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
景生眉头微皱，感觉着体内的真气运行，小心地引导真气将在体内四处扩散的毒素控制住并压回丹田。
大约是因为内力在体内不断奔涌，景生的头发开始无风自动，连一开始在头顶直直上升的蒸汽也变得左右飘动了起来。
嘴唇的暗紫色并未像指甲的颜色一样变浅，而是变得愈发的深，甚至都像是完全变成了黑色一般。
玉妄将这些变化全都看在眼中，放在桌子上的左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从他第一次见到景生开始，这就是一个无比洒脱、像是什么都难不倒他、什么都能轻松解决的奇人。
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调侃景生，说以为他什么都会。
从帮他去除原本以为可能无解的剧毒，再到带着蔡客西去青州，从灵耀门取得情报，甚至是帮忙抓到邱喆。
拜托景生做的事，他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如今，哪怕痛苦缠身，还能跟他开玩笑，就像是蔑视着一切针对他的磨难。
无所畏惧的样子。
然而玉妄只能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完全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这还是自他出生以来，少见的无能为力。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家世，都帮不上他。
比上一次中毒、几乎成了废人还要无力。
玉妄垂下眼睑，眼神不知望向了何方，静静陷入沉思。
半晌，景生轻轻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看到正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玉妄，好奇地喊了一声：“玉兄？”
玉妄猛然回过神，见景生像是已经恢复了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道：“景兄没事了？”
景生点点头，一手撑着床，将盘着的双腿放下地，站起身来，轻松道：“也不是多大的事，本来也折腾不了多久。”
玉妄跟着点了下头，随后像是不经意道：“我还以为景兄刚才那般情状，是因为中了那飞镖的暗算。”
景生眨眨眼，看了看玉妄将飞镖收起来的地方，耸耸肩笑道：“那飞镖上的确是剧毒，但是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容易中招的。”
玉妄“哦？”了一声，回道：“景兄这次发病，真的和这飞镖没有关系？”
景生认真点头，正色道：“真的没有关系。”
玉妄大概是相信了，只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反倒是景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身对玉妄道：“玉兄。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媚儿。”
玉妄一副十分不解的样子，说道：“为何不能告诉赵姑娘？你们不是兄妹吗？”
兄妹有什么可隐瞒的？
景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干笑道：“此事一言难尽，玉兄只要别告诉媚儿就好。”
看来又是不能告诉他的事情。
玉妄眸色暗了一瞬，转眼又变了个样子，答应道：“我不会告诉赵姑娘的，景兄放心便是。”
景生面露感激之色，抱拳一礼道：“我就在这里多谢玉兄了。”
这么一折腾，午饭时间早就过了，外面的乌云也已经变成了雨水，淅沥沥浇落在地上。
因为下雨的原因，光线显得十分昏暗，毕竟是白天，屋内也没有点灯。于是凭空一道闪电划过连着一声炸雷响起的时候，室内突然而来的光还亮得有些晃眼。
景生走到窗边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感叹着自己真有先见之明，早早找了个地方躲雨，不然要变成落汤鸡了。
玉妄在后面默默加了一句：“然而景兄的先见之明，成功错过了午饭。”
呃……
景生掩饰意味地轻笑了笑，道：“这是个意外。再说了，客栈怎么会没有饭菜呢？肯定有的。”
玉妄当然知道有饭菜，可是他看景生那个自在到不行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找点话头打击打击他。
虽然并没有打击到。
景生走出房门叫来小二，吩咐下去做一桌饭菜上来，小二掂了掂手里的银锭，谄笑着应道：“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小二一溜烟下了楼，留下景生和玉妄两人继续商量事情。
算了算走的时间和距离，景生说道：“差不多再走半月，就能到胡州了。”
玉妄却摇头，道：“不必用半月。”
嗯？
景生奇怪道：“按照稍微快一些的速度赶路，就是要走半个月才到的。”
难不成还能更快？
玉妄意味深长地看了景生一眼，景生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而后，玉妄淡淡道：“我已经和丰州城的人联系好了，到时候我们走水路过去。”
水路……
景生眯着眼看玉妄，他似乎说过他不喜欢走水路的。
玉妄竟然悄悄的就决定了走水路？
“玉兄此举，似乎有些不够意思了吧。”
玉妄拍拍收着飞镖的地方，瞥了眼景生胸前因为之前吐血而沾上的一点血渍，微笑道：“彼此彼此。”
景生登时没了言语，请人家帮忙还不跟对方说清楚情况，他的确没什么道理。
但是什么时候玉妄会计较这些了？
说好的成熟稳重、为人正经的世家子弟呢？
怎么能和他学呢？？
景生深深有种带坏了人家好孩子的罪恶感，想想和蔼的侯夫人和若谛候，略微有点惆怅。
然而相比之下，景生再带坏玉妄，也不过是让玉妄有点本性显露而已。
和孟西泽就不是一个段位了。
沈义荃抱着一本书来来回回看，脸上还带着十分激动开心的笑容，看得楚崎酸水直冒，都快冲到头顶了。
等了半天，实在忍不下去了，楚崎开口叫道：“阿荃。”
“嗯？”沈义荃头都没抬地回了一个嗯字，继续抱着书看啊看。
楚崎深吸一口气，阴森森道：“阿荃，如果你再不抬头，我就把放在西园侧房的话本都烧了。”
这句话是比什么都管用，沈义荃立刻抬头跑过来，快到楚崎怀疑自己看见了残影，还确认了一下沈义荃的确是没学过武功的，就只是个文弱书生。
“不能烧。”沈义荃抓着楚崎的胳膊，急切道：“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楚崎不忿，哪里重要了？不就一堆没意义的话本吗？比四书五经还无聊。
沈义荃想瞪眼，但是想想好像这件事是自己不对，又不敢对楚崎太强硬怕他真烧了自己的书，手指纠缠着楚崎的衣袖，一时间有些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