片大乱。
“你替我去个地方,你替我守个东西——那东西,要紧,除了你,别人我信不过。”
穿黄袍的盯着他,平时深潭似得眼睛,映出一片赤红。
“嗯。”
他惶惑,茫然,可有一件事儿他深信不疑。
穿黄袍的让自己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
四面一片惨叫,有兵刃的寒芒和四溅的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