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站起身,提膝跪支于锦绣芳华,修长的右腿以强横的态度,拨开她守护城池的兵马,陷落进去,倾|身之力,碾压四方。
  黑暗之中, 越朝歌能感觉到越萧的视线一直凝着她的脸。外部强兵遭遇陡然的攻袭,被他占领营地。充满杀意的利刃抵在她腿股上, 坚如棠铁。
  她忽然意识到,越萧要动真格的了。
  刚要启唇说些什么, 眼前遽然轻息来犯, 他所有的动作都带了惩罚的意味,蛮横得没有一丝道理。
  他整个身子的重量完全盖压上来。握住她细腕的手沿着掌根攀岩而上,轻轻梳开她的五指, 交|握着撑起臂膀,缓去越朝歌身上的大半重量。
  空旷的室内,单是这般交|割,就足够让人心悸无比。
  越朝歌难以自制地曲起未被压住的纤纤白玉,精致的关节不受控制地向他靠拢。
  被她觊|觎过的地方轻轻动了一下,坚如棠铁的利刃在莹弹的纤玉表面划了个来回。也就是这个动作,越朝歌身上不知从哪里蹿起从哪里蹿起一道激|电,陡然腾越脑海炸响开来。满世界的硝|烟和战火。
  她陡然收紧了五指,轻轻|颤|抖着,曲起的那只腿再度收曲。
  越萧闷|哼了一声。
  “张嘴。”他的声音已完全不像本色,低沉嘶|哑得像蓄势待发的野狼。
  越朝歌今夜心情本就不愉,闻言牙关紧咬,任凭他如何探寻也不松开。
  越萧改道顺颈而下,脖颈、锁骨、……
  “越萧。”越朝歌艰难捷蹙地寻求着空气,眼睛涩然酸泯,望着帐顶。
  她极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又唤了一声:“越萧。”
  越萧“嗯”了一声,头也不抬。
  “越萧,本宫不想要。”
  颈间滑动,她颤着声。
  随着句话,匍匐着的脑袋陡然顿住。
  “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但越萧,你之所以觉得本宫好,是因为你的过往没有女子参与。本宫骤然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自然觉得本宫带给你新的生活,可这件事不是只有本宫能做,只是因为恰好只有本宫而已。”
  越萧陡然清明,“什么意思?”
  越朝歌从他的桎梏里挣脱出来,抱着双腿靠在榻边。她拨顺已经缭乱的轻丝,道:“意思就是,你不能以此判断你对本宫的感情。你没见过其他女子,不知其他女子也是妍姿娇意,缤纷鲜活,你见了她们,或许会对她们产生同样的感情和欲|望。”
  越萧从前的生活,刀光剑影,血海尸山。越朝歌收起他的伞刃,向他递出了手。可越萧对她的感情,是没有经过思考的选择。只是因为他长大后,她是唯一一名出现在他生活中,和他产生交集的女子。当选项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他自然不用思考也不用选择。谁也不会知道,他的世界里出现更多能美好的生命时,他会把笔勾在什么位置。
  越萧显然不懂这个道理。
  在他耳中,越朝歌这些话,就是把他推开的托词。
  他顿了很久,缓缓起了身,寒沉立在榻下。眸光裹挟着一丝期待,凝望着那抹蜷缩的身影。
  他期待着,或许她会忽然笑开,说“本宫不过唬唬你”。
  但是没有。
  两个人在黑暗里彼此静默。
  烈火的余韵在空气里消失殆尽,寒冰渐渐生了百尺,终是缄封所有悸动和心事。
  越萧摸黑取了兜袍披上,穿上长靴,踩着夜风走了出去。
  茫茫内室,一丝幽光也没有。隔扇门开阖,跛叔轻声询问的声音隔着重重帷帐传入耳内,越朝歌没有听见越萧的回答。拳头大小的心脏像被大掌紧紧握住,酸涩割锯喉咙,眼底疼胀不已。
  片晌,她也起身,披了斗篷,迎着凉风出了旁骛殿。
  碧禾刚要歇下,就远远看见她出门,忙又起来穿戴整齐,追了上去。
  碧禾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长公主没有叫任何人伺候,高挑瘦削的身子在风中显得摇摇欲坠,她缓步走着,坚定而倔强地没有唤任何仆侍,自己拢紧了斗篷。
  碧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长公主,偌大的郢陶府,到处都属于她,面首环伺,仆从成群,可她还是从随风飘起的青丝里感受到了深海沉寂的桀骜和孤独。
  碧禾跟着跟着,眼泪忍不住就淌了下来,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只远远跟着,不敢上前。
  越朝歌似有感应一般,回过身来,看见碧禾已经哭成泪人,瞬间凝起好看的眉:“好端端的,哭什么?”
  碧禾哭得越发急了,看着她的神情,心里发涩。
  “长公主……”碧禾吸了吸鼻子,一边走一边朝越朝歌张开双臂,“长公主怎么又出来了?”
  越朝歌拍下她的手道:“刚刚擦过涕泪,脏。”
  她转过身,道:“本宫今夜,怕是惹他不悦了。”
  “谁?”碧禾擦着眼泪,跟了上去。
  越朝歌叹了口气,低下头道:“还能有谁?罢了,去佛堂吧,明日就要启程出京,本宫抄些经,顺道送到香山红叶寺。对了——”
  她止住脚步,转回身来。见碧禾还哭着,终是抬手擦过她脸上的泪痕,道:“想和本宫出京走走的话,就不许哭了。”
  碧禾闻言,立刻擦干了眼泪,带着鼻音道:“没哭了。”
  越朝歌被她陡然转晴的速度逗笑,心情稍霁。
  她道:“战事一起,京城就是是非之地。你明天一早去向管事的告个假,就说家中有事,要回乡一趟,另寻个身量和你相仿的来伺候本宫。你去河东驿等约十日,本宫便会去找你。”
  碧禾不解:“长公主不带奴婢一起去香山吗?”
  越朝歌道:“不带。否则金蝉脱壳,金蝉跑了,你这个壳就得留在香山了。”
  碧禾茫然摇头:“奴婢听不懂,不过一切听长公主吩咐。”
  越朝歌点点头,道:“什么时辰了?”
  碧禾道:“天快亮了。”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到了佛堂,越朝歌让碧禾回去收拾自己的行装,顺便小憩片刻,毕竟明日一早她就要先启程。
  翌日天刚蒙蒙亮,奴仆早起洒扫,碧禾到佛堂把越朝歌誊抄的佛经收起,放入匣盒之中。
  越朝歌盥洗出来,看见碧禾捧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匣盒往外走,叫住她问道:“怎么有两个?”
  碧禾回过身来,手按上了紫红檀木盒面,道:“上头这个是长公主抄的经,下头是奴婢给您准备的快乐源泉!给长公主路上解闷的!”
  越朝歌狐疑:“什么快乐源泉?”
  碧禾道:“长公主到时候就知道了!”
  越朝歌有些困倦,也没追问,只点了点头,窝到贵妃榻上小憩。
  时过晌午,越朝歌被饿醒。
  她迷迷蒙蒙唤了一声碧禾,一个与碧禾身量相仿的侍女走了进来,怯懦道:“启禀殿下,碧禾姐姐今早向齐管家告了假,说是家中有事,已经回乡去了,着奴婢来伺候殿下。”
  越朝歌想起这事,揉了揉脑袋道:“嗯。叫他们摆膳,你过来给本宫梳妆。”
  越朝歌今天换了一身绛紫地九凰牡丹纹漳缎对襟宫装,袖口敞直,宝钿坠裙,配了一套朱雀衔珠的头面,看起来尊华贵气,端仪万千。尤其眼尾晕色特加了朱红淡紫的混色,画出微微上挑的眼型,更是添了十分妖娆傲骨。
  果不出越萧所料,将近晚膳时分,越蒿猝然来访。
  他眼底青了一片,形容憔悴,显然多日未曾休息好。
  越朝歌迎他入府,道:“最近还不够皇兄忙的么,怎的有空到本宫这里来讨酒喝?”
  越蒿携起她的手勾在自己臂弯里,拍了拍道:“你明日就要离京,还不允朕来瞧瞧你么,看来我们小朝歌是个小没良心。”
  越朝歌闻言,又与他虚与委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他说起正题。
  “小朝歌明日就要离京了,人可否还给朕了?”
  越朝歌没想到他这么直白,挑唇轻笑,抬手斟酒,“皇兄当真是最言而无信的,不是说了赏本宫的吗?罢了罢了,本宫看呐,皇兄心心念念的不是我,是那小面首才是!”
  说着,她唤来侍婢,道:“去旁骛殿,把公子请过来。”
  越蒿抬手在她额上弹了一指,“又误会朕!你身边那个常见的丫鬟呢?”
  越朝歌挑起眼尾望过来,故意道:“皇兄不会是连本宫身边的婢女也看上了吧?本宫贴身的可就这么些个人了,皇兄还是去院子里挑去!”
  越蒿见她如此,心晴大好,哈哈大笑起来。
  “你呀!”
  可他笑着笑着,笑容倏然回落。
  他撑在桌上,侧身问越朝歌道:“小朝歌,假设,朕是假设,假设有朝一日,朕一个人在宫里找不到人说话,你愿不愿意进宫陪朕玩笑取乐?”
  越朝歌心里一惊,想起越萧说的那些话。她抿了口酒压住心惊和惧意,刚要开口说话,门边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越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里,挡去夕阳余晖。他背光而来,面上神色晦暗,看不真切。
  越朝歌抬起酒杯,满口饮下,转过头堆起笑容,笑眯眯地望着他。见越萧面无表情,心里咯噔一声,忙又斟了杯酒喝起来。
  越萧出现,越蒿便无心顾及方才要越朝歌进宫那似真似假的玩笑了,眼底阴郁积聚,他眯起眼道:“暗渊,好久不见,可让朕好想。”
  越萧目不转睛地盯着越朝歌。
  越蒿见他忽视自己,幼时的屈辱感再度涌上心头,闲撑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越朝歌感受到越萧的视线,抬头干涩地笑了两声,道:“那个……从今日起,你便跟皇兄回宫去吧,本宫不要你了。”
  越萧本来容色淡淡,听见最后一句话时,眼底陡然缩起,面色倏然沉了下去。
  越蒿看在眼里,以为越萧不想回宫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心里忽然又觉得很是畅快。他拍膝而起,道:“天色也不早了,小朝歌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朕便不在这儿耽搁你了。”
  越朝歌也笑着起身,言笑晏晏:“本宫就说皇兄是冲着这小面首来的,皇兄还不承认。”
  她把越蒿送到府门,同越萧擦身而过的时候,大抵是因为做贼心虚,笑容一僵,脚步加急了些。
  越萧见此她如此,气笑了。
  三人身后缀着数十奴仆,浩浩汤汤,走向郢陶府正门。
  越蒿急于回宫,压根没有在郢陶府就给越萧搜身的意思。
  他抬抬手,禁军便带着锁链上前,把他的双手剪到背后,缠了好几十圈。
  锁链铛铛作响,越萧低估了越蒿的急迫,事情和原本发展的不一样。越蒿现在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他也不能给越朝歌传递任何眼色,制止原本计划好的行动。
  越蒿上了銮舆,圣驾待发,内侍刚要高声唱喝。
  “等等!”
  越朝歌端着手,昂着头走下了府门前的台阶,直到越萧面前堪堪站定。
  她抬眼看他的神色,两股视线交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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