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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推理,梅娴诗很快就想明白选择情人去报复会是正确的答案。
情人“为了他的妻子可以做任何事”,所以在狼讲出“这些年做过的所有重要事情”后一定会选择报警。因为狼的妻子在第一个问题中,在毕业典礼之前刚刚被他杀掉了。
父亲为他“做到了父亲自己一直想做却没做到的事情而自豪”,所以想必对狼杀死母亲的举动是不会介意的。
至于邻居的猫头鹰们,既然法律没有相关的条例,警察就不可能会因为咬死宠物的事情上门。
但是梅娴诗有一种感觉,狼似乎在诱导着她去想一些什么,然后说出些什么。
经过两个问题,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些问题背后狼似乎另有所图。他的问题里全都是陷阱,当你以为自己足够聪明时,他已经从你身上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无论如何,最后一个问题不可以让他顺心如意了,所以她最终回答道:
“我选择不去报复任何一个人。”
“这么说,你是准备脱衣混过这最后一题了?”狼的话是这样说,表情上却丝毫看不出一丝对投机取巧的恼怒,反而有些期待的样子。
“不,我亦不愿脱衣。身体发肤受之天地,承大道之源,断不可袒与外人相见也。”梅娴诗是云裳仙府里少有的保守派,而且是超级保守。曲芸想抱来睡一睡都是百般不愿,哪里轮得到这条大尾巴色狼一饱眼福。
“那你是打算接受我的冰锥,还是已经准备好永远留在这里了?你该不会,妄想凭借蛮力可以打通这里的壁障逃出去吧?”
“皆非,我的答案是不选择,然后我想我自会顺利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做到?”狼依旧没有气恼,它是在真的疑惑。
“因为你一开始说的,必须收下冰锥或困在这里的条件只是‘答不出来’,而不是答错或者拒绝回答。
至于可以去到合适地方的条件则是‘给出合适的答案’,那并不是从你给出的选项中选择‘正确的答案’。
所以我以为,回答‘不选择’,这个合适的答案从一开始就存在。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巧妙地用语言陷阱来制造盲点,诱导我认为必须选择,然后做出错误的,或者你想要听到的判断。
这里是一个讲逻辑的,严谨的世界,不是吗?你看,你始终在做一些多余的事情,给了我分析的依据和信心呢。”
愣了良久,狼终于又是长叹一口气:“果然这个深度还是不够的么?好吧,你通过了考验。演奏正确的旋律,你就可以到你想要的地方去见她了。”
随着狼的陈述,一台八十八键的钢琴键盘从墙壁上弹出。
“什么旋律?”梅娴诗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向下一步进行的旋律。在事情自然发生之前提前一步做到,才有可能去到下一步,你说对吗?这一次,我可没有做任何手脚哦。”狼不怀好意地笑笑,说完便从屏幕上彻底消失了身影。无论做什么也只能看到一屏的雪花。
梅娴诗面对着钢琴键盘发呆。她见曲芸弹过钢琴,自己也试着摸过记下。如果在这里反复练习一会儿,尝试把知道的旋律摸出来她还是能做到的。
但问题是她又能弹什么呢?总不可能弹《尘仙别》吧?
思量许久,梅娴诗磕磕绊绊地弹起了将她唤醒的曲调:
faleifaleifalei……dofadofadofa……soldosoldosoldo……
康斯妮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唤起她血脉中所有疯狂的血淋淋的梦。
这种漫长又饥渴的感觉,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中又被封印了。抑或那个将自己救出苦海的主人和惊心动魄的冒险才是黄粱一梦,自己实际上仍然被封印在毫无感官,永无尽头的折磨中。
但是耳边的琴声如此真切,让她渐渐转醒,意识到眼前的世界并非幻梦。
这是一首如此优雅的钢琴曲,演奏得那么完美,就像是主人弹的。但是,舒缓的曲调却让她觉得几乎压抑不住血脉中力量的疯狂。
好在琴曲很快就在不知不觉中终止了,康斯妮这才得以观察周遭的世界。只一眼,她就确信这是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这是一座红色与黑色交织而成的中世纪城镇。从她站立的小丘可以越过围墙,基本看清盆地中城镇的全貌。
康斯妮本不该陌生这样的地方。比起表世界的高楼大厦,这里的城堡和围墙更接近她曾经生活的血族王庭。
只是隐约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一座普通的城镇。建筑也符合基本的石木结构,青石,茅草,砖瓦构成的街道鳞次栉比,错落有序。
但此时却是被大量红色与黑色所覆盖。红色的茅草棚顶,黑色的城墙,红色的排水渠,黑色的旗帜……
嗯,遍布城镇的沟渠里,很多地方都是一团红色。康斯妮可以嗅出,那是血液混杂着铁锈的味道。而城镇中央的城堡上,原本该是王国徽记的旗帜则全都被涂成了黑乎乎乱糟糟的一团。
这些覆盖全城的红色与黑色,有些明显是鲜艳的颜料,也有些纯粹只是血污和泥垢,甚至有许多散发着异味,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而街道上原本错落有序的结构和布局,都被毫无道理地搭建了乱七八糟的建筑。原本好好的房子却被推倒留出空当让人通行。这些新搭建的建筑完全不符合稳定的工程学规则,七扭八歪的。
原本四四方方的的房子,二层被加盖了不规则七面体的房间,而原本向外走雨的三角形屋顶被弄成了内低外高的漏斗状。不知什么时候积下的雨水还沤在里面发酵。
康斯妮简直难以理解这样的建筑是怎么坚固不倒的……哦,想一想的当,那座积满了臭水的房顶就连带着七面体的二层一起垮塌下去,只留下一层原本正常四方的结构。
而这样的“人为危房”,在城镇里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