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

  几天以后，那些冻死枯死的树枝，都被林大发嫁接成功。
  他背着手过来检查。
  轻轻剥开塑料布，仔细一瞅，马上皱紧眉头。
  犹豫一会儿，他转身走进董事长办公室。
  “铁生……。”
  “大发叔，咋了？”
  张铁生发现老林的脸色很不正常。
  “我有事。”
  “说。”
  “咱们枯死跟冻死的果树，我全部接活了。”
  “很好！辛苦了大叔。”
  “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儿？”
  “巧玲……很可能已经不是姑娘了。”
  “啊？你咋知道？”张铁生楞一下。
  “因为嫁接的那些树芽……质量不一样。
  经过喜鹊含过的枝芽，接出来又翠又绿。
  而巧玲嘴巴含过的枝芽，却又弱又黄……。”
  “有什么说道吗？”张铁生问。
  “老祖宗留下的秘方，果树嫁接前，必须要用黄花大姑娘的体温催芽。
  嫁接的过程中，还要用姑娘的唾液湿润一下。
  这样，树苗才能茁壮成长，将来结出最大、颜色最好的果子。
  巧玲的唾液……不达标！”
  “卧槽！”张铁生闻听大吃一惊。
  感情嫁接果树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比守宫砂都厉害！从来没听说过。
  林大发家的祖传秘方真是神奇。
  巧玲不是姑娘，张铁生当然知道。
  就是他经手的……。
  “那……咋办呢？”
  “没事！再嫁接一次就行了，巧玲那么喜欢你，我担心你吃亏，可别被人忽悠了！”
  林大发是好心好意。
  知道巧玲喜欢张铁生。
  张董对他那么好，丫头不是姑娘，这不坑我们家董事长吗？
  他当然不知道，那件事就是张铁生干的。
  “喔，我知道了大叔，下次嫁接，让喜鹊一个人去就行了。”
  “好的……。”说话点到为止，林大发悄然离开。
  张铁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忽然觉得欠巧玲的太多。
  上辈子，姑娘伺候了他三十年。
  这辈子对人家不闻不问，还毁了她的身子。
  造孽啊……。
  该怎么补偿？
  他忧心忡忡。
  傍晚下班，离开办公室回家。
  路过巧玲家的门，他呆立半天。
  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去。
  杨大年正在里面忙，叼着烟卷不亦乐乎。
  巧玲跟孙桂芝到工厂跟饲养场干活，杨大年就成为家庭煮夫。
  他做饭的手艺特别好，家里的活儿全包了。
  “叔……。”铁生轻轻呼喊一声。
  “哎呀铁生！村长驾临，蓬荜生辉啊，快进来……。”
  杨大年立刻拉上他，将他扯进厨房。
  “叔，您……怎么没下地？”
  杨大年说：“不用！全都种成果树，不忙。来！尝尝叔刚做的烙饼，又香又甜！”
  杨大年在烙饼，面团里放了鸡蛋跟白糖。
  饼烙出来金黄灿烂，瞧着就有食欲。
  张铁生咬一口，嘴巴里甜，心里却很苦。
  眼泪不知不觉流淌而下。
  怎么跟大年叔交代？
  难道要告诉他，巧玲不是姑娘，那是我的杰作？
  大年叔还不打断我的腿？
  巧玲的失洁，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要是那天不喝酒就好了。
  可过去的事情泼水难收。
  “叔，我来瞅瞅，你家里有啥困难没？”张铁生问。
  “没！叔有钱！去年巧玲跟你婶挣了七十万！加上前年的收入，叔存款最少一百多万！
  这不，又盖了新房，巧玲还打算买汽车呢。
  铁生，全靠你，没有你，叔怎么能过上这么有滋有味的日子？”
  杨大年乐得不行，脸上的皱纹开了花。
  不仅仅他，全村的群众那个不感谢张铁生？把他当财神爷供着？
  今天他亲自来杨家，杨大年觉得蓬荜生辉。
  “叔，你家真的没困难？有啥力气活儿需要干？我想帮你……。”
  张铁生觉得自己应该付出。
  偿还欠下巧玲的孽债。
  “铁生，你今儿这是咋了？你叔没老！年轻地很！真的不需要帮忙。”
  杨大年感到很奇怪。
  这小子难道有事求我？
  “那你有啥事就唤我，我随叫随到。”
  “放心吧，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招呼你，今天别走，就在这儿吃饭。”
  杨大年忙活起来，拎着铲子叮叮当当。
  不多会儿饭做好，端上餐桌。
  巧玲跟桂枝婶儿正好走进家门。
  “呀！饭做好了？真香！爹，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巧玲立刻扑向餐桌，伸手抓起一块饼，送进嘴巴里。
  杨大年一瞅不乐意了，抬手打女儿一下。
  “刚回来，洗手！这么不讲卫生？”
  “遵命！”巧玲冲父亲吐吐舌头，马上打水洗手。
  桂枝婶已经洗手完毕，坐在餐桌前。
  “铁生，你也在啊？”
  “嗯，婶子，累不累？”
  “不累！来了正好，一起吃！”孙桂芝招呼他道。
  乡下人就这样，喜欢串门子。
  赶上饭点儿，在邻居家吃饭，不算什么。
  巧玲一直没做声，低着头吃饭。
  看到张铁生，好像瞅着一块木头。
  杨大年很有眼色，抬腿踹老伴一下。
  桂枝婶立刻明白。
  “巧玲，你陪铁生吃，俺跟你爹到门外去吃！”
  “嗯。”巧玲头都没抬一下。
  父母离开，院子里只剩下她跟张铁生。
  不知道过多久，巧玲终于开口：“你忽然来俺家干啥？”
  “巧玲，我对不起你……。”张铁生道。
  “为啥要说对不起？”
  “快两年了，我的心里一直有个结！”
  “什么结？”
  “还是那件事！我毁了你……想补偿。”
  “你不欠我什么，不稀罕！！”
  “不！一定要补偿！不然我心里的疙瘩解不开，一句话，你要啥？只要有，我全给你！”
  巧玲忽然说：“我要你的人！要你以后几十年都陪着我，不离不弃！能做到吗？”
  “除了这个……。”
  “那我啥都不要！让你亏欠我一辈子！
  将来死了，装进棺材，埋进土里，也要你欠我的……！”
  张铁生终于明白，巧玲把当初那件事隐瞒，就是想他心里难受。
  就是要他欠她。
  “不行！这样对你不公平！我给你钱好不好？你说个数！
  一个亿？两个亿？十个亿？都没问题。
  要土地我也给你！
  我有一万三千亩地产，你想要那一块？！”
  呼啦！
  巧玲将筷子砸在桌子上，干脆不吃了，眼泪哗哗流下。
  “张铁生！你太小瞧人！以为我跟你好，是图你的钱？把我巧玲看成什么人？
  我爱你！稀罕你！这辈子非你不嫁！
  铁生哥，娶俺好不好？俺再也等不及了，呜呜呜……。”
  巧玲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肩膀不住颤抖，样子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