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8章 消极怠工
早晨七点,丁以楠准时醒来。按下床边的电动窗帘按钮,清晨的阳光逐渐穿过硕大的落地窗照亮了整间屋子。
此时小区中庭的整点喷泉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第一次喷发,由正东方向照射进小区的日光和喷泉的水雾相互作用,形成了一道绚丽多彩的彩虹。
丁以楠第一次见到这道彩虹,还是这座楼盘尚未竣工的时候。霍执潇作为项目的主设计师,别出心裁地在小区中庭设计了一座喷泉,只要是天气好的时候,早起出门的业主都能看到彩虹。
当初在听霍执潇为客户阐述设计理念时,丁以楠就在心里想,到底是多么异想天开的人,才能够想出让人每天出门看到彩虹这种点子?
后来事实证明霍执潇并不是异想天开。喷泉修建完工后,丁以楠跟着霍执潇来到工地观看喷泉的运行效果,当清晨的阳光穿透喷泉的水雾,彩色拱门一点点出现,丁以楠打心底里受到了震撼。
最初丁以楠来到玖山事务所应聘这份工作,并非是因为专业对口,也并非他本人对建筑设计感兴趣。
仅仅是临近毕业时,系主任在微信群里转发了霍勋跟他的对话,说是需要一名私人助理,转正后月薪可以达到两万以上。
名校的学生之所以不愁找工作,很大程度是因为各路前辈总是习惯回母校招人。丁以楠见工资不错,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去了简历,接着就这样进入了玖山事务所工作。
不过直到他看到霍执潇打造出来的彩虹时,他才真正喜欢上了这个行业。
后来霍执潇在这个小区买房,丁以楠盯完了一整轮装修,对这个行业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这个小区也因独特的彩虹设计受到追捧,房价一直是这个片区的天花板。
来到客厅放起古典乐,再来到厨房穿上围裙,丁以楠正式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以往丁以楠总是在小区附近的包子铺解决早餐,但今天情况特殊,他得把自己的份也做上。
早年霍执潇在国外留学,习惯了西式早餐,丁以楠也学了不少西餐的做法。不过他本人较为传统,早餐喜欢喝粥或吃面,所以在煎蛋的同时,他在另一个灶上煮了一碗葱油酱汁面。
面的口感如何全看火候掌握得到不到位,丁以楠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面条的透明程度,就在约摸该加入冷水的时候,他分神地听到古典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霍执潇的脚步声。
霍执潇醒来后习惯先喝水,并且他有个毛病,不喜欢喝常温水。
通常情况下,在他拔下唱片机的插头后,他会径直走向双开门的保鲜冰箱,拿出里面提前冷藏好的矿泉水。因此丁以楠也没怎么注意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锅里的面。
然而就在丁以楠准备捞面起锅时,他的后背突然承受住了莫大的压力,腰上也莫名其妙缠上了两条胳膊。
“在做什么?”
霍执潇下巴抵在丁以楠的肩上,整个上半身几乎全压了下来。
丁以楠手里的漏勺铛地掉进开水锅里,他用力直起上身,撑住霍执潇的重量,一脸震惊地回头看向身后抱住他的人道:“你干什么?”
霍执潇很快松开了丁以楠,退到一边,嘴角压抑着笑意,表情就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
丁以楠突然想到了那种闲得发慌的人,明明池塘里的水平静无波,他非要丢一颗石子进去,看到泛起波澜才满意。
霍执潇一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上下打量着丁以楠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穿围裙的样子这么好看?”
丁以楠深吸了一口气,用筷子夹起水里的漏勺,接着迅速把面捞上来:“这条围裙我已经穿了三年了。”
潜台词:你眼睛是有多瞎?
“是吗?”霍执潇摸着下巴道,“那改天给你买条新的。”
丁以楠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头疼地呼了口气,索性不再搭理霍执潇,专心做起了手里的早餐。
等霍执潇洗漱回来时,丁以楠正好把做好的早餐摆放在了餐桌上。
他的面前只有一只碗和一双筷子,而霍执潇的面前有烤好的吐司、黄油、果酱、煎蛋、小香肠、水果沙拉等等,任谁看都会被这丰盛的西式早餐吸引去。
但霍执潇坐下之后,看了眼丁以楠面前的葱油酱汁面,突然道:“我想尝尝你的。”
丁以楠拌面的手一顿,他卷了一小坨放到霍执潇的盘子里,接着正要开动时,只听尝完之后的霍执潇又道:“我跟你换。”
丁以楠心说你想吃面就不能早点说吗?到嘴的美食就这么不翼而飞,那感觉真的很不爽。但碍于霍执潇是他的老板,他表面还是压抑住心里的不情愿,把碗放到了霍执潇面前。
“你平时会给你男朋友做饭吗?”霍执潇问。
“会。”丁以楠面无表情地给吐司上抹好黄油。
“这样。”霍执潇道。
“但我不会允许他从我嘴里抢吃的。”
霍执潇闻言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这次去三阳村出差至少得待个三五天,丁以楠去衣帽间里拿出了一个26寸的行李箱,接着给霍执潇整理好了这些天的换洗衣物,并放了一些他认为下乡需要的物品。
当他做完这些时,霍执潇那边也已经收拾好,就差脖子上的领带还没有打。
丁以楠实在是不想再给霍执潇打领带,或者准确来说,他是希望避免一切跟霍执潇的近距离接触。
然而霍执潇应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懒洋洋地旁敲侧击道:“丁助,消极怠工吗?”
“不是。”丁以楠决定好好商量一下,彻底解决这事,“霍师,你以后能自己打领带吗?”
“为什么?”霍执潇反问。
是啊,为什么。
丁以楠心里感到无比烦躁,就好像有猫爪子在挠他一样,霍执潇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你不是会打领带吗?”丁以楠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问道。
“你打得更好看。”霍执潇道。
“其实也没有差……”
“我就要你给我打。”霍执潇打断丁以楠。
丁以楠呼出一口气,认命地走到霍执潇身前,动作粗暴地给他打起了领带。
最后一下,丁以楠嗖地用力拉紧了领结,使得那漂亮的三角形几乎贴近了霍执潇的喉结。
霍执潇不得不往后仰了仰头,自己调整好领带的松紧度。他微微皱眉,看着丁以楠问:“丁助,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扣你工资?”
丁以楠自认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他的性格就是吃软不吃硬。
于是他抿了抿嘴唇,放轻语气道:“抱歉,以后会注意。”——他安慰自己,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从市区前往三阳村至少得花上三四个小时,因为村里没有通公路,出市区后又基本上全是破破烂烂的省道。
这些省道在竣工之初其实并不像现在这样难走,只是来来往往的大货车太多,其中不乏违法超重的家伙,久而久之这条道路就被压得坑坑洼洼,四处都是地雷。
好在霍执潇的车是一辆越野车,底盘够高,开在这样的路上也完全不成问题。
随着汽车逐渐驶离市区,起先道路两侧还能看到生意红火的农家乐,后来就只剩下一排排杨树,杨树后是一望无尽的农田。
丁以楠能感觉出霍执潇的兴致一路走低,当路旁出现牛车时,他更是皱着眉头看了好一阵,仿佛不相信这个年代还存在这种东西。
其实这也不怪霍执潇,他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工作之后又尽是接一些高大上的项目,丁以楠敢打赌,他绝对连农村也没有去过。
离开省道之后,汽车拐入了一条山道,霍执潇脸上的嫌弃愈发不加掩饰:“这都什么破地方?”
丁以楠倒是见怪不怪,毕竟他每次回到家乡,都得走这样的烂路。他稳稳地把着方向盘道:“这还没到县城呢。”
“还有多久到?”霍执潇问。
丁以楠看了看腕表,道:“一个小时左右吧。”
然而丁以楠话音刚落,车子就出了状况。后边传来了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接着手上的方向盘便有些不受控制。
霍执潇坐直身子,看着后方道:“怎么回事?”
丁以楠稳住方向盘后,慢慢踩下刹车,道:“应该是爆胎了。”
这下两人在路上的时间又得耽搁,霍执潇烦躁地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道:“也不知道这地方道路救援多久会到。”
通常情况下,在高速公路上遇到突发状况,可以拨打12122寻求道路救援。但这项救援服务仅限于高速路或快速路,像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是没有道路救援的,只能找最近的修车店帮忙。
霍执潇显然是没来过这种地方,不清楚这些。不过丁以楠也懒得解释,他将衬衣袖口挽到手肘,接着对霍执潇道:“不用道路救援。”
说完之后,他来到后备箱拿出一个便携式千斤顶,接着卸下了尾门上的备胎。
霍执潇跟着来到车尾,当他意识到丁以楠的意图后,他吃惊地看着丁以楠问:“你还会换胎?”
其实换胎这事非常简单,普通人一看就会。只是对于没有接触过的人来说,汽修这个概念多少有些遥远。
丁以楠没有再浪费时间回答霍执潇的问题,专心拧起了车胎轴心处的螺丝。
q:有什么是丁助不会的? a:撒娇。
第9章 授受不亲
在上大学之前,丁以楠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生长的那个小县城。
后来来到大城市上大学,他不像其他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不敢跟城里的小孩儿竞争。先是军训时因表现优异,被选做率领方阵的标兵,之后在正式的竞选中又因人缘好,被选做了班长。
在同学眼中,丁以楠几乎无所不能。上大学期间,至少有三个女生明里暗里地追求过他。不过丁以楠很早就发现他更喜欢和男生待在一起,后面随着他的见识越来越广,他也逐渐认识到了自己是个gay的事实。
非要说的话,霍执潇应该是丁以楠遇上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类。
入职后没多久,丁以楠去霍执潇的家里接他上班。当丁以楠毫无心理准备地看到大床上躺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时,那一刻他受到的冲击丝毫不亚于发现城里长大的孩子竟然不会做饭。
但他表面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就如他现在遇到爆胎的突发状况一样。
从车底拿出千斤顶,再把换下来的轮胎扔进后备箱,越野车的后备箱较高,丁以楠一个没注意,手肘和腰侧蹭到轮胎,衬衣上顿时出现了脏兮兮的痕迹。
待会儿还得去跟三阳村的村领导吃饭,自然不可能穿着不干不净的衣服去见对方。
“霍师,你先上车吧。”丁以楠从后备箱中拿出瓶装水,一边洗手,一边对霍执潇道。
霍执潇旁观了一整场换胎教学,这时候总算舍得从丁以楠身上收回视线。他应了一声“好”,接着重新回到了副驾驶座上。
丁以楠等霍执潇上车之后,这才从行李箱中拿出干净的衬衫,就在车尾换起了衣服。
他没有注意到,车里的霍执潇一直懒洋洋地歪着脑袋,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又过了一个小时,两人总算抵达了三阳村直属的县城。
这个县城比丁以楠的家乡稍微大一些,道路上有电动三轮车来往,县里的中学似乎也最近才翻修过。丁以楠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老家,看着眼前的场景难免觉得亲切。
此时三阳村的村支书已经等候多时,两人刚一下车,便被这位热情的支书带进了路旁的一家餐馆。
在城里做项目时,丁以楠不是没跟当官的人打过交道。他预想中村委书记可能多少也会有点官架子,但这位姓刘的支书比他想象中要朴素得多,说话带着乡土口音,脸上的皮肤又糙又黑,显然是常年在田里头跑。
“两位老师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刘支书主动给两人倒上茶,乐呵呵地说道。