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嫂子是个靠谱的人。砚臣这才笑应:“嗯。”
  ☆、 第六十七章
  董姨妈走了,世界清静了。
  虽然有过节,但寄眉从心底希望董姨妈和华珠表妹过上好日子。只有她们满意了,才不至于回头再来找萧家的麻烦。寄眉希望周围的亲戚,人人都过上好日子,这样对她和砚泽也有好处。谁也不希望自己整日被一堆麻烦缠身的亲戚围绕。
  这样的想法和砚泽不谋而合,比如他,十分希望弟弟砚臣娶门好亲事,给寄眉找个好相处的妯娌。只是,他母亲显然对这庶子不怎么上心,砚臣身体病弱,不插手外面的生意,闷在屋里读书,嫡母就当他会隐身法术一般,对他视而不见。
  还是砚泽关心他,抽空跟父亲提了下砚臣的婚事。萧赋林回头叮嘱妻子来年帮砚臣寻个好亲事,周氏满口答应,回头又怪儿子多管闲事。
  砚泽对他娘的话,大多数用‘您说的对,儿子知错了,这就改。’和‘都听您吩咐’来敷衍,然后转身改怎么办就怎么办。奈何儿大不由娘,周氏管不了他许多,他表面上又看似孝顺母亲,周氏见他也没再犯什么错,便不再管儿子的事了。
  这日,砚泽打外面回来,进门就告诉她说,已经派人把要来的孩子送到她爹娘那里了。寄眉有点惋惜的道:“唉,我真想看看那孩子长的怎么样,招不招人喜欢。”
  “孩子不都那样么,白白胖胖的。”他挨着她坐下,把下颚垫在她肩膀上,半死不活的道:“你想看的话,哪天回娘家再看罢。我可不敢把孩子抱到家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弄出私生子了。”
  寄眉道:“哎,有些事可奇怪了呢。有的夫妻觉得生不出孩子了,结果抱养个男婴女婴养一段日子,往往奇迹般的又怀了。你说,我爹娘会不会也这么幸运?”
  “……”他懒洋洋的道:“那敢情好了,亲小舅子总好过抱养来的。不管怎么说,这抱养的孩子真有福气,留在亲爹娘身边,这辈子就是个庄稼汉了。能被知县老爷抱养,就等着读书中举过好日子罢。”
  寄眉笑着瞅他,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垂,模样英俊,从心底喜欢,便笑道:“相公,那你想过没有读书中举……”她话没说完,就见丈夫双手一撒,仰躺在炕上,头一歪,吐出半截舌头道:“我死了,什么都没听到。”
  她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好了,当我没说过。”
  他这才把手垫在脑后,挑眉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啰啰嗦嗦的强迫我考取功名。”
  她撇嘴:“我什么时候啰嗦过你。”往炕里挪了挪身子,挽着他的袖口笑道:“你现在这条路走的挺顺的,我干嘛要把你往另一条完全不熟悉的路上赶?!再说了,家里已经有九叔了,你就老老实实负责赚钱,养活我们罢。”
  他长叹道:“是啊,九叔以后是萧家的靠山,他需要多少银子,只管开口,我如数奉上。”这时又瞅了瞅妻子的肚子,温笑道:“这里还有位等着向我伸手要钱的主儿呢,我不攒银子也不成啊。”
  “还有半年,你就见到他了。”
  “……”他无力的道:“还得半年时间?原来才过了三个月吗?!”恨不能满床打滚来发泄对时间流逝速度的不满。捂着眼睛一声不吭了,寄眉挽着他的胳膊笑道:“时间过的很快的,一眨眼半年就过去了。”
  话虽这么说,对萧砚泽来讲,并不好过。但当初已经对妻子许下承诺,不纳妾,不找别的女人。哪怕再难熬,为了不让妻子看轻自己,做个‘一言九鼎’的好丈夫,咬着牙,也得把这‘苦’日子过下去。
  转眼过了年,萧赋清见老太太病情平稳了,离家归京复职。走的前几天,叔侄两人小聚了一场。萧赋清之前不待见侄子是真的,但这段日子,见他大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样子。他对他的态度好转许多了。
  砚泽半说笑的提起九叔向姑姑告状的事:“亏得叔叔送信过去,要不然寄眉的眼睛或许还好不了。”
  萧赋清道:“那不叫送信,那叫揭发。”
  “……”砚泽挑挑眉,噙着浓浓的笑意:“九叔一向关注我的言谈举止,稍有不慎,便及时出手纠正,真是难为您了。我敬您一杯。”
  萧赋清将侄子敬来的酒饮了,语重心长的道:“希望你以后不会再给我纠正你的机会。身为人夫人父,我想你自己也清楚,该拿出正经做人的决心了。否则妻不尊重丈夫,儿子不敬畏父亲,家,何以成家。”
  砚泽道:“您虽然一直对我态度不大好,但确实都是为了我好,这我都明白。我以前在外面玩 ……”摸了下鼻尖,尴尬的笑道:“因为我觉得以后要娶一个瞎眼的大脚婆,想在成婚前补偿补偿自己。如今,我对寄眉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她又有了孩子,我明白,我该收心了。”
  萧赋清道:“你生意上的事,你爹说你颇有些手段,这些你不用我担心。我只担心你和寄眉,寄眉是姑姑的女儿,大家是亲戚,她不好过,老太太和老爷子心里能舒坦么?你为了家族,也要好好对她。”
  砚泽点头:“我会的。”
  萧赋清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嗯,我相信你。”
  这时,砚泽忽然想起了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对了,九叔,你回京了,你那几个朋友不跟你一起回吗?”
  “哪个朋友?”
  “沈……家的公子们。”砚泽道:“我记得他们是京城来了,又和你相熟,我听人说你们也有走动,这次是不是结伴一起回京?”
  萧赋清微微摇头:“点头之交罢了,他们这会可能已经回京了。”
  “哦——”砚泽道:“说来奇怪。我一直想拜访这两位京城来的贵公子,找人从中引荐,也未得见上一面,可惜,可惜。如果他们回京城了,不知他们在城里开的酒楼交给谁打理了,我想盘下来。”
  萧赋清瞄了侄子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咱们家没做过酒楼生意,算了罢。他那酒楼靠的是知府的招牌,招揽的是想巴结官府的人,咱们家接手,可能就招揽不来客人了。”
  砚泽当然懂这些,不过是为了引出沈家的话题,说说罢了。他道:“您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沈家公子还真是神秘啊,来无影去无踪,倒像……姑父身边的贴身仆役。对了,您知道吧,我姑父曾想收身边一个来历不明的差役做养子,结果忽然有一天,好端端的,那差役却神秘失踪了,使得我姑姑好一番伤心。”
  “……”萧赋清面无表情的道:“这,我倒不知道。”
  “不过,姑姑他们现在养了个讨人喜欢的婴儿,就是那差役回来了,也没戏唱了。”
  砚泽心里一直有个结,沈向尧的事情查不清楚,总觉得心里不舒坦,偏巧沈向尧像个鬼魂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没在粟城地界上露过脸。但萧砚泽也不急,萧家在京城有生意,等有机会,亲自上京,再找机会拜访‘沈公子’,看他与自己的猜测是否相符。
  萧赋清离家后,老太太怅然若失了几日,寄眉便每日陪老人家说话,直到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行路不方便,安全起见,寄眉去老太太那边,才不那么勤了。
  全家人的目光差不多都集中在寄眉身上。随着产期逼近,砚泽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比如‘最好生儿子,如果生不了儿子,生女儿也非常好,不过儿女什么都不重要,只求妻子能度过这一劫。’
  这日清晨,砚泽先行醒来,见妻子睡的无知无识,陷入了沉思。他记得婳儿跟春柔的身形,虽然也纤细窈窕,但胯骨似乎比寄眉的要宽。好像缠裹足的女子,身形差不多都是两头窄,中间宽的。
  难道说,缠足是为了生产时,跟更顺利?!
  如果是那样,寄眉腰胯这么窄,岂不是危险了。
  正想着,就见妻子猛地睁开眼睛,他一愣,赶紧缩回手:“……怎么了?是不是凉着了?”
  寄眉一摸身下,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的道:“……好像……羊水……破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但只眉梢动了动,冷静的道:“稳婆早几日就住进来了,我就去叫人,你别害怕。”然后,快速的穿衣开门,将人喊了进来。
  日盼夜盼,终于盼来这天,寄眉害怕,但也高兴。
  稳婆们进来后,让寄眉去产室待产,她们有条不紊的准备了一番,也都进去了。砚泽按惯例,被‘赶’到屋外。很快,周氏闻讯到来,一脸的等待抱孙子的兴奋。
  这时,打产房那边来了个稳婆,开口问:“太太,少爷,凡事得先有个准备。所以我就直接问了,这要是出了状况,咱们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萧砚泽震惊了,不是因为选择的艰难,而是这个问题实在愚蠢。
  “还用说吗?当然是保大人了!”又不是皇室,龙嗣比来自民间的生母性命重要,一般人家遇到这样的困境,毫无疑问的是保大人的平安。但凡有点人心,都会觉得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妻子要远远重于初来人世的婴儿。孩子可以再生,妻子没了,可要痛一辈子。
  稳婆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砚泽原本还算平稳的心绪被稳婆这愚蠢的问题,搅的不得安宁。他问母亲“这些人靠得住吗?我怎么觉得她们脑袋有点毛病?”
  周氏沉声道:“行了,人家就是照例问问。你说保大人,她们记住了,真遇到问题,会按你说的做。你就老实等着产房的消息罢。”
  砚泽不放心,又派个了小丫鬟进去重复他的决定,千万要保大人。等那丫鬟传话回来,他才暂时安坐下来,等着产房的消息。
  周氏捻着佛珠,闭着眼睛,慢条斯理的道:“大夫一直说寄眉的胎位很正,她身子骨调养的也好。没事的,没事的,你就等着做爹罢。”
  这时他那几个婶子闻讯赶来,跟周氏一边聊天,一边等消息。砚泽的耳朵里,偶尔会飘进来几句她们聊自己怀孕生产时的那点破事,不禁心烦意乱,出了门,到回廊里袖手站着去了。
  踮脚往产房那边望,焦急的来回踱步。心道,佛祖保佑寄眉顺利生产,若她们母子平安,我萧砚泽一定为普照寺大雄宝殿的佛像塑金身。
  他临时抱佛脚,也不知佛祖听到自己的祈祷了没有。所以转了身,又向自家祖先求助,祖宗保佑寄眉,若她们母子平安,我萧砚泽一定重修祠堂。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有人唤他,转身见是茯苓,茯苓道:“老太太让我过来问问大少奶奶生了没?”
  砚泽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
  茯苓道:“您脸色好差呀,一会太阳晒起来,火辣辣的烤人,您快进屋去罢。”
  砚泽没说话,摆摆手对茯苓道:“你先回去吧,一有消息,我马上派人告诉老祖宗。”
  茯苓放心不下萧砚泽,陪他等了一会,产房那边还没动静,茯苓得回去复命,便离开了。砚泽继续等待,简直是度刻如年,一刻钟过的像一百年那么漫长。
  这时,他二婶和三婶打屋里出来,见侄子一脸忧色的往产房那边张望,他二婶走上前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说不定寄眉生的是个闺女呢。”
  “……”难怪舒蓉那么招人烦,敢情她老娘脑子就‘不正常’,这说的是人话吗?!
  砚泽头一扭,压住满腔的怒火,冷冰冰的道:“是男是女我都高兴。”
  二婶一撇嘴,笑道:“瞅你这样,可不像高兴的。一听我说寄眉生闺女,你脸就沉下来了。哎呀呀,婶子逗你呢,你媳妇肯定给你个儿子,叫你娘抱上大胖孙子。”
  这种招人厌烦而不知的人,究竟是怎么活这么大岁数的?!砚泽此时心烦,懒得搭理她,随口应付道:“谢婶子吉言。”
  二婶又阴阳怪气的道:“唉,大嫂真是好福气呀,儿子去年娶媳妇,今年就抱上孙子了。妯娌几个,有的人连自己的儿子还没有,大嫂连孙子都抱上了。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呀。”
  “……”
  这时就见金翠打产房的方向,一股黑旋风似的跑来。砚泽见她脸上挂着笑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她顺眼,赶紧迎上去:“怎么样?生了吗?”
  “母子平安!”金翠咧嘴笑道:“少奶奶生了位小少爷。”
  砚泽悬着的心落回了腹中,揉着鼻梁,低声笑道:“祖宗保佑……”长吐一口气,抬头朝金翠道:“快进去告诉太太这个好消息。”
  他则快步往产房那边去了。
  ☆、第六十八章
  在几天前,寄眉和请来的稳婆聊生产的事。无意中听说,前几年五叔的杨姨娘生孩子,五叔宠爱杨姨娘,心疼她受苦,闯进产房陪在她身边。这种看似深情的做法,最后却落得了叫人痛心的结果。
  五叔被生孩子的惨烈状况惊吓到了,等杨姨娘出了月子,他再也没碰过她。据说是一闭眼,就是双腿大开,腿间鲜血淋淋的恐怖景象。这些话不知是哪个丫鬟传出来的,后来闹的满院子全知道了,杨姨娘心情郁结,那孩子也没养活,没半年就夭折了。
  这背后的事情,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有人说是五太太故意怂恿丈夫进杨姨娘产房的,为的就是吓的丈夫一跳。但不管怎么说,后果大家都看见了,进产房的确‘晦气’,女人和孩子都没得善果。
  寄眉原本就没让表哥进产房陪她的打算,听了这个故事,更坚定了想法。叮嘱金翠:“我生产那日,千万拦住大少爷,可别让他进来。”
  金翠哼道:“还说女人矫情,男人最矫情。如果五爷的事真的,谁也没绑他进去,自个进去了,又嫌人家血淋淋的不好看了。呸,还不是给他生孩子才那么惨的!”
  “唉,所以说女人活着不容易么。”寄眉道:“不过,我不想让表哥进产房,还有别的原因。我就怕他进产房,指手画脚的,比如我喊疼了,他就让人家稳婆手轻点,好心办错事,反倒添乱。”
  金翠想了下大萧砚泽的做事风格,点头道:“嗯……您说的有道理!不让男人进产房,可能是老祖宗吃过这些男人的亏,要么一见血,腿就软了,要么指手画脚,好像生孩子的是他。”
  于是真的到了大少奶奶生产这日,等稳婆把萧砚泽拒之门外后,金翠怕他硬闯,留心提防他,见他真的走了,才转身回去侍候大少奶奶。
  金翠忽然有几分理解五爷了,因为这实在太吓人了,看着少奶奶痛苦的样子,她仿佛也能感觉到撕裂的痛苦,幸亏稳婆们老练,处乱不惊,金翠在她们的影响下,才没慌了神,陪在少奶奶身边。
  等孩子出来,胎盘落下,金翠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浑身瘫软。稳婆洗净孩子,朝她笑道:“快去报喜吧,添了位小少爷。”
  金翠当然知道生下少爷意味着什么,喜滋滋的瞅了眼少奶奶,拔腿跑去报喜了。
  萧砚泽一路小跑来到产房,可惜稳婆说寄眉昏睡过去了,他不禁失望。幸好稳婆抱来了儿子,弥补了这份空虚。他瞅着自己的儿子,闭着眼睛,皮肤红彤彤的,既激动又感动,鼻子一酸:“多好看……”虽然外人看来,刚出生的婴儿和美不搭边,但在他眼中,这孩子现在比任何事物都漂亮。
  稳婆笑道:“等睁眼睛了,就越长越精神了。”
  砚泽没见过其他孩子,不知自己的儿子是胖是瘦:“少奶奶生的辛苦吗?”
  “女人生孩子哪有不苦,但少奶奶算是顺利的,情况很好,月子坐好了,一点病根不带留的。”
  听了稳婆的话,他打心底松了口气,暗想肯定是萧家造桥修路捐建书院,得了福报,不枉萧家一直散财。
  这时周氏和他几个婶子也赶来了,听说寄眉在休息,轮流瞧过婴儿,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都回去了。周氏心里乐开了花,知道妯娌们是回院里给自己准备贺礼了。
  将孩子抱到一早准备好的暖房,周氏让一早挑好的奶娘把孩子抱去休息了。砚泽不甘心:“我还没看够呐!”
  “知道你没看够,但你也得让我孙子休息休息不是。”周氏喜道:“这孩子生日时辰都是极好的,哎,我大孙子这么有福气,准把你几个婶子的鼻子都气歪了。”一拍手:“呀,派人告诉你爹了吗?他在外面可能还不知道寄眉生了,你快派人去告诉一声。对了,跟管家说,这个月,内外做事的,有一个算一个,领双倍工钱。”
  于是,小少爷的降世,成了跟萧家内外人员皆有关系的大事,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一片欢腾,一时间气氛祥和,活似过年。
  老爷子有了重孙,一边等着见他,一边酝酿着给这小家伙取名。当初儿子给孙子取名叫砚泽,他就觉得这名字不大好,果然孙子长大了,一度十分不着调。所以老爷子决定,一定要给重孙取个好名字。
  丫鬟报完信,砚泽亲自登门向老爷子报喜,顺便听老人家唠叨的教训他。
  有温和的教导,比如“当爹了,以后不能再向以前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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