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

  一声媳妇喊出，巧玲也晕了，浑身打个冷战，立刻满面羞惭。
  “讨厌，羞死人了……。”
  她拔腿就跑，捂着脸羞答答没了踪影。
  一口气冲进家门，扑在炕上，她的脸蛋仍旧红通通。
  幸福很久，又冲出屋子，马上来给父亲报喜。
  “爹，铁生刚才喊我媳妇了，他竟然喊我媳妇……！”巧玲怎么都安奈不住惊喜，眼泪都要流出。
  “真的！太好了！”杨大年也特别惊喜。
  “爹，我该咋办，咋办啊？”姑娘有点不知所以。
  “还能咋办？他喊你媳妇就是有门，这事儿八成是准了！”
  “真的？！”
  “嗯，过完年爹去他家提亲，保准可以！”
  “那女儿的婚事全由爹做主了，可这件衣服……？”
  “把衣服给喜鹊还回去，既然铁生对你好，这衣服就没用了，免得她哭鼻子。”
  “喔……好好！”
  巧玲已经不稀罕这身衣服了，颠颠又跑进徐家。
  进去喜鹊的屋子，发现小姑娘果然在哪儿哭鼻子。
  她嗤嗤一笑：“妹子啊，别那么小气，姐跟你耍呢！逗你玩嘞！衣服还给你！”
  说着，巧玲果然将貂皮脱下，递给喜鹊。
  可喜鹊抬手一挥，却将貂皮推开：“俺不要了！”
  “为啥啊？八千块呢！”
  “不稀罕！这衣服被你穿过摸过，不干净了……。”
  原来喜鹊有洁癖，心爱的东西不准外人碰。
  “我身上又不脏，手上也没泥，咋就不干净了呢？”
  “反正俺不要！你拿走吧……！”
  巧玲赶紧说好话，赔礼道歉。
  但不管用，喜鹊犟得很，就是不要。
  正在哄呢，张铁生来了，也是来哄喜鹊的。
  “铁生哥，呜呜呜……。”喜鹊跟受了多大委屈似得，扑进他的怀里。
  “巧玲把衣服还回来，你就穿上呗？”张铁生也劝道。
  “俺不穿！你再给俺买一件……用她的钱！”
  反正喜鹊要新的，别人没穿过的。
  不是她矫情，是把铁生哥给的东西看得很重要。
  张铁生一咬牙：“好！明天我再带你买一件，可以不？”
  喜鹊这才笑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他果然又带喜鹊进城，买了件一模一样的貂皮大衣。
  巧玲要拿钱，被张铁生拒绝了，还是他付款。
  三个姑娘一人一件，事情这才算平息。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大街上传来一连串鞭炮声。
  过年了，皇姑山今年的春节跟往年不一样。
  从前穷，每到过年的时候人人发愁。
  口袋里没钱，仓里没粮食，好多人猪肉都舍不得买。
  今年张铁生种菜发财，全村人跟着沾光。
  家家户户有存款，因此，年也显得比较热闹。
  张家更热闹。
  张大栓忙着炖肉，金生跟银生忙着蒸馍，铜生忙着烧火。
  铁生跟彩玉却忙着写对联。
  对联是他自己编的。
  上联是：冷房冷炕冷被窝。
  下联是：自作自吃自刷锅。
  横批：光棍之家。
  另一幅：一年一年又一年，年年结婚没有咱。横批：再等一年。
  “哥，你这对联也太搞笑了吧？”看到哥哥写得龙飞凤舞，彩玉捂着嘴巴笑。
  铁生叹口气：“这是咱家的真实写照，妹，跟我一块贴上去。”
  铁生搬梯子，彩玉在下面扶着，兄妹二人将对联贴得整整齐齐。
  偏赶上孙六叔从门口路过，看到张家的对联，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铁生，你这也叫对子？一点都不喜庆，哈哈哈……！”
  “唉！没媳妇没女人，喜庆不起来啊。”铁生站在梯子上说。
  “谁说的？那不是女人来了吗？”
  孙六叔抬手一指，果然，不远处走来三个姑娘。
  正是小凤，巧玲跟喜鹊。
  三个女孩端着面，拎着馅子款款走来。
  “呀！铁生，贴对联呢？俺瞅瞅写得啥？咯咯咯…。”三个女孩也笑得前仰后合。
  “你们仨来干啥？”铁生问。
  “帮你家包饺子啊，大栓叔，饺子来喽……！”
  三个丫头扑进院子，立刻忙活。
  弄来面板，叮叮当当开始捏。
  小凤和面，喜鹊擀面皮儿，巧玲包，忙得不亦乐乎。
  “丫头，又要麻烦你们，真不好意……。”张大栓很窘迫。
  “叔啊，铁生帮着全村盖一座学校，又修一条路，包顿饺子没啥了不起的。再说你家只有彩玉一个姑娘，俺们担心她忙不过来。”
  的确，张家男人多，彩玉年龄小，真的忙不过来。
  “帮我们包，那你们家的饺子咋办……？”
  “没事，包了恁家的，再包俺家的……。”
  三个姑娘包得可欢了。
  还没包完，呼呼啦啦又来一群女人。
  四嫂，四嫂，六婶同样纷纷涌进院子。
  她们都是主动过来帮忙的。
  刹那间，院子里笑声一片，充满欢乐跟年味。
  黄昏，饺子包完，女人们放下袖子要离开。
  张大栓赶紧阻拦：“大家别啊！忙活一下午，吃了饺子再走……。”
  “叔啊，不了！你忙你的，俺还要回家包自家饺子呢，不打扰了。”
  瞧着大家离开的背影，张大栓十分感激。
  好热情的乡亲，好善良的邻居。
  她们为啥来帮忙？还不是瞧铁生的面子？
  不仅仅因为儿子当了村长，更多的是，铁生为村里做了两件大好事。
  “爹！水开了，咱煮不熟？”铜生已经将大锅烧开水。
  “当然煮！吃过饭，大街上扭秧歌去……。”张大栓兴高采烈回答。
  “好！”金生跟银生立刻端起锅盖，将饺子全部下锅。
  饺子煮好，捞进碗里，五个光棍汉蹲在墙角处狼吞虎咽。
  吭哧吭哧！不多会儿吃好几碗。
  乡下人就这样，不喜欢坐着吃，喜欢蹲着，因为蹲着比坐着舒服。
  刚刚放下碗筷，忽然不好了。
  轰！又进来一群人。
  “大栓叔！过年好啊，俺给你送饺子来了。”
  “大栓叔！俺家饺子多，给您送来一锅盖。”
  “叔！俺家饺子是韭菜馅的，可好吃了。”
  “俺家是大葱馅的……。”
  那些没有过来帮忙的山民，统统送来了饺子。
  你一碗我一碗，有端锅的，还有用簸箕装的。
  “乡亲们，谢谢你们，我们已经吃过了……。”张大栓感动不已。
  “那就丢着明天吃，钱饺子也包好了，谁吃到，明年一定财运亨通……。”
  金生跟银生也傻了眼。
  桌子上送来的饺子堆积如山，早知道这样就不包了。
  彩玉问：“大哥二哥，为啥今年咱们村的群众这么热情？”
  “还不是因为铁生当了村长？他们都来巴结？”
  “那富贵叔当村长的时候，乡亲们也没给他家送饺子啊……？”
  张铁生在旁边一笑：“因为我让大家挣到了钱！山民们善良，知恩图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