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伤的少年
最令大家吃惊的是,这样一个把逃课当成家常便饭的人,竟然考进了一中。
衣服刚刚洗好,苏为一上了台阶,把那些声音关到了门外,晚饭是外婆做的酒酿圆子,苏为一一下子吃了两大碗,外婆看的心疼。
“央央在学校是不是没吃好?”
学校的饭菜自然不能跟家里比,但苏为一不想让外婆担心,她摇摇头,“没有,都好吃了。”
吃完晚饭,外婆拿着蒲扇出去了,苏为一洗碗的时候发现洗洁精没有了,她又把袖子挽下来,出了门。
那个时候的小卖铺又小又拥挤,苏为一摸索着刚到小卖铺,就看到了蹲在小卖铺门口抽烟的一干人,奇怪的是她一眼就看到了宋元,那个被围在人群中的少年,身上围绕着灰白色的烟,少年的食指和中指中间夹着一支烟,他不吸,任由烟自己燃尽。
旁边的人在说着什么,他不搭腔,只是偶尔一笑,或者歪过头看着河边,露出锋利的下颚线。
她看到宋元帽子底下露出来的一缕白色,应该是纱布,脸上也有伤,一条触目惊心的红色血痕从眼角到耳边,似乎还渗着血,淡漠锋利的脸,散发着阴沉冷戾的气息。
或许是她打量的目光太过于明目张胆,宋元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来不及收回目光,被抓了个现行,她讪讪的回过头,朝着小卖铺走过去。
走过那群人的时候,讨论声逐渐变低,她目不斜视走了进去。
“我去!这小姑娘怎么没见过啊!真好看啊!那皮肤白的跟透明似的。”
“你看那腰,真特娘的细啊!”
苏为一随了妈妈,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身量苗条,细细的柳叶弯眉,明眸善睐,眼角眉梢都藏着三分柔情,皮肤嫩的可以掐出水,唇红齿白,小小巧巧的样子,笑起来温山软水,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怪不得那几个人没了声音,原来是看的呆了。
旁边的胖子推了推宋元,“元儿,这小妞不错啊!乖的很。”
宋元慢悠悠掀起眼皮,正好看到她的一个背影,“乖是乖,就是少了点东西。”
胖子凑过去,“少了点什么?”
宋元懒懒开口,“灵气。”
宋元这么一说,胖子突然反正过来了,小姑娘好看是好看,可眼神里没有一丝的生气。
苏为一从沾满灰尘的架子上拿了一小瓶洗洁精去算账。
肥胖的老板瞥了她一眼,“八块。”
这一小瓶洗洁精五块都用不了,老板看她是生面孔,故意抬高了价钱,苏为一刚要开口,突然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把一盒烟放到了洗洁精的旁边。
“一起。”淡到极致的声音,很熟悉。
她回头,看到了宋元淡漠的脸。
“一共十四。”烟十块,洗洁精四块。
宋元又从旁边拿了两个棒棒糖,给了老板十五,付完钱把洗洁精推到苏为一那边,直接出去,苏为一急忙追出去,
少年的步伐很大,苏为一刚出去,少年已经上了石桥,刚刚聚堆的人已经散了,她想把钱给他,急的叫了他名字。
“宋元!”
少年停在石桥上,略带意外的回头,挑着眉看她,“有事?”这拽拽的语气。
苏为一走过去,把钱递给他,“洗洁精的钱。”
宋元淡淡看了一眼,转身就走,没说一句话。
看着少年消失的衣角,苏为一想真是个奇怪的人。
回家以后,苏为一跟姥姥说了宋元的事,姥姥摇着大蒲扇,带着点心疼开口,“宋元那孩子命苦,央央以后要多帮着点,他以前帮外婆做了好多事。”
央央是她的小名,姥爷起的,取自宛在水中央的央字,很好听,已经好久没人这样叫过她了,要不是外婆这样叫,她都忘了自己的小名。
“央央,给宋元送几个白糖糕去吧!他一个人刚从医院回来,那孩子也是命苦。”
苏为一本不想去,可想着人家刚刚帮了她,还多次帮外婆,不过送几个白糖糕而已,这样一想,苏为一点头。
“央央,宋元住在河对岸巷子最里面的老房子里。”
“嗯。”
苏为一点点头,拎着篮子拿着手电筒出去了,她走的是后门,穿过石桥,对面就是那个胡同,那个胡同早就荒废了,没人想住在那里,也就只有那个怪人了。
青石板上满是苔藓,很滑,苏为一走的很小心,黑乎乎的胡同里,只有一束灯光,时不时的还传来几声猫叫,苏为一心都提起来,大气都不敢呼,终于走到胡同最深处,看着破旧的木门,她抬手轻轻敲了敲,怕一不小心把门敲坏了。
“谁啊!”屋子里传来少年不耐的声音,紧接着是慢悠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吱呀——木门打开,宋元看清门外的人时,还有点吃惊。
“找我干嘛?”
苏为一低着头,把篮子递过去,“我外婆让我给你送白糖糕。”
宋元没有接,靠着门,打量着门外的小姑娘,小姑娘生的漂亮,说话也软糯糯的,就是好像有点怕他,不敢看她,怯生生的。
看着她这幅样子,宋元想逗逗她,“张奶奶家的外甥女?”
苏为一点地了点头,手好酸,心里想这个人怎么还不接过去,良久,手上一轻,终于接过去了,苏为一依旧低着头,“我走了。”
“欸,这白糖糕怎么坏了?”
苏为一刚走了两步,立马转过身,趴在篮子边,“不可能,姥姥刚做的。”
看着里面完好无损的白糖糕,苏为一抬头就对上了宋元的笑,他在笑,坏的不行。
宋元恶作剧成功,噙着笑,“好了,小孩儿,替我跟张奶奶道个谢,回去吧!”
苏为一气鼓鼓的大着胆子瞪了他一眼,不瞪不要紧,一瞪就看到了顺着他的侧脸流下来的血。
苏为一颤抖着抬头,声音迟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