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没错,我对李昭动心了。
我并不认为这是件羞耻的事,我是个女人,即便三十岁了,我依旧期待一个好男人,我想要爱,也想被爱。
只是我忘记了,他是李昭,他不会属于我一个人,更不会将心交给我,他可以给我宠爱,甚至可以容忍我在门后面羞辱嘲笑素卿,可是,他不会穿上西装。
一旦我逾越了他的底线,那么,他就会将给我的一切全都收回。
我莞尔浅笑,其实我也不是一无所获。
从四月与李昭在酒楼初次见面,直到如今的十月。
我也算走到了他心里,毕竟一个男人肯用蹩脚的谎话骗一个女人,说明这个女人已经在他生命里有了一席之地。
短短的七个月,我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
我怀孕了,还给八弟争取到封爵的机会;
我结交了月瑟公主,而公主又十分厌恨素卿。
我手附上平坦小腹,隔着薄薄的肚皮,摩挲着孩子,皱眉细思。
为什么李昭会容许我怀孕?
我难道真的对他很特殊?
不见得。
他如今有两个儿子。
素卿的长子与君父不是一条心,私底下埋怨他,而他是个有抱负的君主,登基后必定会有番作为,若是他的储君与他阳奉阴违,等他驾崩后就推翻他的所有政令,那他真的会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曹妃和她的儿子就更有意思了,直接动了取代李昭的念头,眼睛盯上了龙椅。
如果我没猜错,我的孩子若是男孩,一出生就会被李昭抱走。
那么,我将面临的是母子分离。
想到此,我呼吸一窒,浑身又开始发抖。
与其到时候痛苦,莫不如……现在就打掉?
犹豫只是片刻,我笑了笑,将热水一饮而尽。
我当然要把孩子生下来,将来的事可以思虑谋划,但是不能被吓倒了,事情到了跟前再说吧,毕竟,事在人为嘛。
我依旧要帮他去给月瑟和谢子风做媒,给他把这事漂漂亮亮地做好。
为什么不做?
谢家有兵权,若我和谢家的关系更进一步,对我和孩子都好。
第36章 设局 男人和凤位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那晚差点小产, 我也不敢再随意挪动了,安安生生地躺床上休养了几日。
意料之中,李昭一次都没来, 不曾问我身子怎样、孩子可好, 只是打发胡马公公送来些补品,让我务必听太医的嘱咐, 放宽心,至于撮合公主和谢子风, 若是不想做, 那便罢了, 他另外派人。
到嘴的肥肉我还没吃上一口, 就把功劳拱手让给他人,当我傻么?
这几日, 我也没闲着,仔细地寻思这里头的门道,其实李谢联姻最难的搞定还是谢子风。
月瑟就算再出格不听话, 到底是李家女,李昭有的是法子逼她认命。
谢子风就不一样了。
从身份来说, 他是荣国公夫妇在不惑之年生的儿子, 打小就备受父母兄长宠爱;
从实力来说, 谢家乃军功世家, 荣国公多年镇守北方, 其长子谢子献拥兵十万, 数次抵御越国入侵, 在北疆威望甚高;其次子谢子乔乃江州刺史,掌一州军政财权,素有贤名。所以谢家是跺跺脚, 天下都颤一颤的存在;
从自身来看,谢子风相貌极英俊,武能上战场,文能通经作赋,品行好,为人豁达仗义,结交四方豪杰,是个举世无双的好儿郎;
说难听点,便是公主,人谢家也未必能看得上,更何况谢李两家嫌隙早生,谢子风的姑母原是老皇帝的贵妃,哪知受了冷落苛待,以至于年纪轻轻就薨逝,再加上老皇帝忌惮谢家,屡屡算计收权,伤透了老臣之心。
故而此次魏王之乱,谢家作壁上观,谁都不帮,谁也不踩。
李昭正是知道我与谢子风有交情,而谢子风旧日里对我的袖儿痴心一片,所以他才想让我在中间说和。
我穿着寝衣,在屋里来回踱步,仔细思量如何下手。
谢子风是个善良的好人,你不能哄骗他,只能示弱,引起他的同情。
想到此,我将寝衣和肚兜全都脱掉,赤条条站在梳妆台,仔细地打量自己,这几日消瘦了不少,是有些可怜凄楚相,小腹仿佛是见了点肉,可还是平。
我心一横,索性往肚子上缠了个厚坐垫,再找了件最紧最窄的夹袄穿,果然瞧着腰粗了圈,一脸的孕相,随后又往眼底涂了薄薄一层胭脂,做出哭过的凄楚样。
等装扮好后,我就带了大福子和云雀出门了。
在家窝了几日,长安又冷了几分。
饶是战乱,贵族和百姓们该有的清雅情趣还是未丢弃,适逢金秋,家家户户都养了菊花,加上秋桂醉人的香气,给长安城粉饰了层恍若盛世般的太平。
晌午时,我坐着马车到了左府外头。
我没敢露面,因为左良傅如今在战场厮杀,李昭为了体恤功臣,特特让素卿出面安抚、陪伴大腹便便的盈袖,便是素卿不在,她的心腹嬷嬷太监也守着。
听云雀说,谢子风原先是住在左府的,自打素卿“有意无意”说了几句暧昧不明的是非话后,他为了避嫌,立马从左府搬了出来,在附近包了个客栈,每日去探视一眼盈袖就回去了。
我真的恨死素卿这贱人了。
因着她,我没法进左府照顾袖儿,算算日子,袖儿如今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子了。
万一伺候她的人是个马虎的,她摔跤晕倒,没人在跟前怎么办?
若是她难产怎么办?她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怎么会生小孩呢。
再坏一点,若是素卿已经察觉到我在长安,但按兵不动,暗中毒害我的袖儿怎么办。
一想到这些,我就急的百爪挠心。
正在此时,车外守着的大福子叩了下车壁,低声对我道:“夫人,谢三爷来了。”
我正襟危坐起来,轻轻推开车窗往外瞧,果然瞧见巷子口走来个英俊不凡的少年郎,他手里提着个大食盒,额上绑了大红双龙戏珠抹额,穿着玄色锦袍,真真乃人中龙凤。
“子风、子风。”
我手捂住心口,轻声唤他。
谢子风听见了,四下看了圈,目光锁在我坐的车。
他微微眯住眼睛,许是看见旧日相熟的大福子,又许是看见了我,他怔了怔,笑着朝这边走来。
“姐,怎么是你呀。”
谢子风爽朗一笑,站在车边,他把食盒放在地下,抱拳给我见了一礼,疑惑地问:“袖儿说您四月就回曹县了,您几时来的长安?怎么不进府里?”
我轻咳了声,冲这少年郎招招手:“你上车来,姐有几句话同你说。”
谢子风并未多想,立马上车。
等他上来坐稳后,我忙让大福子赶车,离开左府小巷。
马车吱呀吱呀地行在长安的繁华大街,外头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谢子风个头高,坐进来后,小围车立马显得有些拥挤。
我不禁往后挪了些,蓦地闻见那个大食盒里传来股炖肘子的味儿,冲的难受,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姐,您怎么了?”
谢子风关心地问。
他身子往前倾,但没靠近,目光下移,落到我明显“凸起”的小腹上,登时怔住,眼里闪过抹疑惑的神色,没好意思问,却默默地将掀开车帘,把食盒交给外头赶车的大福子。
我强忍住恶心感,笑着问:“袖儿好么?稳婆找了么?纱布、坐蓐都备下了么?”
“都好。”
谢子风笑道:“她能吃能睡,您放心。就是前几日做噩梦了,说是梦见正跟您说笑着,您忽然小、小产了,把她给吓醒了,哭了整整一宿。”
谢子风干咳了声,尴尬一笑:“当时我还笑她,关心则乱,自己有孕,便觉得您也、也有了。”
听见这话,我鼻头一酸,泪如雨下。
梅濂不管我死活如何?李昭薄情冷性又如何?
这世上终究还有时时刻刻关心我的人。
“姐,你、你别哭啊。”
谢子风慌了,忙掏出帕子,给我递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您这几个月……一直在长安么?”
“嗯。”
我点点头,抚着肚子,凄然笑道:“让你见笑了啊。”
“孩子的父亲是?”
谢子风低声问,立马摆摆手,道:“您莫要多心,若是不方便,就不要说了。我和老左、袖儿一样,都希望姐过得好。”
我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谢子风和左良傅一样,原本都是喊我嫂子的,后来着实瞧不上梅濂人品行径,不约而同改了口,叫我姐。
“子风,你可知道礼国公高家?”
我深呼了口气,问。
“有所耳闻。”
谢子风坐直了身子,皱眉细思了片刻:“十几年前巫蛊之祸,牵连了很多名门大族,礼国公阖家遭殃,他们家还有个贵妃呢……也是唏嘘,我听父亲说,礼国公家的六姑娘当初和太子爷定了亲,若没发生这一遭,如今该稳坐东宫,日后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子风……”
我打断谢子风的话,低下头,哽咽道:“我本不叫如意,十几年前,我叫高妍华。”
“你、你、你是高妍华!?”
谢子风登时愣住,盯着我的脸,随即重新看向我的肚子,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恕愚弟冒昧,那您怀的孩子,可是?”
“嗯。”
我凄然一笑:“没错,是李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