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了然
颜琼宇跟蔺瑟一左一右以掌风劈开扑面而来的藤蔓,灵气环绕,却很快消散。乌桕、二狗和罗英久位于最末,他们一人强按另一人的手于倒刺之上,鲜血流的优雅,腥气越发浓郁。
这一声呐喊,引得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适才他们行走而来的羊肠小道,四周草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避让。逐步空旷的场地中央,地面冒出一团黑雾,圆状,股股黑烟仿佛有灵性般,冲他们招手。
这方躲藏于藤蔓上的无数黑影突然齐齐冒了头,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引了过去。尖利刺耳的叫喊惹得众人纷纷蹙眉,眨眼的瞬间,轰然巨响,一个庞然大物从那黑雾中,出生了。
恶臭冲天,腥气浓郁,乌桕连连作呕,着实不习惯这种隐藏了不知多少年的恶气。她强压内心不适定睛再看,当黑雾散去,那庞然大物迈出一脚,腐烂的骨头发出“咔嚓”的声音,她的大脑顿时出现一把无形的小锤开始敲打,乌桕再也顾不得罗英久,反身扑向祁欢,抱住了她的腰身。
“师姐!师姐!”她扯着嗓子道,“你冷静点别冲动,不一定是这个,不一定就是这个啊!”
可惜祁欢残存的理智早在巨物出现那一刻便荡然无存,她双目通红,满身怨愤,灵气溢出的同时震开乌桕,自己则扬鞭而上。
颜歌一把接住乌桕,面对她焦心的恳求一言不发,乌桕无奈将视线投向其余人,却发现不管是颜琼宇还是蔺瑟,甚至连罗英久,此刻的目光都透着几分怅然。
“她……真的很在乎那个羽霄啊。”良久,蔺瑟感叹道。
“你们什么意思啊?”乌桕气道,“没看见那是什么东西吗,一群大老爷们儿就这么见死不救?”
那个巨物的形象并非存在于她看到的任何一个幻象里,但没看过不代表不知道,早在竹青谷,早在九环山,这个东西的恶名便成了他们今日旅程的目的。
那具千年老尸。
不知因何出生,不知为何成长,时至今日当它于黑雾中露出腐烂真容,她不觉得可怕不觉得难搞,只担心祁欢会失去理智。
事实,跟她所想无二。
乌桕叹气,招呼二狗就想自己上去,谁料连这家伙都一动不动且露出怅然的目光。她啐了口便要孤军奋战,蓦地,颜歌将她拦住,长臂环住她的腰身,低沉又柔和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看清楚,那不是实物。”
她被按住脑袋,视线只能投向前方。千年老尸笨拙的动作一点不符合它血洗九环山的“壮举”,哀嚎声中,长鞭凌厉,祁欢飘逸的身姿于那庞然大物中穿梭……
等等,穿梭?
乌桕瞪圆了双眼。
“那是集结幽灵山中所有鬼气生出的幻形。”颜歌缓缓道。
难怪他们没一个人上前,这幻形看起来可怕,实际却没有什么杀伤力。而祁欢明知这一点却还是冲了上去,看来真如蔺瑟所言,她真的很在乎羽霄,在乎到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就再无理智可言。
“可我们在山里呆了这么久,这东西为何现在才出现?”她小心问道。
少顷,颜歌只摇了摇头。
她仰头看着颜歌,细腻的皮肤,瘦削的脸庞,气态清冷,不似人间俗物。她这样看着,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只带血的手。
乌桕心口一紧。
他说他有很多秘密,到时候会告诉自己。可那些秘密是好是坏她无从判断,只能凭借对他的感情而盲目信任。从他出现在竹青谷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叫她看不明白。为何他对上古神器这般敏感,为何他会恰巧救下被千年老尸伤到的羽霄,为何他会与陷害阿游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又为何在这种地方跟无涯的死扯上关系?
乌桕不愿对颜歌抱有任何负面的想法,可怀疑就像一颗种子,一旦你种下了,点滴小事便成了它生根发芽的养分。
可颜歌真的是这种人吗?她又问自己。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突然的沉默自然引起了颜歌注意,他微微垂首,感受她周身气息的变化。颜歌心里升起一股不安,这种很难得的感觉让他确信乌桕对所看到的无涯的记忆隐藏了什么,可能是什么呢?
各怀心思的二人假装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打斗中,少顷,一道细微的“噗”声响起,略显刺眼的白光乍现,只见前方幻形销声匿迹,而背后,罗英久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中央,躺着一朵红黄相间,似药草又似花朵的东西。
“凤尾苗!”刘大年惊呼道。
一样东西的消失换来另一样东西的降临,乌桕侧身望向呆立在前方的祁欢,一时竟不知拿到这凤尾苗到底是福是祸。
而这时,那株通天藤蔓忽然“打”了个寒颤,于他们视野中快速收缩,却开始横向发展。幽灵山中无数气息在此刻开始大幅流动,不过转瞬,“噼啪”一声,从中裂开了。
一具人形出现在其中。
“无……无涯?”
黑脸黑胡子的男子躺在藤蔓中,周身被汁液染成绿色,却气态安详,仿佛睡着一般。时间早已过了十年,他也步入不惑的年纪,但眼下瞧着却与而立之年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而没有差别的又何止是年纪,甚至连他身上的衣服,都与十年前出发时一模一样。
刘大年看着,突然泣不成声。
乌桕没有说话,她呆呆看着无涯的尸身,脑海里却出现他被一只手贯穿心脏的画面。他明明是死于旁人的暗害,为何眼下却衣衫整洁,胸前连一丁点伤痕都没有?
是梦铃锁看到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这具尸身出了问题?
“这世上能把一具尸身藏十年还安然无恙的,整个修真界怕是只有一家了。”
恰在这时,颜琼宇忽然吹了声口哨嘲道,而罗英久也走向那具尸身,抬手,从他紧握的拳头里,拽出一样东西。
金红相间的的布料碎片,一部分苍龙的爪子图案正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着微光。绿色的汁液被罗英久缓缓抹去,即便过了十年,这片布料出自哪里,来自何人,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