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

言卿一直在那里坐到了深夜，敖广忍不住了，“皇上，您这样身子会受不了的。”
“阿鸾什么时候回来？”言卿的目光无助的像个孩子。
“皇上，鸾贵妃可能有事情，您先回宫吧，不然身子坏了怎么办？”敖广现在其实是想让言卿离开青鸾的，虽然他知道不可能，言卿绝对不可能离开青鸾，就算他想尽办法让言卿离开青鸾，青鸾也能找到言卿。
那个女子啊……敖广叹了一口气，现在已经他们能掌握的人了。
可是他却忽然间怔住了，看着那缓缓走进的青鸾。
言卿的脸上有喜悦的笑容，“阿鸾，你回来了。”
敖广心里开始打鼓，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了，他为什么觉得……青鸾是来杀言卿的。
青鸾在言卿三步外停了下来，淡漠的目光静静的看着他。
“阿鸾，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言卿站了起来，想去牵青鸾的手，青鸾好似没动，可是言卿的手就扑了个空。
他没有在动，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青鸾，从前，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青鸾这样静静的看着言卿，等着他让她做什么，可是现在换了，是言卿等着青鸾让他做什么。
青鸾凝视着言卿这张她看了一辈子的脸，不。青鸾嘴角出现一抹冷笑，两辈子。
这个人啊，她看了两辈子，哪一辈子都要她死。
青鸾恍惚的觉得上一辈子的每一幕都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他温温柔柔的问她，想去哪里。
她说祁峰山。
于是言卿说带她去看天下最美的花儿。
她走了许久，看到的却还是那些怪石，奇花异草。没有一株看起来那般美的花儿。大约一想，天下最美的花儿没有光芒，至少也该是百里之外一眼看出。
“鸾儿。”转过身来，目光深似海。
青鸾抬起头看着他。
“闭上眼睛……便能看到世上最美的花儿。”似乎是犹豫了好久，言卿才声音温柔的道。
他的声音像是突然间有了魔性，青鸾有些贪恋的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
言卿抓着她肩膀的双手紧了紧，继而松开。
青鸾就那般满是期待的等着言卿让她开睁开眼睛。
可惜却是她自己阴狠的睁开了双眸。
只一瞬，便化为了不解。
“皇上？”
言卿早已站到了几十米外，看不清他的表情。
“皇上。”她还是那般不解的目光。
即便似乎一切都很清楚。
她这具身体有着多深的武功功底，景生那般的武功靠近时她都能察觉的道，面对突然而来的袭击她自然也躲得过去。只是她还以为，这只是个玩笑。
言卿还是没有开口，远远的做了个手势。
青鸾看的懂，杀。
那一瞬，朗朗的晴空下，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冷的快要死了。
言卿带来的那些侍卫都是皇宫里专职保护他的暗卫，武功绝对不低。
她脸上忽而出现两行清泪，在躲避暗卫的短刀时落到了地面。
“别过来。”
暗卫招招致命，她的胳膊已经被划了一刀。不知是命运还是巧合，她退到了悬崖边。
暗卫当真没有过去。
言卿远远同她对视着，末了，终于缓缓的向她走去。
青鸾看着那记忆力的少年一步步走进，有点不真实。明明是向她走来的，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一直是那么远。恍恍惚惚的只觉的记忆里的他都破灭了，连带着破碎的的，还有她一十一年的生命。
“为什么？”
言卿走到离她十步之远的地方站定，她的语气淡淡的。
“只是想要我的命吗？”言卿没有回答，青鸾接着道。
“芝儿伤了……你知道的，唐乙师傅说需要这世上最好的身体，取之心头血。”
“所以，你要杀了我。”顿了许久，青鸾才开口。
言卿默然了。
“从来没有觉得对不起我，只是为了她对吗？”青鸾的语气很淡，却听的人心里都是凉的。
“陪我来祁峰山只是想让我自己给自己找一个死的地方，对吗？”
“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我到白头。”
“你不会带我去看你所说的天下最美的花。”
“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我，对吗？”言卿始终都是沉默的，青鸾的语气愈来愈慢，最后已经哽咽了。
“你爱过我一分一秒都好啊！”泪大滴大滴的滑落，她抓紧胸口无声痛哭。
言卿锁起了眉头看着悬崖边上几近癫狂的女子。
此生，他没有听到比这更凄厉的诘问。
他是帝王，拥有天下最尊贵的身份，这一刻却像一个无耻低劣的人一般给不出一句回答。
他阴狠嗜血，他薄凉无情，可这一刻，他真真的觉得他罪无可赦。
忽然间阳光那么毒，却没人感觉得到热。
悬崖边上静的似是所有人都死了一般。
“杀了我，你会后悔吗？”言卿始终默然，青鸾看着他低垂的眼眸，一字一顿的道。
言卿依旧没有开口，片刻后，偏过头，伸出手。
那一刻青鸾真的觉得什么都碎了。
暗卫刺过来的剑她真的就让它刺进了胸口。
“言卿……你满意了吗？”嘴角缓缓留下鲜血，她却字字坚定。
言卿终于回过了头，眸子中竟有些悔意。
“你知道最爱的人要你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的？”
言卿没有回答，眼见着她在烈日下摇摇欲坠。
“就这样了……我这一生除了爱你什么都没有……我……不恨你。”
言卿的脚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过去抱住她。
“我爱你十年如一日沉淀，今日全部化为乌有。从今以后……山是山，水是水。你莫要再想起我……即便是恨的……我怕我死了，也不得安生……”青鸾几乎是用尽了全身里的力量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话。
胸口的血迹在不断扩大，她在言卿惊异的目光中倒向了身后的万丈虚空。
从今以后，山是山，水是水……
言卿几乎是呆在了那里。
“小姐——”小狐从马上跌落下来，连滚带爬的奔向那悬崖边。
暗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用目光询问言卿。
似乎有几秒，这片天地只剩下小狐凄惨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