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南世墨睡了多久,苏云祈就守了多久,滴水未进,基本上念佛经念了一晚上,当南世墨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时候,苏云祈才松了一口气。
  苏云祈一走,整个病房都空了很多,南世墨盯着天花板久久都回不过来神,梦里面的一切都太真实了,梦里面一切都是甜蜜的,美满的,弥补了他多年的心愿,可梦醒以后却是锥心般的疼痛。
  梦里面赵星杳对他一直是笑的,可事实是,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细碎的冰,没有一丝温度,还记得最后送她跟乐多回去,赵星杳下车以后突然转过头对他说。
  “南世墨,你永远喝不到我煲的汤,永远看不到我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
  字字诛心,他疼的都没了知觉,他当时是怎么回的,“很抱歉,不能再参与你的生活,那就祝你依旧明媚,永远纯净,年年快乐,岁岁安平。”即使没有我。
  他痛苦的回忆着往日,眼泪掉下来,落进枕头里。
  “对不起,没有在你最痛苦的时候陪着你,没有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支撑着你,你放心,我会消失的,很快。”
  南世墨做了手术以后开始化疗,日复一日的化疗让他整个人都变的很消瘦,他难受的吃不下任何东西,苏云祈都急的跳起来了,他还雷打不动的看着国外的新闻。
  苏云祈知道,他看的不是新闻,而是赵星杳的消息。
  十月的瑞士已经变冷,乐多上学都得一催再催。
  “乐多,乐多,起来了,起来了,要迟到了。”
  赵星杳吼着嗓子说道,然后乐多没有一丝动静。
  桥莫来的时候,赵星杳正在撸袖子,桥莫看了他一眼,“还没起床?”
  赵星杳无奈的点点头。
  桥莫笑了一下,“让我来。”
  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打开乐多的房间,乐多已经穿戴整齐趴在床上了,桥莫慢慢走过去,“走了,今天干爸送你。”
  乐多嘟着小嘴一脸不情愿,“我不想去。”
  这欠揍的样子,要是搁以前,桥莫肯定一个巴掌就甩过去了,可时至今日,他学会了温柔,他慢慢蹲下来,跟乐多平视,声音是温柔的。
  “为什么啊!告诉干爸。”
  乐多想了好久才说出口,“南叔叔说会来看我的,可他一直都没来,他就是个大骗子,骗子!”乐多突然发作,把书包扔到地上。
  桥莫捡起书包,打了打灰,不禁沉思,他确实没有了南世墨的消息,国内也没有任何他的消息,让人有点捉摸不透。
  那件事以后,他其实跟南世墨见了一面,在病房里。
  那是一个夜晚,赵星杳带着乐多回家了以后,南世墨一身黑衣出现在病房门口,他裹的严严实实的,但是走路的时候依稀露出来了一个衣角,好像是病服,他坐上来的时候,一阵冷冽的感觉扑面而来,还带着些酒精的味道。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
  “你的伤怎么样了?”南世墨开口先打破沉默。
  “死不了。”桥莫的回复跟他的人一样,吊儿郎当,南世墨丝毫不在意,“我问过医生了,你的伤没伤到要害。”
  “是啊!差一点,这都要多谢你的好夫人,手下留情,要不然你现在见到的就是我的骨灰。”
  桥莫散漫的语气就是想激怒南世墨,南世墨果然绷住了脸,紧紧抿着嘴唇。
  两个人对视。
  突然下一秒,南世墨微微抬了抬下巴,“对不起。”清楚的三个字传到桥莫的耳朵里,他不敢相信,南三爷从不给人道歉,就算当年他入狱,南世墨也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现在居然跟他道歉了,他突然被定住了,就那样看着南世墨。
  “吟安的事情我会处理,她伤的不只是赵星杳,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女儿,我不会包庇她,我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啊……好。”
  南世墨突然低下了头,“你的伤大概一个月就会好,好了以后,你就带着他们回瑞士吧!这里,实在不适合他们。”
  “我……”
  南世墨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本放到桥莫身边。
  “这是暂住证,两年的,我给你办好了。”
  看着眼前的暂住证,桥莫开口打断南世墨的话,“欸,不是,你凭什么给我办这个,我答应要走了吗?”
  “桥莫,好好陪着她吧!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坚强。”
  桥莫默默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了,要不然这五年我是白混的?”
  “她很善良,看到流浪猫都会抱回家,她也很坚强,独自一人捱过了那么多的痛苦,可她其实就是个爱哭的小姑娘,什么都没做,可是人间疾苦没一个放过她。”
  “南世墨,你到底想说什么?”
  南世墨垂下了眼睛,藏在口袋里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桥莫!”
  “好好照顾她,像照顾自己一样照顾他。”
  “这不废话吗,我对她好的我自己都嫉妒!”
  南世墨满意的点点头,慢慢起身,“好。记住你的话,如果你胆敢欺负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欸,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来就是跟我说这句话的?这需要你说嘛?”
  门口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桥莫刚要开口,就看到南世墨已经走进了阳台上,阳台门刚关上,赵星杳已经打开了门。
  “你怎么又来了?”
  赵星杳眼神不停的在找着什么,“我好像把包丢在这里了。”
  “我帮你找找吧!”
  赵星杳挥手,“你别动!”
  “我来就好了。”
  桥莫躺在病床上,看着低头找东西的赵星杳,突然开口,“星杳,现在一切都弄清楚了,你是怎么想的。”
  赵星杳的动作一顿,“虽然有了真相,可它来的太晚了,对我来说,它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
  “那南世墨呢?会原谅吗?”
  短短的静寂,阳台上的人都不敢呼吸了。
  桥莫不经意的一问,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南世墨清楚的听到赵星杳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她说,“原不原谅的已经不是那么最重要了,我最需要他信任的时候,他没有给我,我生乐多九死一生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桥莫,你看我。”
  赵星杳张开双臂,“我只剩下半条命了,对我而言,南世墨已经不是我人生中最不可或缺的人了,没有谁能够一直陪着谁,我也不奢求。”
  “他其实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唐吟安做的,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如果他也是被迫的呢?”
  赵星杳吸了吸鼻子,“或许吧!可现在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我现在很清楚我的心,我不想再跟他有一丝的关系,一丝都不想。”
  说这话的时候,赵星杳是带着笑的。
  说完她又转过身开始找自己的包。
  “遗憾吗?二十四年。”从五岁到二十九岁,他们不动声色的纠缠了这么多年。
  桥莫今天已经打算不放过她了,一直问些这样痛心的问题。
  “遗憾吗?说实话,当然遗憾啊!我还没有为他穿过一次婚纱,他还没有见过我最美的样子,我看不到我们交换戒指,看不到他为我做饭,一家团聚,老了还爱我的样子。”
  眼泪无声落下来,赵星杳猛的擦掉,她笑着说,“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阳台上的男人身体已经止不住的颤抖了,他甚至不敢再听下去。
  “还爱他吗?南世墨。”桥莫终于问出了最尖锐的问题。
  赵星杳笑着摇头,眼泪落到地上,无声无息。
  南世墨还是忍不住,偷偷转身,看向里面,他看到他的女孩在摇头,他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捂住脸,身体因为承受巨大的痛苦而弯了下来,止不住的颤抖。
  房间里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凝重。
  赵星杳呼了几口气,“乐多好像去过阳台,我去看看是不是在阳台。”
  “不要!”
  已经迟了,赵星杳已经推开了阳台的门。
  三秒钟以后,赵星杳关上阳台的门,声音平淡,“好像没有,包应该不在这里。”
  “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桥莫叫住赵星杳,“星杳,对不起。”
  赵星杳转过身对着他笑,“桥莫,永远别跟我道歉,这个词我不喜欢,它让我感觉我是个自私狭隘的人,你明白吗?”
  桥莫点头,“我明白了。”
  此时,阳台上崩溃的人默默吐出一句话,“对不起。”
  赵星杳走了,她走到楼下的时候,不可控制的回头,南世墨急忙转身,把自己隐匿于黑暗之中,她应该是看到他的,要不然也不会说出那番话。
  直到赵星杳离开,南世墨才从阳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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