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新居

  二月底，张铁生搬家了。
  两座新房已经装修完毕，十分豪华。
  高大的门楼雕梁画栋。
  院子里一水的便道砖，那儿都干干净净。
  花池里栽种好多鲜花，争芳斗艳。
  车库，厨房，厕所，全都黏贴瓷砖，哪儿都显得富丽堂皇。
  张家的新房在全村是最扎眼得。
  弄得那些邻居们纷纷感叹，羡慕不已。
  “搬家喽，乔迁新居喽……！”
  别管银生还是铜生，都乐得鼻涕泡来回甩。
  张大栓也乐得屁颠颠，背着手指挥。
  “床放在这边！八仙桌子放那边……还有我的靠背椅，别弄坏了！”
  “爹，这些陈旧家具，你还要它们干嘛？应该全部扔掉换新的！”张铁生道。
  “换个屁！八仙桌子跟椅子，是你爷爷留下来的，老辈的东西，不能扔！”
  张大栓冲儿子训斥，觉得铁生不会过日子。
  “可是爹，这么好的新房，跟老旧家具也不搭配啊……。”张铁生只能劝。
  新房子就该搭配新家具。
  而且他已经跟家具厂那边订好了。
  “那你爹也旧了，要不要换个新的？”张大栓冲儿子瞪一眼。
  “你是我爹，怎么能换？”铁生只能苦笑。
  “废话！想换这些家具，除非把我也换掉！”张大栓怒道。
  “行行行！您屋子里爱咋摆弄咋摆弄，俺们用新家具好不好？”
  “随便！！”
  张大栓是有感情的人，恋旧！
  特别是那张全家福相框，都几十年了，照片发旧也舍不得丢下。
  里面可有他的老伴。
  而且一天擦三回。
  谁动那副相框，就跟摘了他的心肝肺似得。
  铁生拗不过爹，只能随他。
  反正张家不缺房子。
  大哥金生和嫂子小凤一座，这边又同时起两座。
  三座宅子一模一样。
  “铁生哥，新家具来了，摆放到哪儿？”二狗跟永红喜滋滋道。
  “除了我爹的屋子，全部摆满！”
  “好嘞！弟兄们，卸车！！”永红跟二狗一挥手，工人们开始搬家具。
  “铁生，家电送来了，背头电视放在哪儿？”巧玲跟喜鹊也喜滋滋问。
  “放在客厅里！”
  “大音响也买来了，放在哪儿？”
  “放电视旁边……！”
  “好嘞！”两个姑娘也忙得汗流浃背。
  第一天收拾完毕，第二天就是温窝了。
  院子里来上百人。
  “大栓叔！恭贺乔迁新居，大吉大利啊！”
  “大栓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气来了，临老竟然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大栓叔！你可真有福气！铁生孝顺啊，儿子跟媳妇都孝顺！！”
  “哈哈哈……！”张大栓乐得胡子眉毛一起抖：“快坐！大家坐下，一会儿咱们好好喝两杯……！”
  金生跟小凤也从城里匆匆赶回，四兄弟忙得不可开交。
  切菜的切菜，摆碗的摆碗。
  村长搬新房，全村人都来祝贺。
  宴席摆了十几桌，人们推杯换盏，一直喝到天黑。
  傍晚，所有人才散去。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张银生刚要关闭朱漆大门，忽然，一条人影从旁边闪出。
  “银生……。”
  “引娣，怎么是你？”银生瞅得清清楚楚。
  引娣已经在大门口徘徊很久了。
  她想进来，但是又不好意思进来。
  “银生，恭喜你乔迁新居……。”引娣的声音很低，柔柔的，软软的。
  真是后悔不迭。
  张家其中一座院子，就是为她跟银生盖的。
  本来婚期都已经订好，五月成亲。
  现在好，跟这个家彻底无缘。
  “你来干啥？还有脸来见我？”银生没好气地说。
  看到引娣他就生气。
  奶奶的！竟然给老子戴绿帽，脏女人，臭女人！！
  “银生，对不起……。”引娣哭了。
  “你没啥对不起我的，反正谁也不欠谁啥！”
  银生觉得自己很吃亏。
  他当初可是童男，竟然被引娣骗去了身子。
  真的亏大了……。
  “银生我后悔了，不知道咱俩还有没有机会？”女人问。
  说着，她过来拉扯男人的手。
  银生却把她狠狠推开！
  “滚！别脏了我的手！”
  “银生！真的对不起，想来想去还是你好！给俺一次机会可以吗？求你了……！”
  引娣抽泣一声，差点跪下去。
  “滚！当初你跟徐二愣好的时候，给过我机会吗？
  你去城里跟胡琦好，给过我机会吗？
  偷走我家六百三十万存折的时候，给过张家机会吗？
  你这种女人就是贪慕虚荣，为了钱不择手段！
  我竟然被你骗了那么久！！”
  银生也哭了。
  这段时间，他心里特别难受。
  “银生，俺没办法啊……那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只要你能让俺回来，俺保证改，大不了你说咋着就咋着？啥都听你的好不好啊？”
  引娣苦苦哀求，泪眼婆娑。
  双膝一软，扑通！她真的跪了下去。
  “你起来！！”银生吼道。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求你了银生，呜呜呜……。”
  引娣哭起来没完没了。
  “好吧，既然不起，你就跪着吧……！”
  咣当！
  银生将铁门关闭，把女人丢在外面。
  进去屋子，铜生跟铁生还在喝酒。
  发现他脸色不好看，铜生问：“二哥，咋了？”
  “引娣！那女人赖在咱家门口不走，还想跟我复合！”
  “啥？这个表脸的娘们还敢来？等着，弟弟帮你教训她……！”铜生卷起袖子，准备出去把引娣赶走。
  铁生却摆摆手将他阻拦：“三哥，你站住！”
  “干嘛？”
  “她跪就让她跪，不搭理就是了……。”
  “可她在咱家门口号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爹死了！！”铜生气得不行。
  好想一脚把女人踹飞。
  “放心！哭一会儿她就会走！这女人没心没肺的！”张铁生摆摆手，完全不在意。
  银生在旁边虎着脸，表情沉默。
  张铁生知道二哥还在对引娣念念不忘。
  刚才他就差点心软。
  “二哥，别难过，大丈夫何患无妻？引娣那种女人，由她去。”
  哪知道银生忽然冒出一句：“铁生，其实引娣是很可怜的。”
  “你的意思……还想跟她复合？”
  “她一个女人家，必须要活下去，每个人生存的方式都不一样！
  试问，一个穷光蛋，忽然看到六百万摆在眼前，你动心不？”
  银生竟然为引娣说好话。
  铜生气得一拍桌子：“二哥，你竟然心疼这女人？”
  “我不是心疼她，她真的好可怜，刚死了男人不久，必须活下去。
  而且还想有尊严地活下去！铜生，铁生，要不然……我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
  铜生跟铁生一起跳起，指着哥哥的鼻子大骂。
  “二哥，你个窝囊废，怂包蛋！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